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杜比尼花園

  方墨大喊一聲，從沙發上徑直站了起來。

  他六神無主地打量了下周圍，地點是自己的MC內廳。

  「呼——呼——」

  他呼吸了幾下，仍然驚魂未定，暮然發現下半身蓋著一條浴巾。

  他的前面還有一個人正倚著那個裹黑布的木櫃，看著他。

  正是楊姿怡。

  方墨用浴巾擦擦滿臉的汗水，看了一眼手機，時間是十點零五分。

  也就說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他捏捏眉心，顧做鎮定的站起來，問：「呃……楊小姐，進來很久了嗎？」

  楊姿怡沒有說話，她手裡端著一杯水，靜靜地盯著方墨，一動不動，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有些不悅。

  「好吧。」方墨背對她，邊收拾沙發，邊說：「剛才是我失態了，做了個惡夢，才喊到了你的名字。」

  「什麼樣的夢，能分享一下嗎？」楊姿怡好奇地問。

  方墨長長呼出一口氣，搖搖頭：「我是一個討厭分享的人。」

  「是討厭分享，還是害怕什麼不見得人的勾當被人知道。」楊姿怡語速很快，凜著眼神一步一步逼近方墨。

  方墨笑了：「這裡是我的診所，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反而是你不請自入，而且這間是內廳，楊小姐覺著出現在這裡合適嗎？」

  「不請自入的，是半個小時前出去的那個小丫頭吧。」楊姿怡指指浴巾，「我是特意回來還這個東西的。不過說起來也奇怪，一家診所的內廳里放著浴巾，你到底在這裡面做什麼呢？」

  趁方墨一時答不上來，楊姿怡慢慢繞在這間面積不大的內廳里，有神秘的木櫃，有鬆軟的沙發，有

  精密的膽機，還有兩幅油畫，兩幅描繪花園綠地的油畫。

  兩幅畫畫的同一個地方，一片草坪，一排樹木，一棟房屋，簡單的構圖。

  不簡單是色彩，那種搭配的味道無法描繪，好像每一種顏色中都張揚著各自的情緒。兩幅畫同樣斑斕，一幅安靜一些，如春風，一幅奔放一些，如野火。

  越看越著迷，楊姿怡不禁哼了起來。

  「On that starry， starry night，you took your life，as lovers often do， but I could have told you， Vincent，this world was never meant，for one as beautiful as you……」

  歌詞大意：在那繁星點點的夜晚，你憤然結束自己的生命，如熱戀中盲目的人兒一般。文森特，我本該告訴你，像你這樣美好的靈魂，本就不該來這骯髒的世間。

  楊姿怡沒見過這幅畫，但認的這個筆法和色彩搭配，恐怕無論是世界上還是歷史中都再也不會出現這樣一位繪畫的瘋子或者天才——文森特·威廉·梵·高。

  在她的印象中，梵谷是意象派中帶著野獸面具的詩人，他活著的時候，瘋狂，行為怪異，沒人欣賞，沒人理解，他死後卻被世人冠予了無上的榮譽。

  行為怪異？楊姿怡瞅瞅方墨……

  她驚喜地問：「你也喜歡梵谷？」

  「不喜歡，我取向正常，只是喜歡他的畫。」方墨淡淡地回答。

  「你！」楊姿怡猛哼出一口氣，如果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她絕對已經把手中的水潑在對方的臉上了，但她越走近方墨越覺著這個男人有些不一樣。

  楊姿怡調整了心情，重新問道：「我怎麼沒見過這兩幅作品。」

  「梵谷最後的作品《杜比尼花園》，沒有多少名氣。哪像《星月夜》、《向日葵》那樣的名作才能入大小姐的眼？」方墨的聲音懶洋洋的，話裡帶著刺，明顯在趕她走。

  「梵谷的最後一幅不是《麥田上的烏鴉》嗎，你又在逗我？」

  方墨嘆了一口氣：「我很忙，楊小姐，欣賞名畫的話你走錯地方了，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情……」

  「有！」楊姿怡不高興了，這兩幅背後一定有故事，但她現在沒有興趣了，她走到方墨的面前，氣沖沖地說：「我問你些事情，你敢如實回答嗎？」

  「只要你的問題是單純地討論病情，我必如實答覆，但如果涉及尋仇報復之類的事情，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好，我就問你，在學校那個催眠的場景中，那個無頭血屍到底是什麼東西？我以後做夢再夢到怎麼辦？」

  「呃……具體的我也不清楚，畢竟是你記憶里的東西，也許是曾經讓人產生恐懼的人。無頭估計是因為你被刪除了記憶，導致在潛意識中只要出現有明顯特徵的東西，都會被故意遮掩，比如身份信息之類的。」

  「馬馬虎虎，那下一個，最後闖進來的黑衣人是誰，他們拿著槍為什麼要抓你？」

  「黑……」方墨皺皺眉頭，探探頭問：「黑衣人？」

  楊姿怡目光凌厲起來，斜著方墨，她記的很清楚最後兩個人是怎麼逃出學校的，如果之前學校的場景記憶沒有錯誤，那麼後面發生的事也不會有虛假。

  「你別裝了，方墨，我都感覺到你的氣息在發抖了，是不是被我發現了什麼，實話實說，他們是誰？」

  方墨一笑，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楊姿怡正過身，直直盯起他。

  方墨的目光同樣認真地直視起楊姿怡，毫不閃爍。

  兩人對視了很長時間。

  方墨的眼神深邃，透亮，而且隱約間閃爍出光芒。

  楊姿怡的呼吸有些亂了，反而被看得有些心虛，提前拜下陣來。

  她慌張地吐了一句：「你別得意，早晚我會搞清楚你和那群黑衣人的關係的。」

  方墨不禁撇撇嘴：「楊小姐，你是不是最近科幻電影看多了，我解釋不了你做的每一個夢。黑衣人，我還威爾斯密斯呢？我更喜歡《I，ROBOT》。」

  「另外，」方墨的聲音一沉，「楊小姐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早點回家為好，我一會還預約了別的病人，你這樣讓我很為難。」

  「你又轉移話題！我這次十分相信自己！」

  方墨聳聳肩，不屑一顧，好像把她當成一個無理取鬧的三歲小孩一樣。

  楊姿怡死死握緊水杯，一仰脖子，喝下一大口水，但還是心慌意亂、忿忿不平。可不知為什麼，她自己倒的水就一點味道都沒有。

  不受歡迎，她狠狠甩了方墨一眼，走出了內廳。

  到門口時，她忽想了什麼，一轉頭。

  「對了，我還欠你一個杯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