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花火歸塵

  隨著大祭司一聲令下，花園中的藤蔓化身為數十條細長的毒蛇，筆直地向天空中的梅林和薇薇安襲去。

  「這騙子還有些實力嘛。」薇薇安單手揮出幾道風鐮，斬斷了襲來的毒舌。

  「你不是說你不會嗎？」梅林看見風鐮，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我只是說我不是鐮鼬，又沒說我不會。」薇薇安笑道，「看家本領總不能隨意施展吧。你別看就那麼薄一個月牙兒，那是極度壓縮過的，費的能量還不少。」

  「小心，又來了！」梅林提醒道。

  「嘖，真煩……」

  薇薇安與大祭司開始了既不緊張又不刺激的回合制戰鬥。

  「這樣耗下去不妙啊，你都消耗好多能量了。人家可是電力十足。」梅林說道。

  「嗯，得想想辦法。」薇薇安忽然眼睛一亮，但隨即又閃過一絲不舍，她一邊應付藤蔓一邊回道，「要不我下去拖延時間，你先跑？」

  「那哪兒能啊！看來該我出場了……」梅林拿起他帶有裂口的磁歐之塵，若有所思。

  「不行！不能用『劍鞘』，你會——」薇薇安匆忙制止道。

  「劍鞘……」梅林瞪大眼睛，瞳孔收縮。他在聽到「劍鞘」這個詞的時候，腦子裡突然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其實梅林根本沒想過要用薇薇安口中的那個什麼「劍鞘」。他只是想展開一個堅不可摧的護盾來抵擋攻擊，再慢慢想辦法。

  「對啊，劍鞘……我想起來來了。」

  許多年以前自己迷迷糊糊地在時鐘塔里醒來，發現自己被囚禁其中——那麼，在那之前呢，自己是怎麼被關進去的呢？過去的五千年裡，他找不到答案。他的那段記憶連模糊都算不上，根本就是一片空白。唯一留有的印象就只有薇薇安，因此自己得出了薇薇安將自己囚禁起來的結論——雖然現在的薇薇安也不否認這一點。

  但「劍鞘」這個詞的出現，讓他突然想起來了——在時鐘塔門口，他被人偷襲，受了無力回天的致命傷。只有一件東西有可能治好自己——「劍鞘」。

  所謂「劍鞘」是「磁歐石」爆炸碎裂過後產生的碎片。它們有的只是單純的能量聚合體，這一部分被梅林稱作「廢物」。但有的卻保存著亞特蘭蒂斯的某種尖端技術——這就是「劍鞘」。

  梅林年少時搜集過很多磁歐石的碎片。後來，他逐漸掌握窺視其中力量的方法。

  他想起自己曾經擁有三個劍鞘。一個能活化人的身體，甚至起死回生，一個可以將人的意識剝離肉體，還有一個最具毀滅性——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恐怕它們現在還被保管在自己的磁歐之塵中。

  但這種強大東西自然不是能隨便使用的。雖然不知道原理，但它確實需要以「生命能量」為代價——換而言之，如果消耗過大，使用者有可能失去生命。

  「你怎麼會知道的？我分明沒有教過你。」梅林方寸大亂，他大概知道薇薇安為什麼能「活」到今天了。

  恐怕是薇薇安為了救自己，從自己的磁歐之塵里取出了「劍鞘」並使用了其中的力量。而薇薇安之所以能還存在於此，應該是她用另一個「劍鞘」將自己的意識抽出，再用某種自己還不知道的方法獲得了「實體」。

  「我偷偷學到了。」薇薇安淡淡道。

  「你……」梅林嘴唇微微顫抖，「那你現在還算是『活著』嗎？」

  「對不起，恐怕不算。當初你在時鐘塔門口遇刺後，我擊退了刺客，並用劍鞘為你治療。為了你的安全，我把你鎖在了時鐘塔里。完成這一切後，我的身軀不堪劍鞘重負，即將消散。那個時候，我突然想到，如果把意識抽出來會怎麼樣呢？於是我做了……

  「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到了記錄之殿。那時候，斯芬克斯告訴我，我觸碰了禁忌。她給了我兩個選擇。其一，將意識融入資料庫，成為記錄之殿的一部分。只要記錄之殿存在，意識就能永遠地存在下去。

  「其二，成為她的使者，當世界陷入非同尋常的危機之時，如果有人循著線索來到這裡，我便負責引導和監督來者——一旦任務結束，我就會徹底消失。我……選擇了後者。」

  「不不不，別開這種玩笑。」梅林的面部肌肉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你、你為什麼要……」

  「為了在阿瓦隆地宮等到你。」薇薇安的眼裡噙著淚，但始終不溢眼眶，「我知道，這顆星球陷入常人難以逆轉的危機之時，你很可能會來阿瓦隆地宮。」

  「薇薇安……」

  「還好我等到了你，也算無怨無悔了……老師。」

  「笨蛋……」

  「最後送你一個禮物。」薇薇安用磁歐之塵在梅林身前比劃了一下，一件全新的、完好的白袍子出現在了梅林身上。

  趁這個空檔，藤蔓纏住了薇薇安的腳踝。

  「別了，老師，謝謝你教我『魔法』。」薇薇安緊緊握住梅林的手，將竹蜻蜓帽子戴在了他的頭上，露出笑容，「你的頭真的好大啊，裝滿了智慧。」

  「薇薇安……」梅林已經失語，只能反覆念著她的名字。

  「我先去給那個愣頭青賠不是了。」薇薇安猛然鬆開手。梅林想要抓住她，卻被一陣強風彈開。

  「你這個……傻孩子。」梅林呆呆地望著下方。

  「去吧，回到需要你的世界去！」薇薇安最後一次揮動磁歐之塵。巨大的風將梅林帶往了遙不可及的地方。而她的磁歐之塵也在完成這個任務後變得龜裂。

  「居然放跑了惡魔！」大祭司咬牙切齒道，「把這個魔女帶走！處以火刑！」

  「是！」男低音應道。

  「薇薇安！！！」梅林哭喊著睜開眼，眼淚已經浸潤了他身前的土地。

  「梅林先生，您也……」

  萊明葉剛想迎上去，被萊摯葉攔住了：「等等，有些不對勁。」

  「斯芬克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梅林眼圈紅潤，聲音顫抖地朝斯芬克斯咆哮道。

  「這是……那個女孩兒的夙願。」斯芬克斯的話語中透著惋惜。

  「一定有可以救她的東西對不對？亞特蘭蒂斯的科技那麼發達，這點小事您揮揮手指頭就能辦到吧？」

  斯芬克斯不語，只是輕輕搖頭。

  「大祭司，火刑已準備就緒。」

  「行刑！」

  沾滿「聖油」的火炬，點燃了張牙舞爪的枯木枝。火焰，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旺盛過，像一群狂歡的食人魔，圍著鐵柱上鮮美的食物跳起野蠻的舞步。

  很快，烈火將薇薇安吞噬。

  但薇薇安卻在火中發出了輕笑。她的軀體已經呈現半透明的狀態，散著點點星光。

  火焰奈何不了她。

  薇薇安忽然停止了笑，閉上眼睛，眼淚滑落。

  她手上的磁歐之塵碎為細末。

  霎時間，狂風大起，卻吹不散火焰，而是將火焰蔓延至了整個避難所。

  村民發出驚恐的哭喊，在一旁監刑的大祭司不慎跌入火中，成為又一份柴禾。

  在火焰的映襯下，天空也泛起火紅，仿佛又一陣「天火」降下，燃盡了這片大地上的一切生靈和文明，也燃盡了骯髒的騙局和漆黑的迂腐。

  如那老者所言，他們的文明消失了。也不知道太陽和大海什麼時候會原諒他們。

  大火過後，天地之間荒頹無物。只有某根鐵柱旁，生出一朵別致的小花兒來。

  柱上不知何時刻上了幾個大字：花火歸塵。

  「流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雯華跟在流身後，還有些懵。她是被流從操縱艙里生拽出來的。

  「情況緊急，我等下再跟你說。」流有些敷衍地答道，「這邊走，快。」

  「流大哥，你怎麼……鬼鬼祟祟的？」雯華察覺出了一絲異樣，「又有敵人來了嗎？那魏蕾姐怎麼辦……」

  「噓——」流示意雯華保持安靜，「現在情況萬分緊急，你只管跟著我就行。」

  「可這四周安安靜靜……」

  「那是大家都去避難了。」流打斷了雯華，「我也得帶你去個地方。」

  「我現在會操縱裝甲了，我可以幫忙的，不用去避難。」

  「好了——！」流再次嚴厲地打斷她，「你相信我嗎？」

  「我……」雯華稍稍猶豫了兩秒，「相信你。」

  「那就行了，一切行動聽指揮，走。」

  「嗯……」雯華小聲應道。

  「秦流的樣子怎麼怪怪的……」在不遠處，一雙眼睛觀察著流——那是魏蕾正操縱著兮耳。

  「不行，我得跟過去看看。」魏蕾想著，用兮耳悄悄跟了上去。

  「這裡是……船塢？」雯華跟著流，到達了第一個目的地。

  「沒錯，我們要離開甲雷城。」流的目光有些閃爍，「走吧，婷已經準備好船隻在下面等我們了。」

  雯華至今仍雲裡霧裡，但她還是跟著流走了下去。那架熟悉的「透明海豚」載具正靠在船塢等著他們。

  流跳上載具，然後將站在船塢邊上的雯華扶了上去，對婷說道：「出發吧，目標——赤海巨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