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曙光

  等劉安生的意識再一次清醒時，第一時間便感受到席捲全身的痛楚。

  這一瞬間產生的痛感差點使他暈眩過去。

  視線有些灰暗，額頭處似乎有液體不停的從身體裡湧出，以及身旁那時不時傳來的抽泣聲。

  虛弱的睜開雙眼，劉安生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看向身旁……

  「你醒了！」

  許書瑤察覺到了對方的動靜，立馬湊到了他的身旁，一雙眼早已經因為流淚過多而通紅一片。

  船身微微晃動。

  似乎是感受到了這一點，劉安生試著想要從躺著的姿勢起來，可卻無能為力。

  似乎除了呼吸之外，做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極其痛苦。

  半睜著的眼睛看向天空……

  漆黑一片，像是深淵一般，看不到盡頭。

  「發……發生了什麼……」

  試著開口詢問，可如今連說話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短短的一句話，就耗費了他大半的力氣。

  聲音也和平常說話不同，如果不是許書瑤整個人趴在他的嘴邊，這句話壓根聽不清楚。

  手下意識的攥緊。

  許書瑤的身體開始有著輕微的抖顫，她還記得自己在失去意識前所看到的最後一幕。

  倒塌的房樓向劉安生砸去。

  下一秒，便是從地底湧出的水柱，似乎是擠壓了太久的時間，猶如海浪一般朝著二人襲來。

  等她在一起醒來時，便發現自己二人身處在一艘木船之上。

  而抬眼望去，除了少數的幾棟高層建築外，便只有如大海一般，一望無際的水面。

  整座城市被水所淹沒。

  船上沒有多餘的食物，只有幾塊巧克力以及一瓶礦泉水。

  在許書瑤醒來的第二天後，一直處於昏迷的劉安生也隨之醒來。

  「我……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

  斷斷續續的話沒能說完，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那般，劉安生此時身體如何，許書瑤實際上最為清楚。

  已經變形的雙腿，以及身上沾染的大量血跡。

  望著劉安生那張臉。

  被血污所染，雙眼也僅僅只是睜開了比縫隙大不了多少的寬度，往日精神抖擻的樣貌早已消失不見，有著的只有一臉疲倦。

  劉安生看向了她。

  看向了，準備帶去看海的女人。

  他忽然有種想要睡覺的感覺，雖然不能起身查看自己的身體狀況，但劉安生似乎已經預料到了。

  畢竟……連動動手指都無法做到。

  「我……好睏……」

  口中嘟囔出這樣的一句話，下一秒許書瑤的眼睛便瞪大了一些。

  慌張的看向他，儘可能的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一些。

  「不要睡，我會救你的……」

  「沒用了……」

  「你渴不渴，這裡有水……這裡還有水……」

  像是沒有聽到劉安生的話一般，許書瑤轉過身將還未拆封的礦泉水拿了過來，擰開之後顧不得身體向她反饋的饑渴感。

  強制將自己的視線從水源處移開。

  將瓶口遞向劉安生的嘴邊，微微傾斜。

  可如論如何，許書瑤都沒有辦法將水餵給劉安生喝，因為在她擰開水的那一刻，對方便已經閉緊了嘴巴。

  嘗試了幾次，許書瑤看起來很是無助。

  用手想要撐開劉安生的嘴，可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吃沒喝的她，同樣沒有太多的力氣。

  攥著瓶子的手縮了回去。

  許書瑤緩緩的垂下頭。

  「你……為什麼不喝……」

  嘴唇乾澀，許書瑤的臉色同樣不算好。

  這樣的一句話傳入了劉安生的耳中，那本就無力睜開的眼看向了身旁的女人。

  「我喝了……就浪費了……」

  「怎麼會浪費，你是不是擔心我沒水喝，你放心……我已經喝過了，一點都不渴！」

  「不要在撒謊了……你一說謊……就不敢看我……」

  「……」

  「看樣子……這個世界果然不是真實的……我們兩個是沒有辦法在那樣的災難面前存活下來的……」

  「……」

  「現在是在船上嗎……」

  「……」

  沉默許久之後，低著腦袋的許書瑤才給予了回應。

  「嗯……」

  得到這個回應後，劉安生似乎並不意外。

  簡單來說，他之所以會是如今這個局面，典型的劇情殺。

  在這樣真實的世界生活下，他已經逐漸忘記現實里的事情，可這次毫無預兆的災難，將他剛進入這個世界時的疑問完美的解開了。

  他一直不理解為什麼自己會再一次的進入。

  也不明白，為什麼許書瑤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人類曙光】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我……只是配角嗎……

  心中慢慢有了答案，劉安生不知道在這個世界死去，究竟能不能在現實世界醒來。

  可在這所小船上，沒有任何能讓自己繼續延續生命的設備……

  愈發沉重的眼皮，似乎下一秒就要閉合。

  劉安生看著一旁的許書瑤，和對方度過的三百多天像是回馬燈一樣，在他的腦海中一一閃過。

  對他而言，其中最難忘的便是昨晚……

  許書瑤穿上婚紗的樣子。

  劉安生從未想過，自己還能遇到能為自己穿上婚紗的女孩。

  他很慶幸來到了這個世界，很慶幸遇到了對方……

  只是好可惜……

  自己曾經給孩子取好的名字，貌似用不上了……

  「我想……看看你穿婚紗的樣子……」

  「婚紗……」

  劉安生這句話被許書瑤聽在了耳中，她像是想到了什麼，雙手開始在身上的兜里胡亂的摸索著。

  直到將手機拿了出來。

  電量依舊保持著充足，和她剛來這個世界時的電量一樣。

  可……許書瑤從來沒有給手機充過電。

  打開相冊，其中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張照片。

  而第一張便是一對男女的合照。

  身穿婚紗的許書瑤與劉安生的合照。

  照片中的二人都面帶著笑意，像是一對收穫無數祝福的新婚夫妻那般。

  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許書瑤伸手將劉安生那早已沒有知覺的手抬起，將手機放在了他的掌心。

  藉助這一點，把屏幕對準了他。

  「你看，我有照片……」

  「太好了……」

  眼睛眯著縫，劉安生看到了這張合照。

  他當然記得這個。

  就這樣看著手機屏幕，劉安生的目光停留在合照中的許書瑤身上，似乎想要將對方的樣子深深的印刻進自己的記憶里。

  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晚的感受。

  那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溫暖……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許書瑤已經沒有力氣在舉著劉安生的手了。

  就這樣，劉安生抓著那個手機的手放回了船面。

  呼吸開始變得微弱起來，相比較剛才語氣也更加的虛弱。

  「現在……可以……跟我說說了……」

  看著許書瑤，劉安生的視線已經開始變得模糊。

  意識似乎正在飄散。

  「我想……聽……」

  「我沒有你想得那麼好……」

  許書瑤那本已經哭乾淨的眼淚再一次的滑落。

  順著臉頰，一滴又一滴的滴落。

  「我的腿不能走路……我媽一直在家裡照顧我，我是個廢人……我本來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

  「他們說可以讓我重新站起來，不過有條件……需要考驗……我接受了……」

  「安生……我……」

  話音戛然而止，許書瑤說不出任何話來。

  當她抬頭望去的時候，劉安生已經徹底閉上了雙眼。

  沒有了聲息。

  保持著這一動作，許書瑤呆呆的跪在劉安生的身旁，低頭望著那個躺在船上的男人。

  如果不是曾經感受過光明，那她可能會習慣黑暗。

  可劉安生的出現就像一束光，將她從那暗無天日的深淵中解救出來。

  讓她體驗了這樣一段刻苦銘心的愛戀。

  對方……似乎已經成為了她的唯一。

  是她還感覺自己活著的唯一動力……

  在與對方相遇的那一刻，許書瑤就沒考慮過自己一個人該怎麼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無聲的淚水滑落，直至……再也流不出任何東西。

  腹部傳來的飢餓，身體渴望得到水源的滋潤。

  許書瑤的口中似乎已經分泌不出任何唾液了，當她醒來後發現船上僅僅只有那麼點水和食物的時候，為了劉安生她壓抑住了進食的衝動。

  已經持續很久了。

  低下頭，看著已經閉上雙眼的他。

  慢慢的……

  乾枯的嘴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就像那一夜，許書瑤緩緩的躺了下去，枕著對方的胳膊。

  將自己躲藏在他的懷中。

  沒有說話，只是和他一樣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最後一次，與對方躺在一起。

  黑夜正在消退。

  已經被水淹沒的城市……在那一望無際宛如大海一般的景象中，漂浮著一艘小船。

  在船頭正中央的位置，新一輪的太陽正在緩緩升起。

  船……

  越飄越遠。

  沒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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