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如何解釋

  「是的，楊小姐，你已經向我確定四遍了。最後一次回答你，我的基本推斷是這樣的。」

  方墨與楊姿怡坐在MC的大廳里，圍繞著昨天的疑問，楊姿怡已經糾結了很長時間。

  「第五遍，你仍然沒有正面回答我！」她又瞪了眼面前這個讓她琢磨不透的男人，昨天的事情她反覆梳理了很多遍，都沒找到任何漏洞，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

  她加快了語速，爭論道：「你是怎麼在我完全不記的情況下推斷出這樣的結論的，請不要用直覺、第六感等等那些不專業的詞語敷衍我，而且為什麼我現在記起來高中的事情了，可仍然記不得我之前曾經接受過催眠治療。」

  方墨端起一杯水，說：「我只能說，普遍理解的記憶是分為無意記憶和有意記憶，兩者相互相輔相成，可以相互補充，甚至轉化。我們做的任何一件事情即會在有意記憶中留下痕跡，也會在無意記憶中留下痕跡。有人刪除了你的有意記憶，但無法抹掉你關於某些事情的無意記憶，在催眠的過程我發現了那部分的無意記憶，使它再現了你的回憶，僅此而已。」

  楊姿怡搖搖頭，對方墨的回答仍不滿意，這正是她覺著他與眾不同的地方，總能用一些專業的名詞套路她，而且可以把任何問題說得頭頭是道，讓人聽了覺著很有道理，但實際上只是很有道理而已。

  「大小姐，你到底還想知道什麼？」方墨翻翻眼皮，「如果想要找回接受催眠的那段記憶只能靠你自己去回想，別人幫不了你的。」

  聽到這裡，楊姿怡笑了，說：「那你再催眠我一次，不就可以了嗎？」

  她總感覺有些地方怪怪的，可又說不出口，而方墨氣勢很足，有開始調侃，反加重了她的疑惑。

  「我拒絕。」方墨很果斷，「你現在已經想起了關鍵性的回憶，可以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從一個心理醫生的角度，你沒有接受催眠的必要。況且，那段記憶從你之前表現出的對催眠的忌憚和不信任來看，並不是一段愉快的旅程，為什麼要去回憶呢？」

  話裡有話！

  楊姿怡爭論道：「可你也說了那是我的記憶，我找回自己的東西總該可以吧。」

  「這個理由很不單純。」方墨眼神一凜，直視起楊姿怡，「恐怕楊小姐更想得到的是，之前那個無良醫生的資料吧，我提醒楊小姐，報復心理太強容易走上歧途，尤其對於你這樣身份和背景的人。」

  「那就任由你們心理醫生，催眠了別人，然後……」楊姿怡的聲音哽咽了，眼睛瞪得通紅，如果有人催眠了她，而她什麼都不記太可怕了，那個無良的人既然能刪除她的記憶，恐怕還會些其他的事情吧……

  「嗯哼……go on！」方墨伸出手掌，笑了：「說出你真正的顧慮。」

  他自信地瞪著楊姿怡，就是賭她無法開口。

  「你……你們這群變態！」

  猛然起身，楊姿怡掀起桌子上一摞材料砸在方墨的臉上。

  「變態！」

  「變態！」

  「變態！」

  每罵一次，她就砸一次他。

  而至始至終方墨面帶微笑，毫不在意紙張從臉龐甩過。

  「哐當！」

  「咕嚕，啪——」

  水杯被掀翻了，沿著桌邊滾到了地上，摔個粉碎。

  房間裡徹底安靜了下來。

  方墨看著楊姿怡笑著搖搖頭，並沒有生氣，就像一個長輩看著淘氣的小孩一樣，那眼神好像在說，你呀你，又調皮了。

  楊姿怡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愣了，從他的笑容中再次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一恍惚，她發現自己十分失禮，此處畢竟是一家心理諮詢中心，而對方不僅是她的醫生，還是帶她走出困境的人。

  一時，她舉足無措，真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被老師在現場抓住一樣，臉色浮起一片緋紅，又不知如何收場。

  「噗——」

  方墨笑出了聲，彎腰去處理玻璃杯碎渣。

  平靜下來的楊姿怡覺著心情和精神都要好很多，身體像忽然解放了一樣，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再瞧瞧方墨，她愣在當場，猛然明白了對方的本意，就是故意激怒她，讓她發泄出積累的怨氣和正視心裡的那些猜疑。

  「砰、砰、砰……」

  大廳里突然走進來一個人，一個女人，步伐很快。

  楊姿怡瞅了對方一眼，是個穿著稚嫩的少女。

  透過玻璃牆，溫晴觀察了MC大廳里的動靜很長時間了，她本來是趁沒課的時候繼續來拜託方墨想進一步了解催眠的，但見他正在工作，沒好意思打擾。可大廳里的女人似乎不是個善茬，一直大吼大叫，還開始亂砸東西。

  溫晴實在看不下去了，那個曾經將她救出來的醫生雖然有時候喜歡作弄人，可脾氣一直很好，不能因為他脾氣好，無理的人就可以一直胡鬧。

  不過，走到楊姿怡面前的時候，溫晴又有些怯場了，她只瞪了對方一眼，目光就柔和了起來。

  在溫晴眼中，這個女人，漂亮、大方，自帶一種天生麗質的光環。

  她忽然想起來，方墨曾經說過他的女朋友相當漂亮而且發育得很好。

  她開始猶豫了，萬一是方墨的女朋友在耍脾氣……

  有些尷尬，溫晴趕緊彎下身幫方墨收拾玻璃渣。

  手還沒有碰到玻璃片，她就被方墨一把抓住了手腕。

  方墨嘆了一口氣，真是哪裡出亂，哪裡出現你，他語氣很生硬：「溫老師，請你離開，如果還是之前的事情，這裡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溫晴一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慌張地說：「那……那我為了別的事情而來，總可以吧。」

  「那也不行，別的事情找段子陽去，有事情找警察，這裡是兒童心理諮詢中心，只接受14歲以下病人。」

  「小氣！」溫晴嘀咕了一聲，抬頭看了眼楊姿怡，問道：「那她怎麼能進來？」

  方墨有些無奈，說道：「等我收拾完這些東西，就送她出去。」

  原來這人不是他女朋友，溫晴在心裡對自己說，那天她見方墨提起他女朋友，手舞足蹈，完全不是現在這個態度。

  溫晴站到一旁，想觀察下到底是這麼一回事情。

  楊姿怡被莫名其妙進來的少女搞得一頭霧水，她見方墨並不是擅長收拾地面，便也彎下腰準備幫忙，畢竟是她發脾氣造成的。

  「得，你也別碰，傷著了，我家店小賠付不起。」方墨直接擺擺手拒絕了她。

  她身體一怵，注意到方墨的右手背上清晰的牙印和抓痕，可縱然如此，他也只是一笑而過。

  片刻後，方墨收拾好地面和桌面，坐直了身體，問道：「舒服了嗎？大小姐。」

  楊姿怡把頭一扭，不願回答，更何況現在多了一個人，更彆扭了。

  「好了，既然你不願開口說出心中的顧慮。」方墨雙手扣在桌子上，嚴肅起來，「最後，我向你保證兩件事情。第一，據我了解，你懷疑的事情然而並沒有發生。的確，既然可以刪除你的記憶，再做一些過分事情應該也沒有風險，但那個醫生真沒有。恐怕是你的身份和背景讓他望而生畏，讓他不敢冒如此大的風險。第二，那個無良醫生已經受到了懲罰，有個人用同樣的手法抹去了他的記憶而且他也再不能使用催眠了，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不會再有下一次。」

  「不會有下一次？」楊姿怡眯起眼睛，「縱然你說的都是真的，可不是有個人仍然知道這件事情嗎，他如果出去亂說，想想我都覺著很噁心。」

  噁心？

  方墨吐吐舌頭，說：「老往噁心的方面想當然噁心。」

  「你！」楊姿怡咬下嘴唇，又瞪直了他。

  溫晴站在一旁，完全不知道兩個人在討論什麼。

  方墨咳咳聲音，恢復了一板正經，說：「不必擔心，知道內情的那個人是個很專業的醫生，可以值得病人信賴。醫生和病人的關係是要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

  「那也不行！」楊姿怡不滿意。

  方墨用眼神瞅瞅她又瞅瞅溫晴，笑了笑：「楊小姐，言多必失。你既然病情已經找到了病根，而且我也破天荒做出了保證，好好珍惜未來的每一天才對。就這樣吧，再說出下去，讓第三個人知道了故事，可與我無關。

  「你！」楊姿怡轉頭瞪了一眼溫晴，嚇得溫晴不禁後退一步，她重重一哼，抓起手包，說：「方醫生，你不解釋清楚，我就去調查別的，比如……」

  楊姿怡動了動嘴唇，頭也不會走出了大廳。

  比如，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