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古井

  當然，兩人同住一間。

  雖然掌門知曉八岐大蛇是個妖怪，但不便說出，生怕引起門下弟子們的恐慌。

  所以，當弟子們知道李長生和八岐大蛇同住一間客房時，倒也有些好奇，不過即是掌門安排下來，也不好多問什麼。

  要說這八岐大蛇，倒也十分不老實。

  變化成個女子模樣也就算了，還偏偏弄得俊俏秀美，胸大蜜桃臀，S形的好身材，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畫面有些奇特。

  回到客房，瞧見四周無人，八岐大蛇一臉神秘，將門關上，咧嘴一笑，說道：「老李，哎呀呀……我說你們道士，真是忒不老實了。」

  「額？什麼意思？」

  李長生一怔，似是有些不解，看向他。

  八岐大蛇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問你，你們是不是有什麼秘術，是世人不知曉的？」

  「這不是應該的嗎？」李長生笑了，說道：「我道門從古至今，有不少絕密的術法神通，不為外人所知，這等秘術，也屬於道門之秘，即便是在道門之中，也不是尋常弟子可以有機會接觸到的，例如道門三十六神技，或是七十二陣法之類的……」

  「不對，不對……」八岐大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道：「我講的不是這個。」

  李長生有些疑惑，說道：「不是這個？那是什麼？」

  八岐大蛇湊上前來，一臉神秘兮兮，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問你，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術法神通，是可以扭轉門派運勢，使得門派大富大貴，鎖富定金的？」

  「鎖富定金？」李長生眉頭一皺，說道：「難不成，你說的是『點石成金』術？那玩意兒……只有真仙才會，我們道門雖也有類似的術法，不過……皆是障眼法罷了。」

  八岐大蛇聽罷，頓時急了，咬牙切齒，一跺腳，說道：「老李，你我出生入死，你可不能騙我……我說的可不是什麼障眼法，我說的，可是大富大貴之術。」

  「我沒聽明白。」

  李長生搖了搖頭。

  畢竟，瞧著八岐大蛇這傢伙出去一趟回來，講話神神叨叨，讓人摸不著頭腦。

  道門之中，雖也有還陰債、補水庫的術法，不過，那也是在一個人命中注定的情況下，才能做到，畢竟每個人一輩子賺錢的上限都是註定好的。

  而且，這類型的法事術法，算不上什麼秘術，基本上就是基礎學科，任何一個稍微懂行的道士，都能幫人做這類型的法事，以八岐大蛇活了幾千年的見識來看，不可能不知道，很明顯這傢伙指的不是這個。

  八岐大蛇眼珠子骨碌碌一轉，想了想，索性沒再隱瞞，說道：「我剛才在後山瞎轉悠，去了一個地方。」

  「啥地方？」

  八岐大蛇說道：「安寧院！」

  「哦？」聽到這個名字，李長生的神色，微微一凝，腦海之中似是想到什麼。

  八岐大蛇繼續說道：「那裡頭，有口井，叫『囚窮井』，老李……你說，這是不是茅山弄的？」

  「是啊！」李長生點了點頭。

  八岐大蛇說道：「那你剛才還說沒有這種秘術？如果我沒猜錯……這術法弄了之後，茅山千年不衰，財源不斷，應該也跟這玩意兒有關吧？」

  「哈哈哈……」

  李長生一聽，頓時大笑起來，心裡頭倒是稍稍鬆了口氣，說道：「原來你說的是這個，你要是想大富大貴，那還不容易？你現在就去死，我送你來世當個富二代。」

  「瑪德……」八岐大蛇臉色一變，頓時呆愣住了，緩了一下，說道：「你這是坑我。」

  「那你還問這個？」李長生笑了。

  八岐大蛇想了想，覺得好像也對，說道：「也罷，那我不問了……我去睡覺……到了飯點喊我……」

  說著，便沒了興趣，跑去睡覺。

  李長生看了看他，眉眼微微一眯，眼神之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光。

  ……

  夜色，漸漸暗下。

  到了飯點，吃過了晚飯，八岐大蛇繼續睡覺去了。

  山上，變得寧靜下來。

  這遊人基本上已經下山回家去了，山中的道士也回了住所歇息。

  整個茅山頂上，瀰漫起一團輕薄的霧氣，幽靜之中，帶著一絲莊嚴的氣息。

  李長生倒也沒急著歇息，從住處出來，一轉身，朝著金頂大殿而去。

  他已經有些十數年，未曾回茅山了。

  上一次來的時候，這茅山掌門才剛剛接任掌門之位。

  金頂大殿裡，清靜幽森，一盞長明燈亮著，昏黃的燭光，將整個大殿照亮，殿內神像威嚴，屹立在其中。

  李長生面露恭敬之色，點了柱清香，先拜三清，再拜三茅真君。

  巨大的觀殿內，唯有他獨自一人，身影顯得十分落寞。

  外頭的山風吹過，一陣蕭瑟，夜已晚，天漸微涼。

  幽暗之中，神像雙眸炯炯，如閃著火焰一般，目不轉睛，像是在盯著李長生。

  這寺廟道觀皆是如此，白天進來，倒也還好，一入夜，便顯得寂寥無比，幽靜之中帶著一絲令人膽寒的氣息。

  不過，對於李長生來說，倒也已經習以為常。

  然而，故地重遊，內心多多少少是有些感慨，仿佛突然想到了許久之前的事情，思緒紛飛。

  他靜立在那裡，默然良久。

  掌門真人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說道：「天色已晚，李仙師不早些歇息嗎？」

  「無妨。」李長生沒有回頭，淡淡地說道：「掌門真人怎麼也沒歇息？」

  掌門真人說道：「這兩日，門中有弟子進試煉之地闖天關，我放心不下，而且……這些日子倒也養成了熬夜的壞毛病，這不……閒著沒事，到處走走。」

  「嗯！」李長生微微頷首，隨口問道：「這一次有幾名弟子闖天關？」

  「三名。」掌門真人回道。

  李長生聽罷，嘆了口氣，說道：「這人數，好像是越來越少了。」

  想當初，道門興盛之時，每年下山試煉的弟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人數可是不少。

  可現如今，強如茅山這等大派，留守在山門之內修煉的弟子，都已經不多了。

  掌門真人笑道：「道門已經落沒，末法時期，能潛心修道之人，不多了……指不定過兩年，這能闖天關的弟子，怕是都已經找不到咯！」

  說到這裡，掌門真人似是想到什麼，又道：「李仙師難得回來一趟，要不然，我帶你去後殿看看？」

  後殿之中，供奉古往今來的道門大成宗師。

  可以說，裡頭三千靈牌，皆乃道門的祖師爺。

  尋常弟子，是沒有進入後殿的資格的。

  「可以。」

  李長生微微點了點頭。

  掌門真人在前頭帶路，李長生跟隨在後頭。

  這通往後殿的長廊，幽幽靜靜，陰暗至極，一切似是顯得十分寧靜祥和。

  整個黑夜，透著一股淒冷的寒意，世間萬物，仿佛都已經沉寂下來，這茅山之中的萬物，似是都已經隨著夜幕的落下而沉睡。

  到了後殿的門口，掌門真人停住了腳步。

  李長生的心弦，微微一動，也停住了身形。

  相比起前殿的神像來說，似是這後殿之中供奉的道門宗師，對於李長生來說，更為熟悉。

  這裡頭，有曾經的摯友，有曾經的同窗，有天資卓越的後輩。

  無論靈牌之上的道門大能者，是飛升成仙，還是渡劫未果自然死亡者，都可在此留下名號，享受後世弟子的供奉。

  他們就如同人間過客一般，來往匆匆，而現如今，偌大的人世之間，只剩下李長生一人。

  一個人，若為了一個誓言，留守人間數千年，那種內心的孤獨和寂寞感，是外人所無法感同身受的。

  在現如今這種人心浮躁繁雜的時代，像李長生這樣人，更加不可能被人所理解。

  然而，追求大道的路，本就是孤獨的。

  興許，對於李長生來說，平日裡頭，那種感覺他倒也不以為然，可當站在這後殿的大門外時，他的內心，也禁不住微微一顫。

  「李仙師獨自進去吧！我一個後生晚輩，就不入內了！」

  掌門真人面露崇敬之色，站在那裡。

  畢竟，以李長生的資格，若是飛升成仙，那這名字是完全可以刻在後殿之中的。

  只可惜，他還留在這人世之間。

  所以，這三千靈牌之中，有一無字靈牌，就是為他所留。

  「有勞！」

  李長生微微頷首，深吸了一口氣，一伸手，推開了面前那扇紅漆褪色的古舊大門。

  「吱呀」一聲。

  門，緩緩被推開。

  幽暗昏黃的光，從後殿裡頭照耀出來，燭火仿佛在微風之中輕輕搖曳。

  燭火的光，將裡頭三千靈牌上面的名字，一個個都照亮，幽暗之中，一切又顯得莊嚴且平靜，一股裊裊的檀香，瀰漫在後殿裡頭的空氣之中。

  李長生的眼神之中，閃著光，似是在這一刻，臉上露出了堅定的神色，一邁步，走進了後殿之中。

  身後的大門，緩緩關上，仿佛在這一刻，將他與外頭的世界，完全隔絕。

  掌門真人靜靜地守候在門外，這一刻，顯得十分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