第四章 逃避

  林子豪的跑車剛駛出MC大廳玻璃牆的視野，楊姿怡的臉色馬上拉了下來，冰冷得像蒙上了一層白霜。

  方墨往茶杯里續了點水：「很明顯啊，我覺著這個叫林子豪的小伙子不錯，我指點他幾句。」

  林子豪走前的半個小時閒聊里，話語權牢牢被方墨控制住，方墨旁敲側擊讓林子豪表達自己對楊姿怡的愛慕，他還故意泄露了幾個平時觀察出的楊姿怡身上的小習慣，比如楊姿怡內心遠沒外面看似的那樣堅強、不喜歡別人提及自己的家勢、緊張的時候右手會撰成小拳頭、不高興的時候會無意間舔下嘴唇等等。聽得一旁的楊姿怡臉上一會紅一片，一會紅一片，像是有人在一層層扒開自己的衣服一樣，她雖然極力地否認，但表情上已經完全駕馭不住了。

  方墨同時提醒林子豪，其實在楊姿怡的眼中，名牌、奢侈品並不重要，畢竟她的家庭背景在那裡，多一件少一件沒有多少影響，有時間的話，可以邀請她去聽聽交響樂、鋼琴演奏曲，甚至是一些19世紀後現代主義印象派的畫展，暗示楊姿怡對於古典音樂與一些繪畫工藝品上有獨特的小情緒。

  當然方墨說這句話的時候，腳上和膝蓋上不知吃了多少黑手。

  楊姿怡很不悅，一咬下嘴唇，說：「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方墨撇撇面前的女人，現在的狀態還沒有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樣從容，接著說：「真希望不用我管。不過，話回來，林子豪與你關係很親近啊，很難想像，他喊你姿怡，姿怡，楊大小姐都沒有感覺。你心裡對他防線很低吧，再近一步，也不錯。」

  「你！」楊姿怡眼神一頓，「我和林子豪是初中同學，坐過同桌，高中也是同學，很純潔的友誼，你別亂說。」

  高中？

  方墨想起之前與楊姿怡同回高三時代的片段，好像沒有注意班裡也這樣一號人物，早知道，他當時就測測兩個人的真實想法了。

  他聳聳肩，又說：「可林子豪希望友誼再升華一些啊，而且在我看來，你可以考慮下林子豪。」

  楊姿怡急了：「我考慮他做什麼，他很努力，靠著自己的實力成為了我父親集團里一個分公司的財務總監。」

  「你的意思說，他配不上你嘍？」

  楊姿怡皺起眉頭：「我沒這個意思，我是說他一直很努力。進了公司，在一次年會才知道了我的身份，他有現在的成就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方墨一愣，說：「你也說他很努力，而且我發現了他身上一個秘密。」

  楊姿怡目光一閃：「什麼秘密？」

  方墨一字一字不出聲，用嘴型告訴楊姿怡，這種唇語交流已經快成為了兩個人的交流方式。

  四個字，他很愛你。

  楊姿怡真生氣了，冷冷瞥了眼方墨，準備離去。

  方墨坦然一笑：「為什麼不聽聽我的看法呢？」

  楊姿怡一甩頭，越聽越煩，轉身就走。

  方墨先前一步，擋住玻璃門口，忽沉下聲音：「你在害怕什麼？」

  「別故弄玄虛，方墨，你讓開。」

  方墨眼神一瞥：「如果不讓呢？」

  「你！」楊姿怡提著幾個購物袋，不知所措。每次這個叫方墨的男人故意耍賴的時候，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男人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像有魔性一樣，即使她現在很反感，但心底深處還是帶著一股好奇，這種情緒讓她經常拿捏不准。

  方墨倚著玻璃門，信誓旦旦地說：「林子豪是那種很少見的十分坦誠的男人，不知是不是因為你在身旁的緣故。一開始，你挽著我的胳膊，他能很自然伸出手和我打招呼，並表面自己的身份和立場，這種氣度和心胸很難得。而且在對話中，從不掩飾自己的一些格格不入，雖然他那樣直白的表面價格讓人很不爽，但又有幾個人能像他一樣主動表達歉意。」

  楊姿怡的臉色一直陰沉：「有完沒完，林子豪是什麼人，我心裡自然清楚。你讓開，好……」說到最後，楊姿怡忽然住口了，她幾乎不說髒話，不用貶義的詞語，可眼前的男人經常讓她陷入絕境。

  「好狗不擋道。」方墨補全了她的話，「可也得讓好狗把話說完啊。關鍵的關鍵是，對於一個從小對物品價格敏感，潛移默化中養成獨特癖好的人來說，他的內心深處竟然還有一件東西是連潛意識都無法去觸碰、無法覆蓋的，要知道在他的眼中，價格透明的不止是物品，每一個人都有標價，而你，楊姿怡楊大小姐是例外。例外，你懂不懂，你在他心裡沒有標價，是無價。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點虛情假意都沒有，眼睛裡都閃著光芒。世界上如果有一個人能把你看得如此重要，你是多麼的幸福，為什麼不把他看在眼裡呢？」

  楊姿怡眼神一愣，林子豪對她的感情她很了解，可讓方墨一說，好像世界上如果真有這樣的一個人，她該感到幸福才對，為什麼她現在感覺心裡酸酸的，心裡好委屈，心裡好難受……這樣話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她可能不屑一顧，可從方墨的嘴裡說出來，她無法接受，她好想逃避，好想現在、立刻、馬上就立刻MC。

  這一刻，楊姿怡沒有重新梳理她對林子豪的感覺，卻重新梳理了她對另一個人的感覺，她忽然發現那個想法已經在她心底埋藏好久了，她不敢承認，她害怕承認，她的眼睛裡一片晶瑩。

  她努力轉過頭，她不想在一個人的面前流露這種感情，她害怕被那個人看穿她的想法。

  楊姿怡努力推開方墨，拉開玻璃門，手擋在鼻口處，快步跑出了MC。

  方墨長長吐出一口氣，目光沒有隨著女人的背影而去，徑直回到了椅子上，他明白他今天確實很過分。但他更明白林子豪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他就是借著這個小插曲，讓楊姿怡明白他的心意，楊姿怡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希望楊姿怡真的就這樣從他的生活中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