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錄音

  他深吸了一口氣，從地上站起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啊？」

  「等等，你的手臂怎麼了？」溫晴注意到了方墨彆扭的走路姿勢。

  方墨憨憨一笑：「沒事，剛才摔了一跤。」

  「真的，我看看。」

  「沒事……你閃開，我說了沒事……嘖！」

  方墨想快速走開，卻被溫晴拉住了。女孩只是輕輕一碰，他就感覺被人碰到了筋骨，劇烈的疼痛，他咬著牙沒有叫出來，額頭上留下豆大的汗珠。

  連不遠處的吳機也察覺到了異樣，詫異地站了起來。

  ……

  「這樣疼嗎？」

  方墨沒有回答，打量起來眼前的女孩，她的嘴很小，單眼皮，臉上一股稚氣的大學生面孔，但實際上卻是個老師，竟然是個多才多藝的老師。

  比如包紮？

  方墨抽了眼被女孩包成長條粽子模樣的手臂，還有那根掛在脖子上的白色繃帶，可他的身份是個醫生，這樣多丟人啊？

  「問你這個姿勢疼不疼？」

  溫晴邊拉著白色繃帶的另一頭打結，邊重複了遍問題。

  「啊……是不疼，可溫老師，我的手指沒有受傷，為什麼要把我整隻手也纏上呢？」方墨又瞅了眼被纏成木乃伊的手掌，一道道繃帶，一點都看不見皮膚。

  溫晴皺著眉頭，語氣生硬：「是怕你手指亂動、亂用力，影響傷勢恢復，一會我陪你去醫院，具體的醫生會幫你檢查處理。」

  「我就是醫生，我說過了，我不去醫院。」方墨陰沉地重複了自己的態度，他不能去醫院，他很清楚他的傷怎麼來的，但去了醫院就說不清楚了，表皮沒受損，內部利器割裂，如何解釋？新的科學領域探索？

  溫晴臉色一沉，嚴聲道：「讓你去醫院是對你好，你怎麼就聽不明白呢？」

  「謝謝，我不用你對我好，你也別用教育學生的那種態度對我說話，溫——老——師。」方墨臉上肌肉抽動，一咬牙，掙開了掛在脖子間的繃帶，強制伸展起胳膊，「呃——嘖——」

  他臉色憋得通紅，可還是失敗了，左手接住了疼得發抖的右臂，。

  「不可理喻！」

  溫晴冷冷憋出四個字，瞪著方墨的手臂，咬著嘴唇，眼睛紅彤彤的。

  方墨吐出一口氣：「你眼睛紅什麼啊，是我的手臂受了傷好不好。」

  半響，溫晴才回道：「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說了是摔了一跤，怎麼可能跟人打架呢，我一個醫生，走在路上，怎麼會跟人打架呢？你真好笑。」方墨裝做無精打采地回道。

  「那跟我去醫院。」溫晴又重複了一遍。

  「說了，不去就不去，別煩我，趕快回學校找你的小學生去，這裡不歡迎你。」方墨語氣中帶著一種悶悶的聲音。

  不歡迎你！

  四個大字來回在女孩的腦海中回答起來，溫晴不明白她只是想多接觸接觸催眠和心理學，只是想還方墨一個人情，可為什麼眼前的男人反覆這樣對她……

  大廳里的氣氛安靜了下來。

  沉默了半天。

  「你……你就這麼討厭我麼……」溫晴的聲音哽咽了，仍帶著一股倔強的脾氣，「那……那和這是兩碼事，你手上傷得不輕，必須去醫院。」

  女孩的眼角帶著一片晶瑩，看得方墨都愣了，剛才還覺著這個女老師多才多藝，怎麼臉皮薄得像一張面巾紙一樣，還有情緒說激動就激動。

  「咳、咳……」一旁的吳機用手擋住嘴，顯然是想笑，不好意思笑出聲。

  「哼——」方墨悶悶哼了一聲，讓病人看笑話，不開心，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眯起眼睛：「溫老師，抬起臉，看鏡頭。」

  溫晴一張嘴：「啊？」

  「啪！」

  一道閃過。

  溫晴的表情僵硬了。

  「好嘞，就是這個角度，淚花全部反射著光芒，這樣最好看了，你的學生一定喜歡。」說著，方墨把手機遞到吳機面前，「看，吳先生，這位是江北路小學一年級的英語老師，哭得可開心了。」

  「方墨！」溫晴快速抹掉淚花，握起了小拳頭，「快把照片還給我！」

  方墨合上手機，放進口袋裡：「那就別掉淚了，等我心情好了，再說吧。」

  「不行，你拿著我照片，我不放心。」溫晴嚼起了嘴。

  「呵呵，方醫生你就還給溫老師吧，溫老師很單純的，剛才我們交流得很愉快。」吳機在一旁搖搖頭，覺著還是年輕好。

  方墨裝做好奇：「你們聊得很愉快啊，不知道都聊些什麼？」

  「這個你問溫老師吧，我看溫老師記錄了不少東西，說起來，也到中午了，我有些餓了，先去吃點東西，一會我們再開始吧。」

  說著，吳機起身拿起黑色公文包向二人示意離開。

  「慢走，一會見。」

  「吳先生……慢走。」

  「恩，一會見。」

  吳機走到門口，忽轉過頭，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方醫生，我覺著你這樣不太好，應該多考慮考慮楊小姐的感受。」說著，吳機又笑著向溫晴點點頭。

  楊姿怡的感受？方墨歪歪嘴，尷尬一笑：「吳先生，你又想多了。」

  這句話有兩層含義，一層是，你臆想多了，一層是，你想多了。

  吳機看樣子只明白了後一層，沒有說話，點點頭，走出了MC。

  「他讓你考慮楊小姐什麼？」溫晴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問題出口的時候，內心猛得一緊，又有些後悔說出這句話。

  方墨直接用手敲敲溫晴的腦袋：「考慮什麼也不關你什麼事，現在的問題是讓你一鬧，我的病人都走了。」

  溫晴吃了方墨兩下，反而心裡踏實了許多，嘀咕道：「吳先生真是病人啊？」

  方墨白了她一眼，吐吐舌頭：「不是病人，他找我做什麼？怎麼，你也相信他來自未來？」

  「可他說得好多話好有道理，很有建樹，而且未來社會是一個……」說起未來的事情，女孩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

  「好了。」方墨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想聽你復讀，我自己會聽原版的。」

  說著，方墨拉開抽屜，取出一隻錄音筆，一按，先是一陣漫長的背景雜音，然後傳來一個女聲：「你好，先生，是來替孩子諮詢的吧，我叫溫晴……」

  溫晴的臉「唰」得一下紫了，鼻口呼呼起來，牙齒咯咯作響：「方墨，你竟然錄音，你就這麼不相信我！」

  女孩越想越氣，這個傢伙不在的時候，她每次都勤勤懇懇地打掃衛生，可竟然被錄音，這已經不是方墨瞧不起她的問題了，方墨在懷疑她的人品！

  方墨聳聳肩，表情很莫名其妙，回答說：「如果放一個之前沒有交集、只每見過一次面的陌生人獨自在你的家裡或者辦公室里，你會怎麼做？是把重要東西藏起來，還是把很隱私的東西攤在桌子上？如果你的手頭正好又有一隻錄音筆，你又會怎麼做？」

  「這不一樣，我從來每碰過你的私人東西，也對你的私人東西不敢興趣，你是在侮辱我的人格，方墨！」溫晴狠狠爭論道。

  方墨撇撇嘴：「別說這麼嚴重，溫老師，也別上綱上線，你的人格如何和我選擇什麼樣的行為沒有任何關係，我做我的，你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激動什麼，難道是心虛？」

  溫晴聲音一橫：「這不是做沒做的問題，是你的態度問題！」

  「別激動，你越激動，我越覺著你有問題……莫非是你和吳先生討論了什麼隱秘的話題，不想被人聽到？」方墨裝出好奇的表情，耳朵貼近錄音筆。

  二人調侃的時候，錄音一直在放。

  正是此時，錄音里放到了奇怪的片段。

  「「如果說得裸露一些，就是精神伴侶和性伴侶。」

  「性……」」

  「咔嚓！」方墨關掉了手中的錄音筆，瞧了一眼滿臉通紅的女孩，換上一種驚嘆的語氣：「原來你們在討論這種東西，哎，我……我以為你只是一個傳統的小學老師，真是讓人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你斷章取義，事情不是這樣的，你接著放，放啊！」溫晴急了，去搶方墨的錄音筆。

  方墨一邊手裡靈活轉著白色的小儀器，一邊煞有介事地搖搖頭：「我不聽，我不聽，我是一個傳統的人，接受不了你們開放的思想，一個中年人和一個女孩，不，不，一個女人討論SEX，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

  「方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