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找也找不到

  後半夜。

  空曠的大街上沒有一個行人，遠處間或響起汽車飛馳的聲音。冷風夾帶冰渣撲面襲來，刮在臉上隱隱生疼。

  公園大門敞開著，就像一隻匍匐的巨獸。門口路燈閃了閃，仿佛它也捱不住，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又或者，它在警告世人：危險區域切勿入內。

  仰頭望了眼星空，李遇深吸一口氣，抬腳踏進幽暗的公園。

  四下寂靜，沒有任何蟲鳴鳥叫。李遇每個動作都異常小心，他聽不見腳步聲，卻能聽見沉重呼吸。

  自己的，還有鍾科的。

  放養區異鬼很少，且集中在這個公園內。異鬼遵循放養區內種種規則，他們平時不會主動攻擊放養區的人類，也不會幹涉人類生活。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異鬼心態平和的前提下。假如有誰不小心惹怒了異鬼，那麼就將由【石頭剪刀布】遊戲，來裁決此人的命運。

  李遇咬著嘴唇，緊緊跟在鍾科身後。他兩邊太陽穴突突直跳，身體每一個細胞都處於極度焦慮的狀態。

  按說，李遇已經完成本次任務，重返諾亞方舟乃順理成章的事情。可，既然知曉異鬼宅邸內有重要情報，那麼李遇就不得不管。

  走到公園深處，鍾科腳步愈加謹小慎微。李遇猜得出，已經離異鬼很近了。

  「穿過去，正對面的那個庭院。」鍾科朝前方灌木叢努努嘴。

  灌木叢大約半人高，李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明白，接下來的事情將由他獨立完成，而鍾科則在灌木叢等候。

  「庭院內有幾個異鬼？」李遇壓低聲音問。

  「五個。放養區總共也只有這五個。」鍾科並不諱言。

  「異鬼在睡覺？」李遇又問。

  「對，異鬼也要休息。但他們睡眠很輕，你千萬別把他們吵醒。」鍾科道。

  「東西在哪？」李遇盯著眼前黑暗。

  「書桌柜子抽屜窗台地板……」鍾科頓了頓，「具體我不清楚，我只曉得，那是一張列印出來的A4紙。而平時異鬼不會刻意去藏什麼東西，因為在放養區內，沒有什麼能對異鬼產生威脅。」

  「懂。」李遇輕輕捏了捏拳頭。

  催動靈源，瞬間便跳到灌木叢之外的石板路。月色和白雪相映成輝，細看，倒也能分辨出眼前事物。

  庭院敞開著，正如鍾科所說，異鬼在放養區肆無忌憚，根本不用害怕什麼。

  李遇扶門走進去，身體儘可能地貼住牆壁。在他的潛意識裡，似乎這樣便能縮小體積，從而減少被異鬼發現的概率。

  庭院面積不大，整體四四方方，幾間屋子沿牆壁依次排列。庭院正中有個高聳的假山，奇石雕塑散布周圍。

  除了安靜還是安靜。

  一想到有五個異鬼正在庭院中睡覺，李遇便頭皮發麻。他緩緩前行，很快就到達某個房間。

  嘎吱~

  李遇輕輕推門，豈料那門不合時宜地發出長響。

  風！

  風在吹門！

  李遇反覆默念這句話，仿佛念得多了，異鬼也會跟著那麼想。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李遇在門口足足站了半分鐘，發現沒有任何異常後，方才開始下一個動作。他躡手躡腳地溜進去，眼前卻什麼也看不見。

  無奈，李遇只得掏出手機照明。諾亞方舟的手機在暗世界沒有信號，但手機自帶的照明和拍照等功能，依然能夠正常使用。

  第一眼，李遇看見一個書架。書架上裝滿各種書籍，旁邊的書桌上有本厚厚的書籍正翻開著，中間，還擺著一支筆。

  嘖~

  暗世界生物都這麼好學呢？

  看來，放養區的異鬼還真是正兒八經地在研究人類行為……

  李遇迅速搜尋，並未發現A4紙的蹤跡。

  會不會夾在書本頁面中？或者塞在書架縫隙里？

  不……

  鍾科說異鬼沒有藏東西的必要，正常情況下，那頁印著秘密的A4紙很可能隨意擺放在某個地方。

  譬如異鬼睡覺前看了A4紙，那麼A4紙或許就在床頭柜上！

  手機一掃，目光恰好落在床頭櫃。然而，那裡沒有李遇想找的東西。

  順帶著，李遇望向旁邊床榻。這一望可不打緊，只望得李遇腦神經猛地打結，全身如過電般顫抖。

  有個異鬼。

  但他並不是躺於床上，而是盤腿坐在正中，就像個打坐的和尚！

  李遇沒敢動。

  三秒，三十秒，五十秒……

  異鬼也沒動。

  李遇狀著膽子湊過去，卻忽然搖頭訕笑。原來異鬼正在睡眠中，只見他盤著一雙瘦腿，就像一具風乾的枯骨。

  都怪鍾科那小子，竟然連異鬼喜歡坐著睡覺這種基礎情報都沒有告訴我！

  李遇轉身，繼續尋找A4紙。

  他蜻蜓點水般地翻抽屜，翻柜子，全都只看表面，不深挖。這個房間找完，馬上轉到另一個房間。

  月光清冷，李遇在異鬼老巢中潛行。他就像一塊掛在鯊魚嘴邊的肉，只要鯊魚不經意動動牙齒，李遇就會完蛋。

  ……

  又沒找到！

  李遇躡手躡腳地從最後一間房子裡探出來，沮喪得想哭。哎，既然不在房中，莫非A4紙隨意丟放庭院的石桌石椅？

  正要重拾信念，忽然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糟糕，異鬼醒來呢？

  李遇急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靠在牆上。

  後背才剛剛觸及牆壁，身旁猛地颳起一陣凜冽陰風，眨眼間，異鬼便躥到庭院之中。

  李遇兩腳發顫，他眯起眼睛，緊張得幾乎不敢看。

  暴露呢？

  李遇做好短兵相接且九死一生的準備。

  不過還好，只見那異鬼站在庭院中的假山前，褪下褲帶就尿尿。

  原來虛驚一場。

  李遇準備找個地方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中。他正要邁腳，卻忽然發現異鬼屁股上好像粘著什麼東西。

  白色東西。

  瞪眼仔細看去——A4紙！

  苦苦尋找的A4紙居然就貼在那個異鬼的屁股！

  想來他睡覺前正在研究紙上內容，後來感覺困，便把A4紙隨意丟在床沿，結果陰差陽錯，一屁股恰好坐上去。

  也難怪我怎麼找都找不著。

  盯著那張紙，此刻李遇只有一個念頭，他盼望來陣風，將紙吹落。

  呼~呼~

  念頭太過執著，以致李遇自己也嘟起嘴巴，連綿不絕地朝異鬼屁股吹風。

  皇天不負有心人，異鬼噓噓完轉身，那A4紙還真的脫落下來。李遇抑制住內心的緊張，他躲在黑暗中，耐心等待異鬼回房。

  之後又默數三百秒，李遇方才屏住呼吸，戰戰兢兢地向前。

  紙上一面空白，另一面寫滿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為避免節外生枝，李遇躲到假山最深的縫隙地帶，他準備拿手機拍下照片，原件則順手一丟。

  嘿嘿，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李遇輕笑。

  然而，閃光燈亮起剎那，李遇卻瞬間發蒙。

  因為他看見紙上最後那排字——近海，小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