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你們是否信任某？

  聯盟豪帥們走出封龍寺，飛馬各奔本部，力爭在最短時間內率軍離開封龍山，火速開赴戰場。

  李風雲把總管郭明，第一、第二和第三軍統軍鍾信、曹昆、岳高都留了下來，特意囑咐他們在北上飛狐期間，務必遵從李子雄的命令，不要因為無謂的意氣之爭而影響大局。

  四位豪帥唯唯諾諾，但看得出來他們的牴觸情緒很大，都沒有聽進去，根本就沒有把李風雲的囑咐放在心上。李子雄的確「德高望重」，但他和聯盟有什麼關係？他為聯盟做過什麼？豪帥們憑什麼受他的節制，聽他的命令？再說李子雄是關隴人，又初來乍到，走投無路了才寄身於聯盟，憑什麼就能與李風雲平起平坐？雖說他和韓世諤等人都代表了齊王的利益，是齊王的力量，但聯盟與齊王是合作關係，李子雄有什麼資格對聯盟內部事務指手畫腳？

  李風雲能夠感受到豪帥們的怨氣，而這種怨氣來自狹隘的小團體利益，山頭主義太嚴重，解釋不通，只能強行壓制。

  「我們是從芒碭山一起走出來的兄弟。」李風雲鄭重其事地問道，「歷經這麼多風風雨雨，某想問一句，你們是否信任某？」

  四位豪帥當即拍著胸脯賭咒發誓，絕對信任李風雲。

  大家都知道李風雲擔心什麼，所以郭明也特意做出解釋，「我們不可能信任李子雄，對此明公一清二楚，但明公依舊把我們的性命交給李子雄，把聯盟的生死存亡交給李子雄，根本無視隱藏其中的巨大風險，這讓我們無法接受。不過我們信任你，遵從你的命令，我們會在北上期間保持高度戒備，在確保自身安全的同時，兼顧大總管府的安全，竭盡全力把可以預見的風險降到最低。」

  第二軍統軍曹昆看到李風雲臉色難看，急忙補充解釋道，「明公放心，我們一定會遵從李子雄的命令，但前提是，我們必須確保自身之安全。若李子雄的命令有明顯打擊和傷害我們的意圖，我們當然拒絕，我們不會伸長脖子任由李子雄宰割。」

  第一軍統軍鍾信怨氣很大，乾脆直言不諱地問道，「既然北上飛狐直接關係到聯盟的生死存亡，為何明公不親自率軍攻擊？難道在明公眼裡，高陽鎮的糧食比兄弟們的性命還重要？再說河北人始終與我們離心離德，當初走投無路了才加入聯盟，真正的目的是想利用我們重回河北，到了封龍山後便有人試圖乘你不在的時候脫盟而走。如今你帶著這群對聯盟懷有貳心之徒去打高陽，豈不自尋死路？假如北上飛狐受阻，高陽又沒有攻下，聯盟兩頭落空，明公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取其禍？」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同樣一件事，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能說出不同的結論，李風雲也是無解，頭痛不已。他有記憶中的歷史做參考，等於俯瞰這個時代，占盡了優勢，可以輕易做出取捨，拿出高屋建瓴、高瞻遠矚的謀劃，而其他人卻沒有這個優勢，「只緣身在其山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那麼在得失之間當然難做抉擇。

  李風雲眉頭緊皺，稍稍想了片刻，問了一句同樣的話，「你們是否信任某？」

  郭明、鍾信和曹昆相顧無語，唯有岳高斬釘截鐵地說道，「某信任明公，既然明公認定把某的性命交給李子雄有利於聯盟的立足和發展，那某就聽你的，心甘情願地送上某的這顆頭顱。」

  「不要誇張，沒那麼嚴重。」李風雲搖頭苦笑，「如果某告訴你們，齊王並不是聯盟的希望所在，只是聯盟割據北疆的前期手段而已，你們是否相信？」

  四位豪帥立即從這句話里聽出了不同尋常的東西。

  之前李風雲在說服豪帥們接受北上謀劃的時候，齊王是至關重要的因素，只要齊王坐上了皇帝寶座，聯盟豪帥們就能搖身一變為輔佐功臣。當然了，實現這一目標的難度很大，卻是希望所在。然而，現在李風雲卻親口否定了這一說法，為什麼？到底是齊王要兔死狗烹，還是李風雲有稱王野心？

  「明公的意思是，齊王即便在南北大戰中建下了赫赫功勳，也沒有繼承皇統的可能？」郭明驚訝地問道，「自有北上大計以來，明公就信誓旦旦地告訴所有人，齊王肯定能藉助抗虜之功繼承皇統，但今日明公卻否定了自己，為何？」

  「某也告訴所有人，自己的命運必須自己掌控。」李風雲面無表情地說道，「但所有人都把某的這句話選擇性地遺忘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歷史上這種事數不勝數。對聖主來說，齊王就是『弓』，我們則是齊王的『鷹犬』。如果齊王和我們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那麼必定難逃歷史的宿命。」

  「某同意明公所說。」岳高冷笑道，「我們連李子雄都不能信任，又如何去信任齊王？既然彼此沒有信任，只是相互利用，最終當然反目成仇，大打出手，所以明公的北上謀劃，真正的目標應該是聯盟稱霸北疆，而不是齊王稱霸北疆。」

  「不。」李風雲搖搖手，「應該這麼說，北上謀劃的最終目標是聯盟稱霸北疆，而齊王稱霸北疆則是這一謀劃的階段性目標。沒有齊王稱霸北疆，我們就無法阻御北虜，無法在南北大戰中生存下來。我們只要在南北大戰中生存下來，就能利用南北大戰後北疆的虛弱不堪，南北雙方的疲憊不堪，迅速占據和控制北疆，形成一股強大的割據勢力，就此掌控自己的命運。」

  「齊王呢？」郭明忍不住問道，「南北大戰後的齊王呢？難道被聖主鳥盡弓藏了？我們則被聖主兔死狗烹了？」

  「你說對了。」李風雲嘆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仁慈的君主。南北大戰一旦結束，大漠北虜對中土的威脅一旦解除，聖主還能繼續容忍齊王對他的忤逆？還能容許我們這些叛逆的存在？所有對聖主抱有幻想的人，包括齊王、李子雄、諸多貴胄，還有聯盟的那些豪帥們，都將被殘酷的現實迎頭痛擊。」

  「某明白了。」岳高說道，「幻想破滅後，所有追隨齊王的人為了對抗聖主，不得不聚集到聯盟的大旗下，聯盟因此具備了據北疆而稱霸的強大實力。」

  李風雲點點頭，「某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們，兩年後，李子雄、韓世諤、周仲等人都將成為聯盟的一員，為聯盟效力。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就要與他們精誠合作，建立信任。雖然此舉看上去是積極幫助齊王奪取皇統，但實際上卻是為我們的聯盟稱霸北疆蓄積力量。」

  「如此說來，明公親自帶著河北人攻打高陽，也是為了拉攏河北人，贏得河北人的信任，防止河北人脫盟而去？」郭明問道。

  「的確如此。」李風雲說道，「聯盟如果沒有過冬的糧食，第一個下山的就是河北人，畢竟河北人占有天時地利人和。但河北人下山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在某些勢力的策反下，與南北雙方的走私者裡應外合，在我們的背後狠狠捅上一刀，那就嚴重了。所以某不但要從高陽搶到過冬的糧食，還要利用高陽一戰把他們推到風口浪尖上，讓他們成為聖主和中樞的必殺之賊，讓他們在河北根本沒有存身之地，就此斷絕他們脫盟的念想，從此不得不與聯盟共存亡。」

  「明公是否有攻陷高陽的把握？」郭明追問道。這是關鍵，河北人不可能任由李風雲驅使，不計代價地攻打高陽，他們要保存實力，一旦攻擊受阻，則脫盟而走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李風雲微笑點頭，「正因為有絕對把握，所以某才敢實施此策，否則豈不被你們說中，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取其禍了。」

  至此，郭明、鍾信、曹昆和岳高總算被李風雲所說服。當然，前提是他們絕對信任李風雲，否則任由李風雲說得天花亂墜，也難以行壓制住他們心中的怨念。

  黎明前，呂明星率驃騎軍第一個離開了封龍山，踏上了北上立足之路。

  這天上午，李思行飛馬趕至趙郡首府平棘，向趙郡李氏的老宗主稟報聯盟的最新動向。李風雲回歸聯盟後，立即控制了聯盟決策，直接否定了由李氏所提出來的西進太原的建議，斷然決定北上飛狐開闢立足之地。

  這在老宗主的預料當中，之前他已接到崔氏的書信，知道李風雲進入燕北的決心非常大，甚至不惜與崔氏決裂，分道揚鑣，而李風雲對聯盟的掌控力也太強，李風雲回歸後不可能再讓趙郡李氏影響到聯盟的決策，所以老宗主聽說聯盟北上飛狐後並不驚訝，只是讓他意外的是，李子雄竟然公開揚言要挑起南北大戰，這就值得關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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