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王家鋪子

  溫晴跟著方墨的後面，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方墨說要請她吃午飯，一向一毛不拔的傢伙說要請她吃飯，雖然知道對方即使話說的再漂亮，也無法改變一個窮苦醫生的本質，但溫晴還是內心充滿了期待。

  「我已經退讓很多了，帶上了繃帶套，看，周圍人的目光都變了，你就別那麼多事，再多說一次，一會你付帳。」方墨打了哈哈。

  溫晴哼了一聲：「我付帳就我付帳，看這條街道上的店面，也貴不到哪去。」

  「怎麼瞧不起普通勞動人民啊，便宜不好麼，我就喜歡這樣的地方。」

  方墨掃了眼周圍。兩邊都是些熱鬧的小吃鋪子：蘭州拉麵、千里香混沌、陝西涼皮、清真小炒、烤肉拌飯……北方的城市小道就是這樣，充雜著各種地方特色的美食，當然大多數都是本地人濫竽充數，掛羊頭賣狗肉，吃著也都是本地的特色，但本地人都習以為常。

  當然，這裡還有一種特有美食，叫做蛙魚。一種用澱粉做的麵食，只有手指蓋那麼大，因形狀類似蝌蚪而得名，晶瑩剔透，一看就讓人很有食慾。而且入口爽滑，配上酸醋和咸紅蘿蔔沫子，是夏天濟州人最喜歡吃的解暑美食。

  街上賣蛙魚賣得最好的一家便是連招牌都沒有的王家鋪子，因為澱粉做出來的食物大同小異，誰也說不出哪一家好，但王家的配料和鹹菜是最好的，且價格公道。小小的門面不足十平方，帶外面大大小小做了兩排小馬扎。

  方墨的眼睛一亮，在王家鋪子的攤子前發現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那人西裝革履擠在一張高半米的木桌上，正狼吞虎咽著——吳機。

  方墨向溫晴用頭點點：「看，我們的吳先生，也喜歡這種地方。」

  「咦，按道理，吳先生應該去高級一點的快餐店吃飯啊？」溫晴有些不解。

  方墨聳聳肩一笑：「怎麼，他沒告訴你麼，這家鋪子別看連招牌都沒有，但二十年後，會開遍整個

  北方，成為連鎖餐飲業的巨頭。而現在的這對忙裡忙外的小夫妻在他那個年代已經退居幕後了，他說能吃到王老先生的手藝是一種榮幸。」

  「王老先生？」

  溫晴歪歪頭，瞅了瞅忙活在一個大缸前的那個小青年，也就二十出頭，上身套著一件圍裙，下身一件短袖，衣服上油脂、污漬到處都是，皮膚曬得黝黑，此人身材精瘦，一看就是整天辛苦忙活在外的人。

  「有些道理，天道酬勤，你看他這麼努力，一定可以的。」說著，溫晴點點頭。

  方墨吐出一口氣：「做白日夢呢，這怎麼可能？」

  「你為什麼老是這種態度，一個人的努力可以改變一切的。不是說你頭腦聰明就可以忽視別人的努力的。」溫晴爭論著。

  方墨又認真打量了一番王姓青年，又掃了眼作坊式的店鋪，再次搖搖頭：「雖然很努力，但方法不對，溫飽可以，小富都難。我相信是的基於感性的邏輯判斷，不是一味的直覺。」

  「哼，爭不過你，你總有道理。」溫晴一甩頭。

  方墨喊了一聲：「老闆，兩碗蛙魚，不要辣椒，炸二十個雞肉串。」

  「老嘞，老師兒（土話），你先坐，馬上就好。」小青年高聲吆喝回到。

  吳機聽出了方墨的聲音，抬起頭，搬起馬扎閃往桌子頭靠了靠，閃出兩個人的位置。

  猛然間，他的身體一倒，摔向地面。

  方墨一個側身，扶住了他。

  吳機捂著自己半張臉，不，是捂著他的墨鏡，臉上煞白，不停搖晃著頭，好像眼前有揮灑不去的幻覺一樣。

  「吳先生，怎麼了？」方墨關心地問。

  吳機臉上一時全是汗水，浸濕了邊角的頭髮，呼吸緊湊起來，連聲音都變得什麼微弱：「光……光……光……」

  光？方墨轉過頭，王家鋪子的旁邊是一家燒烤店，而他們幾人的桌子正靠著烤爐，有些悶熱，不過哪有什麼光？而手中吳機的手掌一片冰涼。

  一邊負責燒烤的是個光頭胖子，手裡扇著蒲扇，扇得烤爐上的火花四射。胖子注意到了方墨的眼神，聲音很不禮貌：「這個天，你給你父親穿這麼厚的衣服，不中暑才怪來，可怨不著我。」

  方墨笑了笑，沒有理會。

  過了一刻鐘，吳機才恢復了正常，直起身子，說：「謝謝，方醫生，可能真是中暑了。」

  方墨內心划過一道思緒，這絕不是中暑，分明是剛才什麼東西刺激到了吳機，可是什麼呢？光？他又轉頭掃了一眼周圍，儘量把每一個細節都記在心裡。而吳機剛才保護墨鏡的動作更讓他懷疑，這個墨鏡對吳機而言，究竟有什麼特殊含義呢？

  飯吃到一半，溫晴忽悠興致地小聲問起吳機：「吳先生，你說這個小攤子將來可以發展規模宏大的連鎖店。」

  吳機認真地回答：「對，老濟州王家鋪子，王老先生的兒子還將鋪子開進了每一個泛社區里，和官方合作，成為了公民餐點供應的資源，規模相當大。但以後流水線式的生產，雖然配料沒變，遠不如現在手工製作的口味，更別說是王老先生的手藝了，未來已經成為了非文化物質遺產。」

  「噗——」方墨聽到最後一句差點噴出口中的蛙魚，的確很多非文化物質遺產都是假做的歷史，但蛙魚這個東西……

  「老闆，你家鋪子怎麼不做成連鎖店的形式啊，物美價廉，一定從這裡開到長城邊上去。」方墨對著小青年打起趣。

  王姓小青年來回收拾著碗筷：「老師兒來，你真會開玩笑，小本買賣餬口就不錯了。不過，借你吉言，我要真是開了連鎖店，你只要來，絕對免費。我知道你姓方，是隔壁街上診所的大夫，經常來我們這吃，街上的小孩都愛上你那裡畫畫。」

  方墨對著吳機露出壞笑，又說：「我說的是真的，我能看見未來的事情。幾十年後，你的店從長城一字排開，牢牢占據北方市場，只要你有心，什麼都可以的，該出去闖蕩闖蕩，年輕，對不對？」

  王姓小青年笑得很開心，沒有說話。

  「方墨！」旁邊的溫晴拉住了他，小聲說：「你又耍壞心眼，這小本買賣，你讓人家去闖蕩？」

  方墨低聲說：「你不是相信天道酬勤來。」

  溫晴一猶豫，說：「你這人太壞了。」

  「老闆，結帳，我們三人一起的。」說完，方墨示意下吳機，起身離開。

  王姓小青年雙手抹在圍裙上：「一共四十五。」

  「奧，找她。」方墨指向溫晴。

  溫晴身體一杵：「憑什麼找我？」

  「是你說的，我付就我付，滿足你的願望，省的你又不開心。」說著，方墨拉起吳機，向王姓小青年打了個招呼：「生意興隆，考慮考慮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