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別了，天空

  「快去吧，我也差不多該趕回去了。」摯葉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多加小心。」

  「嗯。」大貓應道，隨即朝著小鎮的邊緣趕去。

  當他發現雯華的身影之時，她已經沒入了小巷之中。

  「雯華！！！」大貓的聲音穿過狹長的巷子，動搖著她的決心。

  「你不要再勸我了。」雯華握著胸前的銀色項鍊，「我必須要做點什麼才行……」

  「我知道了。」高大的身影有些吃力地從巷子的另一頭擠了過來。

  大貓拉起雯華的手，面朝著前方未知的世界：「我們一起走。」

  微風拂過，帶來淡粉色的花瓣。夕陽之下，前方的淺草升起螢火。

  大貓原本是這麼打算的。

  「哈哈，我真是帥呆了。」他在心裡得瑟起來。

  可是……

  「能……能拉我一把嗎？卡住了。」

  「哈哈哈……哼……」雯華甚至笑出了豬叫，「蠢。」

  「快點啊，我快要窒息了……」大貓發出瀕死的呼救。

  「我知道了。」雯華微微一笑，用雙手握住他的小臂，「來吧，我們一起走。」

  在二人的共同努力下，大貓終於掙脫出來。

  在大貓踏出巷子的那個瞬間，陽光灑在他的臉上。雖是夕陽，卻依舊刺眼，使得他不禁眯起眼睛。他抬起手，遮擋著，然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短短几秒之後，大貓就被這個世界俘獲了。

  「這就是——世界！」

  即使飽受摧殘，即使曾走到末日的邊緣，這個世界仍舊配得上無窮無盡的讚美。

  在八月末的春風中，少男少女第一次踏上了這片大地，這片承載了人類千萬年歷史的大地。

  此刻，他們正巧站在河邊。圓弧形的河道里盛著泛黑的水，但就算是在這樣的水裡，也不時有魚兒翻騰而出，然後重新紮入其中。

  「咕隆……」濺起的水花使得二人連忙退避。在退避的同時，他們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轟隆隆隆……」他們的身後傳來巨大的聲響，那是天空之鎮的發動機「780式天空城核心」的心跳。這聲巨響，是天空之鎮升空的信號，也是少男少女的發令槍。他們停下了嬉笑，變得嚴肅起來。

  「這樣一來，我們就沒有後路了。」雯華回首望著漸漸遠去的故鄉，又望向身旁的大貓，「你不後悔？」

  「我也許會後悔離開家園，但我永遠不會後悔和你在一起。」

  「說什麼呢……」雯華側過臉去。

  「甜言蜜語呀。」大貓非常實誠地答道。

  「別貧了。出發吧。」雯華偷笑著拉過他的手，跑向前方，扯著嗓子喊道，「向著未來！」

  「包！包——！我的包還沒背上呢……」

  待他們遠去後，草叢中躥出一個黑影，以人類不可企及的速度追了上去。

  「到處都找不到，看樣子他們是真的離開了。」摯葉遞給明葉一杯涼白開。

  「都怪我，我應該親自去勸雯華的……」

  「這也怪不了你，你又沒有分身術。」摯葉安慰道，「放心吧，他倆認真起來都是老虎一樣的狠角色。」

  「可他們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些什麼，也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萬一……」

  「借著『重置』闖蕩世界，這是個不錯的機會。他們一定能迅速成長的。」

  「可我怎麼跟爸媽還有羅醫生交代？」

  「你不用跟他們交代什麼，我扛著。」

  「那……怎麼行……」明葉低著頭，看著水杯中自己的倒影。

  「說什麼呢，姐。小時候你老是替我收拾爛攤子，是時候讓我幫你承擔些什麼了。這回呀，你就只管安安心心地休假——只管吃喝玩樂，然後回去努力工作，再創佳績。」

  「貧。」她露出一絲苦澀的笑，魔指彈向了摯葉的額頭。

  夜幕已臨，四周靜得瘮人，大貓和雯華的耳中只有他們的腳步聲。

  「我們是不是沒挑對時候……」大貓突然開口問道。他拿著一支手電，頗為拘謹地向前走著，連眼睛都不敢斜一下。

  「這不明擺著的嗎？」

  二人正走在一團漆黑的森林裡。這裡的樹木茂盛得令行人不自覺地生起憎恨之心——像是頭頂上有個巨大的蓋子，密不透風。樹蔭下的土地，連月光都不能染指分毫。

  「都怪你。」雯華緊緊地抱著大貓的左臂，悶悶道。

  「哈？我怎麼了？」

  「要不是你在，我肯定不會做出為了趕時間，晚上跑進森林裡這種衝動的事情來。」

  「那我走可以嗎？」

  「如果你能自己走出去——請便。」

  大貓髮根發紅，嘴裡嘟囔了些什麼。

  「嘿嘿～」雯華得意地笑了兩聲。

  大貓還沒來得及還擊，突然腳下一滑，梭到了一個幾十厘米高的小土坡下面——雯華自然也不能倖免。

  「啊！」二人發出尖叫。

  他們的尖叫聲讓森林的某處騷動起來，但他們還未察覺。

  「你倒是小心一點啊……」雯華低聲責怪道。

  「我也沒辦法啊，這路實在是太難走了。」

  他們在不到二十年的人生中，從沒有走過這樣的路。小鎮上的道路多是平坦開闊的。而這片森林裡，堅硬的石塊掩埋在鬆軟的泥土中，時不時還鑽出些小蟲子來——自從鳥類在千餘年以前滅絕過後，這些小傢伙就越發猖狂了，勢頭堪比古人類的某款RTS遊戲裡的蟲族。還好，它們大多數都沒有攻擊性——如果你不惹到它們的話。

  幸虧現在是夜晚，不然這些活躍的小傢伙大概會讓雯華頭皮發麻。

  大貓輕輕晃了晃手電，將雯華拉了起來：「你還得感謝我呢，要是我不來，你到哪兒都伸手不見五指。」

  「噢，是嗎？」雯華撒開手，掏出一副眼鏡，「只要戴上這個夜視鏡，再黑的地方都完全沒問題。」

  大貓盯著自己那顯得累贅的手電，悲從中來。

  「沙……」

  身後雜草叢的響動，讓沉浸於悲傷中的大貓驚醒過來。

  「噓……你聽到什麼了嗎？」

  「沙沙……」

  「聽……聽到了……」

  「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回頭……」大貓提議道。

  「回頭幹嘛，這種情況不是應該……」

  「一……二……」被恐懼戰勝的大貓根本聽不進雯華的話，擅自開始數數，「三！」

  一對閃爍著綠光的「夜明珠」在雜草叢中微微晃動。

  「嗷嗚～」某種野獸的鳴叫，在森林裡迴蕩開來。

  夜明珠的主人猛地從草叢中躥了出來，化作一道黑影，直直地沖向雯華和大貓。剛到他們面前，又一下子轉過身去，面朝著前方。

  它咆哮著，聽上去兇惡至極，卻讓雯華安下心來。

  「汪——！汪——！汪——！」

  「英雄！」雯華蹲下身去，將它抱在懷中，「你怎麼也……」

  「嗷嗚——！」剛剛那野獸的聲音變得更近，也更具有氣勢了。

  「汪汪～」英雄歡快地叫了兩聲，搖著尾巴朝某個方向小跑而去。雯華見狀，拉著大貓跟了上去。

  「這是……」雯華隨英雄來到一棵大樹前，看到了不可思議的奇觀。

  她半掩著嘴，深吸了一口氣。

  相比森林裡的其他樹，這棵樹巨大無比。如果把森林裡的樹都比做天空之鎮的人們，那麼這棵樹相當於兩個大貓……

  但讓雯華驚訝的並不是這棵樹，而是「嵌」在其中的一間精緻的樹屋——簡直就是童話故事裡的場景。

  樹屋裡沒有光亮，大概是無人居住的。

  「啊，老夫的少女心……」大貓看著雯華的反應，在一旁打趣兒道。

  雯華白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摸了摸英雄的頭：「小可愛，你是怎麼知道這裡有樹屋的？」

  英雄當然不可能告訴她，只是伸著舌頭，搖著尾巴，乖巧地望著雯華。

  「嗷……嗷……嗷……」野獸的叫聲此起彼伏地從四面八方傳來。

  這聲音，讓二人重新緊張起來。

  獸群，正在向他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