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點3

  方墨站在洗手盆前，好像有什麼東西洗不掉，最後放棄了。

  開著水龍頭，他把手伸進口袋裡，閉上眼，另一隻手撥通電話：「喂，李醫生，我又想通了，如果有重症病人，讓他來找我。」

  電話里傳來一個聲音。

  「墨啊，這麼長時間沒有見面，大家都生疏了，坐下先談一談，你說怎麼樣？餵？墨？墨？」

  睜開眼，鏡子裡多了一個人，熟悉又陌生，方墨沒有回答，電話掉在地上。

  「喂，方墨，方墨？你在哪？」

  方墨一拳打在那人臉上。

  那人沒有躲，只是在笑：「記住，他們永遠沒有離開，一直都在。他們就在……」

  話未說完，那人轉身跑出了洗手間，方墨緊接著追了出去。

  外面下雨了，黑色的雨。雨點打在方墨的臉上，所有人都走了，整個校園靜悄悄的。

  「呃——」

  一張白手帕從背後伸出，捂住了方墨的嘴，有人架住了他的胳膊。

  刺激性，略帶甜味。

  乙醚！

  不能劇烈掙扎，暈倒，暈倒，裝暈倒。

  迷糊的意識不斷提醒著方墨在最危險的時候，應該做什麼。

  可沒過幾秒，他的舌頭、腦袋、四肢已經不聽使喚了，喉嚨里有東西想吐出來，就是沒有吐出來的力氣，身子軟綿綿的。

  「嘻嘻，同學，催眠遊戲結束了。」

  聲音很尖，比聲音更尖的是那個人的鼻尖。

  一道閃電下來，分割了天空，照亮了周圍。

  一共有兩個人，雨水順著他們黑色的禮帽淌下黑色的風衣，另一個人肩膀很寬。

  就記住這些特徵，方墨的眼皮重重地落下。

  接著，在恍惚中，他聽到了汽車在雨中行駛的聲音，聽到了開車門的聲音，聽到了雨傘撐開的聲音，聽到了「咯吱咯吱」轉動的聲音，聽到了地面被碾壓的聲音。

  大概是輪椅。

  「代碼ECHO13613，方墨，年齡二十三歲，N大公認的心理學天才，大一時接觸催眠，第八區催眠領域公認的新星，大二拒絕公安大學犯罪心理學系提前保研邀請，大三再次拒絕政法大學司法保研邀請，曾多次以匿名書信和電話的方式幫助警方破獲重大刑事案件，並通過編碼催眠的方式借程式設計師的手抹掉自己的檔案。愛好冷門、小眾、興趣涉及領域廣泛，職業規劃是當一個兒童心理疏導員，童年時有過兩次……」

  他的檔案，完整的檔案。

  方墨的精神瓦解了，感覺自己就像一塑乾癟的石膏雕像，前半生的過往如同一小塊、一小塊的碎屑從身上被人一層層剝落，自己知道的，別人知道的，自己隱藏的，別人看不見的，他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殘忍的刑法。

  身邊怎麼會有一雙如影隨形的眼睛？

  是誰？

  嘴唇被掰開，有東西滑進了他的喉嚨，甜甜的。

  「餵我吃的什麼？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你們究竟有什麼目的？」

  ……

  很多問題都來不及思考，方墨感覺身體慢慢沉入了一片大海。

  海底有一個聲音在吸引著他：

  「你，將永遠成為我的門徒，將迷戀我帶你看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