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雨夜碎屍案（上）

  「之前請你幫忙的，結果……我還是得來謝謝你。」

  「不必客氣。」

  「那，謝禮……」

  「不用，我也沒做什麼。」

  送走她之後，我一個人站在屋檐下。最近的天氣令人煩躁，總是陰雨連綿。潮濕而悶熱，令人有一種說不出的粘膩感，就像是被蛇纏住了身體。雨越下越大，就像天落下的淚滴，重重的砸在地上的水塘里。濺起的水花，稍縱即逝。街面上的行人，打著傘三三兩兩的走著。黑色的賓利車快速駛過，濺起了一串水花，惹得人們破口大罵。對面的店鋪已經空了許久，我甚至有些懷念夜晚出來溜殭屍的那個姑娘。

  「先生，買花嘛？」

  一個只有十來歲的女孩，手裡捧著一大把玫瑰。她的頭髮已經濕透，黏在臉頰的兩邊。她的眼睛又大又圓，露出一絲羞怯和緊張。臉頰兩邊有些髒，衣衫也看起來很陳舊了。一雙小腳赤著，踩在滿是雨水的街面上。她冷的發抖，牙齒打顫，卻依然努力保持著微笑。我看她可憐，拿了毛巾和熱茶，買下了她全部的花。

  「謝謝哥哥。」

  「今天是什麼日子，你怎麼還上街賣花？」

  「是姐姐工作的花店倒閉了，沒錢發工資，所以老闆拿這些花抵債了。」

  「哦……」

  一個疫情，有太多的商家隨著消失。這樣的事情，只怕也是不少。只是苦了這麼一個十來歲的小娃娃……

  「一會兒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認得路，謝謝哥哥。」

  「不用客氣，對了我這裡有一雙拖鞋，你要是不介意穿著回去吧。」

  「恩……不行，不能要。姐姐說過的，不能要陌生人的東西。」

  「你叫我哥哥，我就不是陌生人。就算是我借給你的，之後天氣好了，你再拿來還給我。」

  「那……」

  我沒等這個小女孩反應過來，直接蹲下身讓她穿上了。

  雨越下越大，一直到傍晚那惱人的滴答聲才漸漸縮小。我牽著小女孩，順著她所指的方向，到了一個老式的小區。門口的警衛十分嚴格，因為我沒有出入通行證而被拒之門外。

  「謝謝哥哥，我家就在裡面的第一幢。不用送了。」

  「那行，你回去吧。」

  「恩…」

  我在警衛室填寫了一份登記表，測量了體溫，又閒扯了幾句。剛準備離開的時候，一聲尖叫從第一幢樓的底樓傳來。這個聲音，像是那個小女孩的。我也顧不上警衛的阻攔，直接沖了進去。樓底下的燈光昏暗，伴隨著夕陽的映照，一個小女孩跌坐在牆角，瑟瑟發抖。我趕忙上前，伸手拍了拍她。

  「啊啊啊啊啊啊！」

  「沒事…沒事了…怎麼了？別怕！哥哥在！」

  「姐姐……姐姐…姐姐碎了！碎掉了！！」

  我一愣，隨後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確實，碎掉了…距離最近的，是一隻手，後面……是一些紅彤彤、帶著熱氣的東西…最遠處，是一顆沾滿血污的人頭…

  小女孩嚇壞了，在我懷裡不停的哭，哭得嗓子都啞了。警衛報了警，想接這個孩子去警衛室坐坐。她的手卻一直抓著我不放，怎麼勸都不肯離開這裡。我沒辦法，問警衛要來了毯子，將小小的她包裹在懷中。她的一雙眼睛驚恐的盯著外面，身體一抽一抽的，冷的像塊冰。過了好久，她似乎哭累了，終於淺淺的睡了。

  「要命啊，這……這太殘忍了。」

  「誒，我說……這是不是那個案子…」

  「你是說隔壁小區的？」

  「不然還能是哪兒啊，這都死了第三個了。」

  警衛的聲音傳到我耳朵里，我回頭瞪了他們一眼，幾個人才姍姍閉了嘴。不一會，警DENG獨特的紅藍色光芒就照進了這個可怕的空間。警笛聲由遠及近，驚醒了我懷裡的小女孩。她一睜眼，慌張的就要叫出聲，見我還在，才沒喊出來。她的小手緊緊拽著我的衣領，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不一會兒，一位女警官走了進來。她先是皺著眉頭，捂住了口鼻。隨後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

  「你……是謝秋？」

  「是我。」

  「我叫陸雙玉，是傅警官的同事。孩子先交給我照顧吧，麻煩你跟我們回一趟局裡。」

  「好。」

  小女孩一聽更是死死的拉著我不放，最後只能把她一起帶去了警局。

  一路上女孩睡得很不安，似乎一直在做著噩夢。好幾次尖叫著醒來，又哭泣著睡去。我安撫著她，不時看了看這位陸警官。傅警官的同事大致上我都認識，只是不記得有這麼一位英姿颯爽的女警官。她的側臉有一種威嚴，尤其是不自覺皺眉的時候，令人肅然起敬。但一雙眼卻生的十分溫婉，懸膽鼻櫻桃唇，細長白嫩的脖子微微揚起，如同一隻優雅的天鵝。她的手很白淨，指甲長短適中。警服包裹之下，身材也絲毫不遜色於那些國際模特。

  「我是新調來的，你以前沒見過我。」

  我被戳中了心事，不免有些尷尬。

  「哦……」

  陸雙玉側過頭，看了看我，發出了唏噓之聲。

  「沒想到啊，這麼年輕的小帥哥居然是個破案高手。」

  「沒有沒有，我只是幫過幾次忙。」

  「別謙虛，你的事我從傅警官嘴裡都聽說了。不光是他，局裡的其他人對你也算是讚賞有加。這次的案子，你怎麼看？」

  「手段殘忍，而且下手目標均為三十歲以內的妙齡少女。而且我聽到一些風言風語，似乎這個兇手是依照小區的排列進行犯案的。」

  「哦？小區的排列？」

  「對，我聽警衛說，之前的被害者是在隔壁小區。」

  「恩，很好，我記下了。還有別的嘛？」

  「額，別的……暫時不清楚。」

  「恩…好，我一會兒點些吃的，今晚上可能需要麻煩你了。」

  「好。」

  到警局後，傅警官正抽著煙在門口等。見了我，神情里有一絲欣喜，但很快又壓了下去。我沖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陸雙玉溫言軟語的哄了小女孩跟她走，剩下我跟傅警官兩個不尷不尬的站在原地。好半天，傅警官終於說了句話。

  「這次，你得幫幫忙。」

  「恩，行。」

  「我開這個口，不為什麼，也不代表什麼。」

  「我知道。」

  「這次的情況有些不同尋常，我們知道兇手是誰，卻沒辦法找到他。」

  「有嫌疑人了？」

  「不，是百分之百確定這個人。」

  「那怎麼會找不到呢？警方對付這類人，除了信用卡等消費信息，還可以調取通訊記錄、車牌、監控等等。對你們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才對。」

  傅警官煙抽到了頭，丟掉還冒著紅色火星的煙屁股。看得出這幾天他過得不太好，眼圈很黑眼窩凹陷，臉頰也消瘦了不少。他的頭髮，目測得有三四天沒洗了。襯衣露出的袖口泛著黃色的痕跡，外套上的煙味重的能熏死個人。他想了想，又點上一根，才抽了幾口就扔了。那神情，跟見鬼似的。

  之後，我看著這個沉穩滄桑疲倦的老警察，跟小學生似的給陸雙玉低頭哈腰。這反差，不是萌，是可怕。

  陸雙玉對傅警官的態度，有一種疏遠隔閡的上下級感覺。她對我們點了點頭，就先走了進去。

  我偷偷問了句。

  「怎麼著？你很怕她？」

  傅警官白了我一眼，有些沒好氣。

  「什麼叫怕，我會怕她？哎……人家是個空降，空降你懂吧。之後我這個局長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就看她咯。」

  「這麼厲害？背景很硬？」

  「這得實話實說，人家靠的不是背景，而是這兒！」

  傅警官用手指了指腦袋，我瞬間就明白了。恩……智商的話，傅警官還是稍微遜色一點的。

  進了辦公室，陸雙玉將這次案子的相關線索全部列舉出來。一塊軟木板上，釘了很多照片，彼此之間還用紅色的記號筆相互關聯。思路清晰，行動能力強，可見這個陸雙玉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她在看過全部法醫驗屍報告後，將幾個可疑點提了出來。

  「首先是兇器，在案發現場附近，都沒有找到兇器。從屍體的傷口來看，這是一把很細但很鋒利的刀具。很有特點，不是單刃的。而且從兇手下刀的方向力度來看，這把刀還是不對稱的。另外是兇手的一些信息，指紋是我們提取最多的證據。而且我們知道兇手就是三年前失蹤的一名受害者，叫吳偉福。吳偉福，本地人，今年四十六歲，無業。沒有消費記錄、沒有通話記錄，家庭住址人去樓空，也沒有任何親友在世。沒有朋友，沒有同事，像是個完全與世隔絕的人。身高一米八六，體重七十二公斤，左撇子。這就是我們目前所有的線索了，你們有什麼看法。」

  我皺著眉頭，盯著這個吳偉福的照片。我總覺得這個中年人，有些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