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舊時

  他靜靜地站在黑暗中，面容冰冷且無情，渾然如同一座雕塑一般。

  「始祖，我……我們剛才為何……不出手？」

  一個聲音，似是帶有一絲疑惑。

  黑影站在那裡，仿佛與整片黑暗，融合在了一起，絲毫讓人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默然良久，黑影不由得深深地嘆了口氣，眼神之中，露出了深深的忌憚，說道：「我們不能出手。」

  「不能出手？」

  詢問的人，仿佛呆愣了一下，露出了一絲驚愕的神色。

  他有些不明白。

  這人世之間，還有誰，能夠讓面前的這個男人，如此忌憚？

  這天下，還有他不能殺的人嗎？

  「可……可是……我們當年，千辛萬苦，將黑棺落下此地，現如今，只差三年，就可大功告成……竟然就這麼……被人破壞了……」

  那人有些憤憤，咬牙切齒，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殺意。

  黑棺之中的人，對於黑影來說，至關重要。

  當年，他們走遍九州各地，終於落腳在這片荒無人煙的地域。

  這裡，有人世之間，最磅礴的陰邪之氣。

  黑影耗盡心力，引動無數威能，才致使這片山域之中，所有的陰邪之氣，藉助流水的力量，順流入匯陰之地里，滋養黑棺。

  他們在這裡，已經足足呆了一百多年。

  算算日子，只需要再等三年，便可大功告成。

  那黑棺裡頭的東西，將成為即四大殭屍王之下，最強的殭屍。

  可是……

  這一切，明明本在計劃之中。

  直到前些日子，這裡來了許多不明來歷的人，甚至有外國人。

  這些人，一個個都身懷絕技，看似不凡。

  雖然對於黑影來說，這些人，根本不值得一提。

  但是，為了黑棺，黑影並沒有對這些人動手。

  甚至，在他們留守在這片山域的百年來，黑影沒有殺過任何一個人。

  這簡直，就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今夜，竟然會有人發現黑棺的存在。

  而即便是匯陰之地被破壞，黑影看到那一幕，雙拳攥緊，但也仍舊沒有現身。

  「你……你不懂……」

  黑影沉默良久，眉宇之間，閃過一絲陰鬱，幽幽地說道：「你可知道，為何這百年來，我不曾在此地，殺過任何一個人嗎？」

  「為何？」

  「我……我就是……不想引起他的注意……」

  黑影的眼神幽邃，陰森森地看著李長生剛才離開的方向。

  「他？」

  潛藏在黑暗中的人，似是有些不解。

  「他」是誰？

  他不明白！

  黑影冷冷一笑，說道：「這九州之上，只要有『他』存在一天，就沒有人敢太過放肆……即便是我……也不能……一旦被『他』發現我們的行蹤，想要後悔，就已經晚了……」

  「他真有這麼厲害？」

  潛藏在黑暗的人，仿佛有些不相信。

  只感覺，像是天方夜譚。

  他從未看見過，面前的黑影，如此忌憚一個人。

  一個活了萬年歲月的人，經歷過無數場生死大戰，多少驚才艷艷之輩，在黑影的面前，最終也只是化作一坯黃土。

  若論實力，這末法時期的人間界，黑影幾乎睥睨天下，所向無敵。

  一個這樣的人，竟然也會害怕？

  若非親耳聽見，沒有人會相信。

  「將臣逃離東方，遠赴西歐，開闢了屬於自己的時代，即便……西歐有教廷的勢力存在，不斷打壓，但……這數百年來，將臣都沒有再回到東方這片土地，你難道……就沒想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

  黑影幽幽地說著，神色之間，仿佛閃過一絲落寞。

  任何人，仿佛在「他」的面前，都像是失去了光彩。

  甚至，強如將臣這等人物，竟然也要背井離鄉，永生永世，活在這個人的陰影之下。

  這是何其可悲的一件事情。

  堂堂殭屍王，歷經萬載歲月，雙手之上，鮮血無數，視天下萬物眾生為螻蟻。

  在別人眼裡，高處不勝寒。

  但唯有他們自己才能清楚，這世間，仍舊有一座大山，高不見頂，無法逾越。

  這股壓迫感，尋常之人，又怎麼會了解？

  世間不如意事常八九，能與人言無二三。

  黑暗之中，仿佛，泛起了一股陰森的寒意。

  那隱藏在黑暗中的人，在這一刻，似是也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驚道:「那贏勾和旱魃呢？他們的死……難道也是因為『他』？」

  黑影聞言，微微一怔，眼神之中，閃過一絲寒光，仿佛腦海之中，想到一些舊時的記憶。

  他呆立在那裡，愣愣出神，半晌，沒有說話。

  最後，千言萬語，仿佛化作一聲深深的嘆息，幽然地說道：「不是『他』殺的，但……確實也與『他』有關。」

  「這……這怎麼可能？」

  「與『他』有關，是什麼意思？」

  潛藏在黑暗之中的人，語氣之中，仿佛帶著無限的驚恐之意。

  雖然，沒有人能看到他的面容，但在這一刻，像是也能感覺到他臉上的神色，必定難看到了極點。

  黑影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說道：「別問了，知道得越多，與你無益……這件事，當今天下，知道來龍去脈的人，屈指可數，但是……沒有人說出去……現如今，『他』已經來此地，趁著還沒被『他』發現，我們應該，趁早離開這裡……」

  「那黑棺呢？」

  黑暗中的人，似是有些不甘心。

  他們百年來的心血，一朝之間，化作烏有。

  換做是誰，也會不甘心。

  「活著，才有希望，死了的人，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

  黑影冰冷地說著，仿佛絲毫沒有因為匯陰之地被人毀去，而感到惋惜。

  當今人世之間，恐怕沒有多少人，比他更清楚。

  那些抱有僥倖心理的人，最終都必將付出巨大的代價。

  即便一個人能有九成九的把握，可在『他』的面前，也無異於送死！

  「可……可是聖境……」

  隱藏在黑暗之中的人，話剛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仿佛生怕被人聽到。

  可這裡，明明只有他們兩個人。

  黑影似是也清楚他要說什麼，神色凝重，望向幽幽的密林深處……

  山林之中，瀰漫起了朦朧的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