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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章 宇文述的「聲音」

2023-12-03 07:37:41 作者: 猛子
  從軍事角度來說,兩線作戰是大忌,第三次東征和北疆戰事同時爆發,中土勝算有多大?這在政治上同樣是冒險,是賭博,一旦輸了,甚至兩條戰線都輸了,後果很嚴重。所以宇文述的態度是保守的,他反對兩線作戰。

  目前南北雙方實力對比中,中土優勢明顯,大漠北虜處於劣勢,雖然中土內憂外困,但大漠諸虜同樣矛盾重重,再加上大漠北虜對中土有強烈的貿易需求,因此可以肯定,大漠北虜完全沒有與中土反目成仇的意願,更不敢輕啟戰端大打出手。

  宇文述據此認定,即便大漠北虜對遠東覬覦以久,甚至打算虎口奪食,但考慮到現實狀況和現實利益,北虜明顯底氣不足,色厲荏苒,表面上看張牙舞爪,實際上就是恐嚇,就是訛詐,以惡化南北關係來迫使中土妥協讓步,以便從中土獲得更多利益來加快自己的發展壯大。

  換句話說,南北關係看似緊張,戰爭陰雲看似籠罩了長城內外,但在宇文述看來,南北雙方實力上的不對稱決定了南北關係短期內尚無破裂之可能,除非大漠有了天災人禍,或者牙帳內部爆發了嚴重危機,北虜迫於生存考慮,不得不鋌而走險,否則以外交和貿易手段肯定能維持南北關係的穩定,保證北疆邊陲的安全。

  來護兒和周法尚都是衛府主戰派,有強烈的對外征伐意願,而他們的這種激進立場,與他們所屬的江左政治集團迫切需要以功勳來鞏固和增加目前的政治話語權有直接關係。

  宇文述對他們保持著高度戒備,這不僅是因為政治利益、政治理念和國防策略上的衝突,還因為關隴和江左兩大政治集團之間有著與生俱來的矛盾和仇怨。

  宇文述不會信任他們,即便維持合作,也是以利益為基礎的合作,一旦共同利益沒有了,雙方之間的合作也就不復存在。

  所以宇文述對他們的建議有更多的思考,以便找到隱藏在這些建議背後的「東西」是否包藏禍心。

  於是宇文述想到了齊王。

  今春齊王在齊魯戡亂,與周法尚聯手剿賊,雙方有過合作。之後楊玄感兵變,齊王馳援速度極快,而周法尚的馳援速度也是風馳電摯,這裡面肯定有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齊王和周法尚會師於黎陽,召集五路援軍擬制了一個救援東都之計。此計直接影響到了東都局勢的發展,但也把行省直接甩開了,此後行省基本失去了對東都局勢的掌控,而這不能不讓人懷疑齊王和周法尚之間有特殊關係,畢竟齊王是政治「禍害」,正常情況周法尚避之唯恐不及,哪裡還敢與其公開合作?然後來護兒帶著水師浩浩蕩蕩而來,齊王隨即離開黎陽,不但把黎陽交給了來護兒,還把大運河的控制權也交給了來護兒,這是為什麼?是因為齊王懼怕來護兒,還是因為兩者之間達成了什麼利益交換?

  宇文述因此有了一個推測。齊王知道甚至參與了楊玄感的兵變,但出於各種複雜原因,齊王打算以出賣楊玄感來贏得江左人的支持,以江左人的支持來重新贏得聖主的信任,光明正大的繼承皇統。而來護兒和周法尚通過齊王這個秘密渠道獲悉了楊玄感的兵變陰謀後,或許是因為證據不足,無法告發,但更大的可能是,他們為了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給關隴人以沉重打擊,乘機給江左人建下平叛功勳以謀取更多政治利益,於是蓄意隱瞞了。

  如果真相果真如此,那麼之後發生的事也就有了合理解釋。而這正是來護兒和周法尚積極支持聖主發動第三次東征的原因所在,也是他們為了第三次東征的勝利甚至不惜進行兩線作戰的原因所在。他們提出兩線作戰的真正目的,不是在第三次東征期間主動攻擊大漠北虜,而是以這種激進主戰之計來迫使中樞里持保守立場者做出讓步,保守者若想以外交和貿易手段來維持南北關係的正常化,就必須以齊王鎮戍北疆來換取主戰派對這一策略的支持。

  宇文述心裡「有譜」了。

  以聖主為首的,以來護兒和周法尚為代表的,堅定支持「積極防禦」國策的一大批軍政大臣們,根本就沒有因為兩次東征失利而暫時放棄開疆拓土、建下萬世功業的宏大理想。在他們眼裡,兩次東征失利和楊玄感兵變所導致的內憂外困的危局不過是實現宏大理想路上的一個小小挫折,而這點挫折根本阻礙不了他們開疆拓土的步伐,熄滅不了他們心中熊熊燃燒的激情,動搖他們無比堅定的信念。

  正如周法尚所說,沒有條件上,那就創造條件上。

  現在首先要以最快速度剿殺楊玄感,穩定兩京局勢。然後政治清算,把楊玄感及其同黨,還有已知的或者潛在的激進保守成員剷除乾淨,同時與西京的保守勢力達成政治妥協,在穩定政局的同時,迫使他們支持聖主發動第三次東征。

  一旦第三次東征在中樞最高決策層達成共識,那麼對內是穩定局勢,對外則是迅速處理好西疆危機,把吐谷渾復國、河西突厥人歸國、西域諸國背叛以及西北軍換帥所造成的震動全部處理好,另外展開一系列外交手段,對大漠北虜進行威逼利誘,想方設法緩和南北關係,確保第三次東征期間北疆無戰事。

  如此一來,齊王何去何從,能否北上戍邊,聖主和中樞迫於嚴峻形勢是否對其「網開一面」,目前無從推測,因為到目前為止,沒有人知道是否有第三次東征,也不知道何時發動第三次東征。退一步說,即便萬事俱備,即便明年春天就發動第三次東征,但齊王能否鎮戍北疆,不僅取決於聖主和中樞的態度,還取決於東征前北疆局勢和南北關係的最新狀態,一旦齊王戍邊事實上不利於形勢的發展,不利於東征的進行,他也就不可能北上戍邊。

  宇文順著周法尚的話,就「積極防禦」策略,與解決當前西、北兩疆危機之間的矛盾和衝突,做了一番深入探討後,遂起身告辭。

  送走宇文述,來護兒和周法尚心情沉重,相顧無言。

  倒不是因為宇文述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到齊王,沒有就齊王北上戍邊一事做出任何評價或承諾,而是因為宇文述最後一番話飽含深意。

  齊王本身就是個「難題」,北上戍邊更是「遙不可及」,宇文述即便想說也說不出任何有實質性的東西。對於來護兒和周法尚來說,他們已經「幫」了齊王,至於齊王能否如願以償,他們無能為力,宇文述也是無能為力,甚至就連聖主都未必能「幫」到他,畢竟齊王戍邊影響太大,如果弊大於利,當然不能成行。

  宇文述最後一番話不代表他反對「積極防禦」策略,只是迫於目前國內外的困窘現狀,不得不對這一策略進行「調整」甚至是「修改」,而原因是,事實證明,中土統一時間尚短,中土的國力尚不足以支撐「積極防禦」策略的全面實施。

  那麼宇文述到底想傳遞什麼訊息?是想推遲第三次東征的時間,還是暗示如果倉促發動第三次東征,結果就是重蹈西征吐谷渾之覆轍,最終還是因為國力不夠而無法守住戰果?

  無法守住東征戰果,高句麗就會在大漠北虜的支援下,迅速復國,遠東諸虜轉而會投奔大漠北虜,然後中土便在長城一線面臨來自東、北兩個方向的巨大威脅。

  這等於做了「無用功」,之前的努力白費了。既然如此,倒不如以外交手段來恢復中土對高句麗乃至遠東諸虜的實際控制。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中土在戰場上打了敗仗,但摧毀了高句麗的國力,高句麗已無力再戰。

  高句麗人以勝利贏得了尊嚴,卻碎滅了自己的遠東霸主之夢。所以從高句麗和遠東諸虜的立場來說,他們更願意用這場勝利來換取自身的生存,只要中土承諾放棄武力殺戮,他們願意臣服,世世代代尊中土為主。

  背靠大樹好乘涼,相比較而言,在中土和大漠北虜之間,高句麗和遠東諸虜當然更願意臣服中土,畢竟中土代表了先進、文明和富裕,可以給他們更好的庇護。

  很顯然,以「外交手段」來實現中土對高句麗乃至遠東的實際控制,以最小代價來換取最大利益,改「積極防禦」為「消極防禦」,肯定在中樞最高決策層中擁有相當大的「聲音」,甚至宇文述也是它的支持者。只是宇文述代表了衛府,代表了軍方利益,在沒有廣泛徵詢衛府統帥們的意見的情況下,他不可能擅自「發聲」,於是就有了今夜的拜會和坦誠相談。

  「我們必須以高句麗人的鮮血和生命,來洗刷衛府的奇恥大辱,來祭奠陣亡在東征戰場上的二十萬將士。」周法尚忍不住了,厲聲說道,「我們必須給聖主以最大支持,必須幫助聖主迅速發動第三次東征。」

  「狼終究要吃人,仁慈和食物不能把它們變成忠實的鷹犬。」來護兒冷笑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只有殺盡北虜,才能確保中土的安寧。」

  周法尚點點頭,殺機畢露,「某些人總是對敵人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所以我們必須做點什麼,以便讓某些人清醒過來,放棄幻想。」

  「善!」來護兒毫不猶豫,堅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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