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7章 到達

  世界上最難以彌合的差距之一，肯定有兩代人之間的巨大的鴻溝。

  明明都已經有「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的關係了，膝下也有好幾個性情各異的「孩子」，還能再找女朋友，羅砂不得不感慨，現在的年輕人的花樣真多，實在理解不來。

  可如果這個令人同情的「女朋友」是自己的女兒，那就是另一外一回事了，老父親陡然聽聞掌上明珠找了個「有婦之夫」，還是個有「孩子」的渣男，心情怎麼也好不起來，哪怕早已停止了跳動的心，都快被一腔怒火給噴出胸膛。

  「即便是……你們這樣的關係，手鞠也沒有意見？」

  砂隱村是五大忍村中，最封閉，最保守的一個，即便忍者是不拘小節的職業，砂忍女性也鮮少出現未婚生子，婚內出軌之類的醜聞，背叛了婚姻和家庭的男子，在砂隱村中也寸步難行。

  信用破產，道德敗壞，言而無信，行為不檢……

  幾乎能用的負面詞彙，都能拿來形容，有這麼多的負面評價，基本可以宣布在砂隱村中社會性死亡了。

  找不到對象，沒人願意和其打交道，也借不到錢，如果是忍者，連能接取的任務類型都受限。

  還沒察覺到羅砂的問題深意的朝顏點頭答道：

  「為什麼要有意見，父親大人和手鞠姐姐兩情相悅，將來也會生出如我們姐妹這樣優秀的孩子的，真是期待啊……」

  暫且將小朝顏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自賣自誇的話放在一邊，羅砂進一步問道：

  「沙夜……也就是你的『母親大人』，也坐視不理嗎？應該要好好責備一番大丸的吧……」

  「不會啊！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雖然有時候意見不統一，但也沒到爭吵的地步，比如槿很喜歡跟人打交道，母親大人想要管教，怕她學壞了，父親大人就很開明，覺得多了解人心不是壞事……」

  最開始說好的由沙夜大小姐來教導最小的槿，結果傾注了大量的精力後，沒想到腦瓜子轉得飛快的小妹妹，反而更加親近大丸，讓沙夜大小姐氣不打一處來，將出謀劃策的「狗頭軍師」沙奈給罵了一頓，遭了無妄之災的二小姐，正在變著花樣討姐姐歡心，暫時沒空興風作浪了。

  「那手鞠和沙夜的關係怎麼樣？」

  說到這個，小朝顏有些為難地想了想後答道：

  「我也說不上來，母親大人和手鞠姐姐，基本不怎麼打交道，應該不算壞吧……」

  頓了頓之後，小傢伙似乎想起了什麼，自顧自地透露著消息，

  「就是柏木的契約者——八雲姐姐，和手鞠姐姐以及母親大人有點矛盾，還打過架，真是讓人擔心啊！還有香燐姐姐，十分老實的樣子，千姐姐沉默寡言，也很少惹事，和手鞠姐姐關係挺好的……」

  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女性名字，從小傢伙口中冒出，讓羅砂都不知道從哪裡問起了，連一旁百無聊賴地聽笑話的葉倉都忍不住砸吧著嘴巴，出言嘲諷道：

  「要是十幾年前，這樣的花心小子，早就被人揍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才不會……」

  朝顏忍不住為大丸打抱不平，

  「父親大人是個好人，才不是你們說的那樣，而且，也沒人打得過他，還有我們幾個小姐妹也很厲害，會保護父親大人的……」

  「真不知道，大丸和沙夜給你們灌輸了哪些常識……」

  羅砂瞥了憤憤不平的朝顏一眼，

  「希望將來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可惜，我已經管不著了……」

  三年多的時間，到底錯過了很多很多，哪怕將來真如大丸所說的那樣，完全復活，也不可能以父親的名義守護三個子女了。

  姐弟三人的資質，身為父親的羅砂心知肚明，都是有才能的聰明孩子。

  最小的我愛羅，虧欠最多，修行資質最好，就是太過感性；勘九郎的腦子也很好使，否則也學不會傀儡術，就是太過懶散，不喜歡動腦子研究戰術之外的事情；長女手鞠看似成熟，其實也是小時候承擔了太多不必要的責任的結果，有一顆像母親加琉羅一樣溫柔的心，卻掩藏在彪悍的性情之下，稚嫩的肩膀，總想扛起太多，說得好聽是志向遠大，也只是個充滿幻想的天真女孩。

  如果這兩天看到的都是真的，不是刻意展現的假象，姐弟三人明顯不是大丸的對手，以後成熟的我愛羅或許有對等的心性，勘九郎和手鞠只會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能有什麼問題？」

  朝顏滿不在乎地回應道，

  「手鞠姐姐和父親大人輪不到你們兩個死人來操心……」

  這個看起來苦大仇深的老伯，總想挑撥大丸和手鞠的關係，質疑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讓朝顏也有些生氣了。

  「嗯……」

  沒想到會有一天被智慧傀儡責備，羅砂死寂的心也稍微泛起了一絲漣漪，

  「你就沒想過讓母親大人和父親大人喜結連理，一家人幸福生活嗎？」

  「可以嗎？父親大人想和手鞠姐姐一起……」

  說實話，這個問題，在小姐妹中，也是有分歧的，朝顏就是希望自己的契約者手鞠和大丸和和美美，萬事無憂，其它「人工精靈」可就不一定了。

  「那你們的『母親大人』——沙夜小姐是怎麼想的，你知道嗎？」

  「這個嘛……」

  朝顏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後答道，

  「大概是將八雲姐姐打跑，讓父親大人甩了手鞠姐姐吧……」

  頓時，羅砂也是大開眼界，明明這些被命名為「人工精靈」，實際上是半神化生命體的通靈傀儡，什麼都是知道，但是在由一個事實導向另一個事實的過程中，卻總是缺一點同理心。

  先前，大丸說的關於這些小傢伙們的評價，又襲上心頭。

  『她們已經是有人類同等智慧的傀儡生命了，但並不是擁有人心的同類！』

  靈魂與身體容器合二為一，才是完整的生命，「人工精靈」天生就缺少感知的身軀，因為她們本來就是由虛化實的精神生命，感知和人類有很大不同，哪怕通過精神連接，知道喜怒哀樂是什麼樣的，離感同身受也有點差距。

  因為內啡肽、多巴胺以及荷爾蒙等主導的非理性情緒，到底和感知來的有點不一樣。

  『感性……或者說不可控的非理性，還沒有完善麼！』

  理解人心，卻沒有擁有人心！

  「小傢伙，你說大丸和手鞠要是結婚生子，你的『母親大人』，還有什麼八雲姐姐之類的，會不會不開心，又或者阻礙大丸和手鞠走到一起呢？」

  「呃？」

  幾個小姐妹，也不是沒有感受到過莫名其妙，不能理解的不開心情緒，但都沒有深究，以為幾人的關係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

  「我換個問題吧，你說你們現在有五姐妹，有沒有因為同時喜歡上某一件東西，互相搶奪而傷了和氣，或者大丸對其中一個人太好太親密，其它姐妹不開心呢？」

  「有是有……」

  朝顏遲疑了一會，還是老實地回答道，

  「你是說，母親大人和八雲姐姐她們，也因為只和手鞠姐姐做男女朋友而翻臉？」

  這很難理解？

  對自然衍化的生命來說，必要的貪婪和爭搶配偶、領地的本能，絕對是少不了的，但是「搖籃花園」出身的「人工精靈」可不是自然生命，而是半神化傀儡之靈，擱在上古時代，也是八百萬「國津神」之一。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母親大人和八雲姐姐關係這麼差……」

  冥思苦想了許久的朝顏，似乎終於明白了，

  「等會我一定要和山吹姐姐和柏木姐姐談一談，這可是我們沒有關注到的盲點，一定要妥善解決才行……」

  當了兩天嚮導的朝顏，原來並不喜歡這個活計，沒想到和這個怪模怪樣的大叔聊了聊之後，還有意外的收穫。

  「聽說你還是先代風影，果然有點本事……」

  五姐妹中最為端莊的朝顏，一身盛裝，十分正式地向羅砂行了一禮。

  相處這麼久，都沒得到過尊敬的羅砂，沒想到因為這點小事而贏得了朝顏的善意。

  「順便說一句，大丸是不是沒有告訴你們，我就是手鞠的父親？」

  「誒？」

  吃了一驚的朝顏圍著羅砂賺了兩全，仔細打量了幾遍後狐疑地問道，

  「真的？長得一點都不像……」

  「手鞠更像她的母親……」

  「可是，手鞠姐姐從來沒有說過有你這麼個父親……」

  「因為我早就死了……」

  「你這麼一說的話，倒也對得上，你也是『父親』的情報，山吹姐姐和槿應該是知道的，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自顧自地嘀咕了一會後，小傢伙理所當然地給出了解釋，

  「大概覺得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確實，還沒復活的穢土體，只是會動的傀儡。

  葉倉不失時機地嗤笑道：

  「那個叫大丸的傢伙，可不承認現在的你是他岳父，殺戮無算的『千魂』閻魔羅，又不是赫赫有名的風影四代目……」

  「是啊，我們的時代過去了！」

  就連羅砂也不得不承認，大丸想著將兩人的穢土體從大蛇丸那要過來，又琢磨著讓兩人徹底復活，絕對不是看在「便宜岳父」或者英雄前輩的份上，僅僅只是人手不足，需要強援罷了。

  將來，復活後的兩人或許會受到尊重，但也僅此而已。

  從了解到的戰績來看，如今的大丸的實力，恐怕已經超過了砂忍的巔峰——風影三代目。

  正值壯年的風影三代目，實力確實值得信任，如果不是被偷襲，赤砂之蠍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想要讓大丸因為實力而忌憚是不可能了，身份和地位也要從頭開始經營，而這怎麼可能比得過大丸的成長速度？

  接下來，帶著對手鞠、勘九郎和我愛羅的擔憂，也間或有著對砂隱村未來的期許，羅砂和葉倉兩人安靜地觀察著入目所及的一切，一直到穿過一片巨大的商業港區後，進入了初具規模的軍事堡壘。

  「整個鳴門村，分為商業區和軍事基地區，偌大的地方，只有兩個功能——賺錢和備戰！」

  不管怎麼高估鳴門村的地位，都無法否認，對砂隱村來說，這是一塊極難拿穩的飛地。

  即便艱難，砂隱村也得堅守。

  「這裡是封閉的風之國和外界交流的窗口，既能讓更多的新鮮空氣吹進來，給風之國帶來活力，同時也有蒼蠅臭蟲之流趁亂溜了進來……」

  打開窗戶讓風之國居民看看外面的世界很有必要，可也要裝好紗窗，嚴防蛇蟲鼠蟻等污穢影響風之國的秩序。

  如今的鳴門村，就是財富的代名詞，各種各樣的人在這裡生活，帶來的治安壓力也越來越大，警備部新招募的力量，絕大部分都投入到這裡來了，卻依然沒法滿足需求。

  被動的治安管理帶來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主要原因，還是在砂隱村缺少坐鎮的大人物，像馬基、音風、砂鐵等骨幹，都有更重要的任務需要完成，不可能在鳴門村「坐班」。

  沒有一個鎮得住場子的高手，警備部的任務肯定就要重多了。

  兩個大名鼎鼎的「客卿顧問」，就是大丸派來的定海神針，以羅砂和葉倉的本事，先找幾個最囂張的刺頭殺雞儆猴，再滯留一些時日，應該能緩解許多了。

  先前在淡路村看了個大概，沒仔細深入的羅砂也葉倉，被天空中來來去去的飛行忍者和超大型運輸傀儡、垂直起降地效應飛行器給震驚了。

  尤其是測試中的空天突擊母艦，以及超遠程戰略轟炸機的演習場面，讓兩位老前輩深深感受到了，忍界戰爭模式很可能要發生劇變了。

  還有運河上那排長到視線的盡頭都不見末尾的等著過閘的船隊，更是讓羅砂驚駭。

  「有這樣的局面，還怕什麼岩隱村？恐怕連木葉忍者都得好好正式我們砂忍的威勢……」

  和岩忍爭了大半輩子，算計木葉忍者不成的羅砂，真正感受到了被後浪掀翻的滋味是何等一言難盡。

  努力了一輩子都辦不到的事情，卻被不太在意的後人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