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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麵食店篇【一】

2023-12-03 18:58:04 作者: 狐奴七
  靈陽並未轉身,背對白自真,側頭問道:「何事?」

  白自真低頭拱手道:「小老兒願拜入仙長門下,終生侍奉左右。」

  靈陽擺手道:「不必了。我院中有狐,多有不便。你絕非惡類,只要心中有道,必得善果。」說罷,與白山出離藥王祠,乘夜色歸山。

  此後一月有餘,四聖院相安無事。

  白山在山中只吃早晚兩餐,每日按時來四聖院用餐,飯後再回寺中修行。

  由於白山度化青娟之事逐漸傳開,寺中香火也日漸興旺。隔三岔五,也會或多或少的拎一兩塊肉到四聖院來。

  這一日恰逢冬至,白山一早來到四聖院時,靈陽已坐在飯桌旁等候。

  桌上擺著兩個熱騰騰的大碗,一個放在靈陽面前,另一個顯然是為白山準備的。

  白山也不客套,來至桌前坐下,見碗內似是麵食,微微皺起眉頭。

  靈陽看在眼中,卻故作不知,道:「今日冬至,民間有『冬食餛飩』之說,和尚來嘗嘗這餛飩如何?」

  白山道:「這是麵食吧?」

  靈陽道:「只有表皮是面,裡面是肉的,特意為你做的。你看。」靈陽說著,夾起一個餛飩,一口咬掉一半,將斷面展示給白山看,果然裡面全是肉。

  白山似乎並不買帳,坐在那裡不動如山。

  靈陽嘴角微微翹起,商量道:「要不我們分工如何,我吃麵皮,你吃肉餡?」

  白山拒絕道:「不必,少食一餐無妨。」

  見白山一本正經的樣子,靈陽忍不住笑出聲,揮動衣袖道:「和尚,放心吃吧,你看看碗裡是什麼。」

  白山低頭看去,見碗中盛放的是一顆顆肉丸,這才明白,方才是靈陽故意用幻術相戲。不由得白了靈陽一眼。

  「和尚,修行之人可莫要生嗔啊。來,請用。這個要趁熱吃,若是涼了,口感就不好了。」靈陽陪笑著說道。也不知為什麼,他特別喜歡看白山生氣的模樣。總忍不住要戲弄一番。

  由於冬至正是上香禮佛的時候,白山吃過早飯,便匆匆回寺靜候香客。靈陽則一人坐在廊下,時而看看天,時而看看山。

  午時過後,「吱扭」一聲,院門自開。

  從門外走入一名年輕男子。來人中等身材,身著捕役公服,樣貌還算端正,只是一臉輕佻。一進門便東張西望,似是在找人。

  靈陽由廊內走出,問道:「來者何人?」

  那差役見對方是一個年輕道士,也未放在心上,大搖大擺的走上前,道:「嘿,小道士,我來找靈陽道長,你給引見引見。」

  靈陽對差役的輕慢倒也不以為意,淡淡道:「我就是靈陽。」

  差役顯然沒想到靈陽會是如此年輕,連忙施禮道:「小人是錢塘縣捕役,人稱捕盜捉賊第一人燕三郎的便是,見過靈陽道長。」即便是施禮,仍然難掩一身的市井氣。

  靈陽雙手攏於袖內,並不還禮,依舊淡然道:「找我何事?」

  燕三郎見靈陽似乎沒有請他進屋款待的意思,嬉皮笑臉道:「道長,我這個事,說來話長,能不能坐下來慢慢說。」

  平日裡四聖院很少出現像燕三郎這樣厚顏輕浮之人,靈陽對此不僅不厭煩,反倒是有了一絲興趣。微微側頭,用下頦指了指一旁桂樹下的石桌石凳。

  燕三郎會意。好在身在公門,還懂得些禮數,沒有馬上衝過去。做了個請的手勢,道:「道長先請。」

  兩人在桂樹下落座。

  燕三郎道:「不知道長有沒有聽說,最近臨安城內一連發生了數起人口失蹤案件。」

  靈陽微微搖頭,算是作答。

  臨安城人煙稠密,人口失蹤是再尋常不過的案件,不說每日都有,也差不太多。除了王公貴族,普通百姓失蹤個把人,根本不會造成什麼影響,甚至於酒樓茶肆中的人們都不屑於把這種事拿來當作談資。

  燕三郎見靈陽不說話,繼續道:「這本來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最近有一個人失蹤,突然鬧得我家知縣家宅不寧。」

  燕三郎如此說,本以為會勾起靈陽的好奇,迫使靈陽追問那個人是誰。他認為兩人交談,要有來言去語,彼此應對,說起事來才會暢快。讓他一個人從頭說道尾,實在是覺得枯燥無趣。沒想到,靈陽依舊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鳳目微合,並不搭話。

  燕三郎無奈,只好自顧自道:「那人是知縣新納小妾的妹夫。自從失蹤後,那個小妾的妹妹就天天來找知縣,要知縣尋人。小妾也在一旁催促。我猜啊,那小妾一定是害怕知縣看上她妹妹,所以才這麼用心。」說到此處,燕三郎笑嘻嘻道:「道長你想,她妹妹的丈夫失蹤了,多半是找不回來,如今單身一人,天天來找知縣,難免不會日久生情。我要是那個小妾,我也得防著點。道長你說我分析的對不對。」

  靈陽默然不語。其實他何嘗不知燕三郎是在逗引他說話,只是故意相戲。

  燕三郎果然覺得興致索然,臉上的笑容逐漸顯得有些尷尬。不過他此來是有事相求,不得不繼續說下去。

  在小妾姐妹的催逼下,知縣迫於無奈,只好將此事重視起來。要燕三郎放下手頭的要案,先來調查此事。並且限期十日。

  燕三郎一時也沒有頭緒,只好先把近期失蹤人員的名單匯總到一起。然後走訪失蹤人員的親友,想從中找出些關聯。最終還真被他找到一個疑點,失蹤的數人之中,有多一半在失蹤當天去過一家名為「三樣」的麵食店。

  於是燕三郎便從三樣麵食店查起。三樣麵食店是間很小的店鋪,位於左一北廂流福坊內,緊鄰著城牆,十分不起眼。只有五六張桌子,沒有過賣,里外全都由經營這家店鋪的劉婆婆一人打理。因為這家小店只賣三樣麵食:羊肉麵、素菜面和丁香餛飩,所以被稱作三樣麵食店。這家店每日在日晡時開門迎客,一直到深夜才打烊。

  燕三郎要不是為了辦案,恐怕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有這樣一家麵食店。在這麼偏僻的地方開店,真會有生意嗎?燕三郎最初是這麼想的。實際去過之後才發現,客人著實不少,很多都是回頭客,也有一些慕名而來。有人為了吃一碗劉婆婆的面,甚至不惜走上幾里路。可見店雖不大,位置也不好,但劉婆婆的廚藝確是深得人心。

  燕三郎一連暗訪了數日,並未發現有何異樣。但是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其他線索,最後只好選了一個最笨的辦法,在三樣麵食店外守株待兔。餓了就去店裡吃碗麵,吃飽了就爬到麵食店街對面的一棵老柳樹上,一邊休息一邊監視店內動靜。

  一直到昨天入夜時,他依舊沒有任何收穫。在三樣麵食店吃過了晚飯,他又像往常一樣,趁人不注意,利落的爬上了老柳樹。身靠著柳樹枝椏,眼睛則注視著麵食店。就這樣一直守到三更,燕三郎已經不知道打了多少個哈欠。連日的盯守,實在是消耗體力。他在心中盤算著,是不是應該早點回去休息。

  就在這時,三樣麵食店裡傳出劉婆婆送客的聲音。隨著暖簾挑起,一個胖大的身影由店內走出。

  如果燕三郎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最後一位客人了。他對這個胖子有些印象,在店裡吃晚飯的時候,這個胖子曾和人口角,差點打起來,還是他仗著差役的身份給勸解開的。後來這胖子吃了一碗麵後,便趴在桌上睡著了。估計是劉婆婆要打烊,這才把他叫醒。

  胖子出門後,向北走去。

  看來今天又是一無所獲,燕三郎這樣想著,準備從樹上下來。但又一想,做事要有始有終,萬一就在這個時候出事,那豈不是連之前的辛苦都白費了?這種因小失大的事,他燕三郎可不會做,怎麼也要等到麵食店打烊再走。

  大概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劉婆婆將店門關好,熄滅了燈。幾乎每晚都是如此,客人走後,劉婆婆還要再收拾一下桌椅碗筷。

  燕三郎見果真沒有什麼異常,正想從樹上下來,剛好又有幾個人行道過。為了避免引起別人注意,他又多等了一會兒。待左右無人時,這才下來。

  這時已是深夜,此處也不是繁華之所,整條街上冷冷清清,除了燕三郎之外,不見一人。

  燕三郎的住所在清風坊,位於流福坊以北,所以也向北走去。

  走出不遠,對面一個胖大的身影迎面走來。燕三郎只覺得十分眼熟,仔細看去,不正是最後一個從三樣麵食店離開的那個客人嘛?此時據胖子離開麵食店差不多已有半個時辰。

  燕三郎的直覺告訴他,此事蹊蹺。他連忙閃在一旁,躲進樹蔭中。等胖子走過去,他就悄悄的跟在後面,想要一探究竟。

  臨近三樣麵食店時,那個胖子拐進麵食店旁的一條小巷,沒一會兒安靜的小巷中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

  燕三郎連忙追進巷內查看,已不見胖子的身影。

  這是一條死巷,夜色下,空蕩蕩陰沉沉的,盯久了不禁令人毛骨悚然。巷中只有兩個小門,一個是三樣麵食店側門,另一個則是旁邊一家茶坊的後門。不知那個胖子進了哪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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