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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3:43:58 作者: 君約
四個人在手術室外面等著,都沒怎麼說話。
倪簡沒提那二十萬的事,李慧也沒提。
八點十分,手術做完了,腫瘤是良性的,就是有些複雜,創口不小。倪振平被推出來時還在昏迷,半夜醒了一會,又睡過去了。
夜裡陪床的是陸繁。
他在醫院對面的招待所開了兩個房間讓李慧母女和倪簡在那休息。
倪簡躺了幾個小時,根本睡不著,凌晨四點鐘,她起來洗漱,然後就回醫院了。
倪簡推開門,倪振平還在睡著,陸繁坐在椅子上,背朝著門口。
他坐得端端正正,肩膀寬闊。
倪簡把門關上,輕步走過去。
走到近前,才發現陸繁睡著了。
倪簡看了看他,覺得這種坐姿睡起來應該難受極了,可是陸繁閉著眼睛,面容平靜,好像睡得很香。
倪簡沒有看過陸繁睡著的樣子,和他住的那些天,睡懶覺的總是她,沒有一回比他早醒。
興許是燈光的緣故,倪簡覺得陸繁現在這個樣子溫和得不像話。
她走近了兩步,彎腰湊近陸繁的臉,仔仔細細地看,發覺他長得真是不錯,臉形和五官的比例分布都挺完美。
他這會兒眉目溫淡,眼睫闔在一塊兒,倪簡想起這雙眼睜開的樣子,很深很黑,如果把他惹毛了,那就陰沉得能滴出水,很有那麼幾分凌厲。
倪簡又想起他在床上的樣子。
她的腦子頓了一下。
那種感覺,形容不上來。
他跟蘇欽不一樣,她當初幾次拎著膽子勾—引蘇欽,蘇欽只會面色不動地叫她滾出去,她不滾,蘇欽會叫人來把她弄走。
在蘇欽面前,她像個拙劣的小丑,做什麼都不夠博他一笑,她拿臉皮換一腔孤勇,在蘇欽眼裡只是噁心人的垃圾。
那麼多年,蘇欽對她說的最多的話就是:「jane,再這樣我不客氣」。
這話不是說著嚇嚇她的,蘇欽做得到,每回都做得到。
在追著蘇欽的那些年裡,倪簡慢慢也覺得自己成了垃圾,低賤卑微,死不要臉。
她那時甚至想,如果蘇欽是那個拾荒人,做垃圾她應該也會願意的。只要蘇欽收破爛的時候不要忘了她。
但蘇欽不是,他是個優秀的鋼琴家,他理想的伴侶應該是個能跟他琴瑟和鳴的樂者,又或是能隨他的音樂翩躚的舞者。
無論是哪個,都會是個正常的健康姑娘,怎麼都輪不到一個小聾子。
倪簡徹底離開蘇欽的那年是22歲,那時,她的自我厭惡到了極致,覺得自己是個妖怪,沒有耳朵的妖怪,又覺得自己是只蛤.蟆,連陽光都不能見卻妄圖吃一頓天鵝宴的癩蛤.蟆。
她封筆一整年,不畫畫,不做正事,跟各種男人接觸,她不記得有多少次坐上陌生男人的車去陌生的房間。
她想把自己徹徹底底的毀了,但從來就沒成功過,她不止一次在對方湊上來親她的嘴時沒忍住,一拳把人家嘴打歪了,然後在大半夜拎著高跟鞋逃跑,如果弄嚴重了,就會找梅映天幫她善後。
直到遇見了陸繁。
倪簡活這麼大,只對兩件事無比確定。
一是十八歲那年遇見蘇欽,她很確定在看他第四眼的時候喜歡上了他。
二是對陸繁。
她很確定,她想睡他。
她這輩子只在兩個人面前最不要臉,除了蘇欽,就是陸繁。
前者讓她栽了跟頭,一敗塗地。
後者,讓她得逞了,徹徹底底。
倪簡不知道陸繁對她是什麼心態,她也從來不想這些。她乖戾又惡劣,骨子裡卻裝著難以掩飾的怯懦。
蘇欽一刀戳了她心口,她還不了手,就把刀拔.出來轉向她能欺負的人。
她就是這麼可惡的怪物。
陸繁倒了八輩子血霉才跟她做了。
他這樣的人,分明值得更好的,卻被她禍害了。
倪簡盯著陸繁,眼裡意味不明。
半晌,她低頭,親了一下他的唇。
☆、第20章
倪簡這一碰,陸繁就醒了。
睜開眼看見倪簡的臉,他愣了愣。
倪簡站直了身體,退開一步。
幾秒後,陸繁好像反應了過來,看了眼牆上的電子鐘,才四點多。
「你怎麼這麼早?」
倪簡說:「醒得早。」
陸繁站起身,把椅子讓給她,「你坐,我洗把臉。」
倪簡的視線隨著他的動作移高,定在他臉上,他眼睛下方有些烏青,顯然沒有休息好。
倪簡說:「這麼早洗臉幹什麼,我出去待會兒,你睡你的。」
說完就走了。
陸繁站了一會,取出牙刷毛巾去外面廁所間洗漱。
倪簡沒走遠,這層走廊盡頭是安全出口,隔壁是樓梯間,這個點沒人出沒,她在台階上坐著,胡亂按著手機里的小遊戲。
後來,陸繁過來了。
他把樓梯口的燈摁亮了。
倪簡抬起頭,陸繁在她旁邊坐下。
倪簡問:「你幹嘛不睡了?」
陸繁說不困。
他回答完,倪簡沒說話,兩人就冷場了。
但他們誰也沒轉開眼,都看著對方,靜默坦然,像較著勁似的,但誰也不知道究竟在堅持什麼。
最後當然是倪簡沒忍住,她湊過去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