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鬼影（上）

  『看著我，好好的看著我……我在這裡啊…』

  易成每一次從夢中醒來，眼角都有淚。這一次，也不例外。他始終想不起夢裡那個女孩的樣子，只記得一個消瘦寂寥的背影。瘦弱、纖細，很孤獨、很心酸。但……那是誰？

  易成今年二十五歲，大學畢業後去了一家國企，當了一名白領。所謂白領，就是每個月月光，工資白領的那個白領。作為職場新人，他遇到的事比別人多得多。背鍋、挨罵，同事之間的小幫派，上司之間的站隊…等等等等。可他都熬了過來，算得上是個遇事沉著冷靜，格外堅強的一個人。

  所以，從夢中哭醒這件事，就顯得很微妙。

  「易成…易成？喂！什麼鬼，昨晚上偷人去了？」

  「我去你的，沒睡好。」

  「還是那個夢？」

  「恩。」

  「你說說你……這個月第幾次了？」

  「這月多少天？」

  「啊？每天啊？你這要不要找個什麼解夢大師？或者什麼高僧之類的？」

  「得了吧，滾蛋！」

  「呸，好心沒好報。」

  這個跟易成搭話的，是他同公司的好友，俗稱瓜爺。瓜爺就是個成熟悶騷的吃瓜群眾，哪有八卦哪就有他。但瓜爺的人品還是不錯的，從他每一個分手的女朋友都還是好朋友來看，還是個靠譜的。

  噩夢這事，第一次告訴瓜爺，這貨笑成了個二傻子。但是之後，就變得很認真很重視了。

  「話說，你的噩夢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概三個月前？」

  「你仔細想想，三個月前興許發生了什麼事呢？」

  「想不起來…三個月前不就是公司旅遊麼？也沒什麼特別的啊…」

  瓜哥端著咖啡，細細的品，滿臉痛苦。其實這傢伙不喜歡黑咖啡，但是為了裝個13，硬喝。喝著喝著，他突然哦了一聲。

  「話說那天晚上的事，你還記不記得？」

  「哪天晚上？你喝成狗抱著柱子喊病有救的那天？」

  「霧草！能不能正經點，就是那天…那天大晚上哥幾個出去溜達的那天。」

  「好像……不太記得了。」

  瓜哥一臉擔憂的看著我，欲言又止。

  「這事，也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看你現在這樣子……八成跟這事有關。」

  「到底什麼事啊？這麼神神秘秘的？」

  「這事說到底，還是你告訴我的……」

  ——

  那天公司旅遊，他們去了一個偏遠寧靜的小城市。哪裡就像是文明科技夏然止步的地方，像個世外桃源。人煙稀少的村莊，無人修剪的綠植有一種自然的野性美。田地邊的河流里，除了有魚還有成群結隊的呱噪鴨子。 除了空氣清新，鴨子好吃以外，這個地方真的沒什麼值得誇獎的。尤其是在知道住處連WIFI也沒有的時候，簡直炸毛。

  大半夜，幾個城市精神小伙一點也睡不著。好在這個地方還有個小賣部，幾個人買了牌和酒，準備通宵打牌。這地方夜裡是真的安靜，連個蟲鳴都沒有，只有風在窗外呼呼響。打到半夜，覺著打牌沒彩頭也挺無聊的，就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

  瓜哥喝多了，打得那叫一個臭。

  「不是，大哥~你是門板啊~你得擋住啊！」

  「我這一把炸彈都沒有，拿個P擋啊。」

  「誒，我去，你這不是有嗎！」

  「啊？哦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看錯了看錯了。」

  最後呢，喝成狗的瓜哥出去找了一電線桿，抱著喊自己的病有救了。得虧是這麼個小村子，才十一點半，都沒地方亮燈了。否則，非有人圍觀拍抖音不可。就這樣，靠著打牌、喝酒，熬過了兩天。

  「這日子什麼時候到頭啊，我想KFC。」

  「我想LOL。」

  「不打牌了，咱們今兒晚上出去溜溜吧。」

  易成、瓜哥還有另外四個同事就在晚上十點多出了門。一路上有說有笑的，吐槽吐槽老闆的扣門，又聽瓜哥說說辦公室的八卦。一群人摸著黑，就靠著手機閃光燈在小路上走了幾百米。這地方夜裡看起來跟白天完全兩個模樣，沒路燈，也沒個人影。大晚上的，除了他們幾個踢踢踏踏的拖鞋聲，四下里安靜極了。

  幾個人走著走著，就突然沒話了。一下子安靜的只聽見幾個呼吸聲，易成不禁…有點慌。這荒山野嶺的，不會有什麼豺狼虎豹吧。瓜哥更慌，人都要爬到易成身上了。

  「我說哥幾個，咱們要不回吧。這地方，怪滲人的。」

  「瓜哥，不是吧…你這都三十好幾了，你慌個毛線啊！走走走，我們到那邊看看。之前來的時候我在車上看見這兒有鐵軌，還有個廢棄車站。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咱們去那兒溜溜。」

  「不是吧……廢棄車站？別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是不是男人？怕什麼？！」

  易成無奈的跟著，盡力拽著樹袋熊一樣的瓜哥。人啊，就是經不起激。廢棄車站……破銅爛鐵和軌道有什麼好看的，當這是試膽大會呢！可幾個人一起出來的，總要一起回去才好。

  沒走多久他們就到地方了，腳下的鐵軌已經生鏽，有些黃色的斑駁。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有些鬆動，而且很脆弱。易成試著踩了一下，不小心就踩出個窟窿。人字拖徹底卡了進去，等他好不容易把拖鞋拉出來，身邊……已經沒人了。

  易成一邊心裡霧草，一邊到處找。可這個地方，就像只有他一個人。除了風吹過草叢的沙沙聲，他什麼也聽不到。易成掏出手機，發現電量只剩下百分之二十，有點慌了。

  「瓜哥！瓜哥你在哪兒呢？別玩了！」

  他的聲音產生了細微的回音，來來回回的響，十分詭異。他握著手機，打了幾個同事的電話，卻發現根本沒有信號，連簡訊也發不出去。隨後……他看見了地上的影子。那是手機光芒下自己的影子…以及…另一個。

  他緊張的牙齒打顫，死死的盯著那影子。一定有別的解釋方法，什麼光的折射、原子分子之類的…一定有個科學的解釋…這個影子是自己的，那另一個……另一個矮一些長發的影子……是誰的？！

  一起出來的，連同自己全是男的，而身後的影子……分明是個女人。

  易成蹲在那裡，小腿肚子開始抽筋，看……不看？他深吸了口氣，狠狠掐了一把大腿。死就死！

  起身、轉身，然而身後…什麼都沒有。易成長長的吁了口氣，以為自己眼花，低頭再看……那影子還在…而他的身後，什麼……都沒有。

  易成想離開，可腳底下像是生了根，動也動不了。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讓人字拖在地上挪動了一點點。這兩天天氣回暖，他只穿了一件開衫，可現在裡面的襯衣已經濕透了。風一吹，透心刺骨的涼。但肩膀那裡，卻更冷。因為…有一隻手，輕輕的搭在那裡。

  易成的脖子徹底僵住了，只用眼神瞟了瞟…那不是男人的手。

  『你看看我，我在這裡…』

  這個聲音跟貓撓心一樣的在耳邊，又癢又陰冷。易成脖子裡的汗毛根根直豎，連呼吸都忘了。他現在胃都開始抽筋了，噁心的直想吐。

  『我在這裡，就在這裡啊…』

  嚶嚶的哭聲慢慢傳來，很輕很輕，就像是在耳邊…

  「大爺的，易成你幹嘛呢？走著走著人就沒了，你TM嚇死老子了。」

  瓜哥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伴隨著其他人的埋怨聲。易成整個人頓時一松，一下子就癱倒在地上。隨後，大口大口的吐。

  「霧草！什麼情況？你才兩瓶啤的就不行了？」

  「瓜哥，你廢什麼話，趕緊拉易成一把啊！」

  易成直到第二天下午，整個人才緩過來，就是臉色不太好。趁著幾個同事去抽菸閒扯，他跟瓜哥說了昨晚的事。

  「真的假的？你別眼花自己嚇自己吧。那地方…是有點滲人，可我們幾個里里外外都走過了，也沒碰上啥啊。」

  「真的，我真不是眼花。」

  「我信你，這事還是別說了，那幾個嘴不牢，回頭給你捅得全公司都知道。」

  「行……」

  「你也別想了，明天咱們就回去了，離開這地方就好了。」

  「恩。」

  ——

  在瓜哥的提醒下，易成徹底想起了那次的經歷，想起了那個輕飄飄的聲音。對了…跟他夢裡的一模一樣！難不成，那個東西跟著他回來了？！

  「瓜哥…你說……那東西是不是跟著……」

  「誒！話可別亂說，你別嚇我…我膽子小。」

  「可噩夢就是從那天開始的，一個月了，我都快瘋了。」

  「要不…你去六道交換所碰碰運氣，興許他們能幫上忙。」

  「瓜哥，你陪我去一趟唄，我這……這一個人，有點慌。」

  「行行行，下班後我開車送你去。」

  「好基友一輩子啊！」

  「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