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青鳥之死（上）

  趁著小元看了一晚上韓劇補覺，瞳瞳修養身息，我悄悄關了店門。今天，可是個大日子。我一直追的一本網絡小說出版了，今天是新書籤售會。而運氣爆棚的是，我抽到了簽售會的入場券。這個作者的書，我追了有一年多。不說題材如何新穎，但是真的細思極恐。

  由於六道交換所的關係，我見過的東西可算是不少。

  但巧合的是，那本小說中對於某些事物的描寫，與我所見所聞不謀而合。要麼，是巧合。要麼，這作者與我一樣，不正常。不論是出自哪一點，我都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因為疫情的影響，簽售會採取人數限制。趕來的大部分讀者都排在場館外，每人間隔一米的距離，每個人手上除了暖寶寶和手機，還有一本純黑封面的小說。當然作為鐵粉，我也買了。不得不說，這次的製作可謂是精益求精。黑色精裝的書殼，沒有任何裝飾花紋，配上白色的藝術字，將詭異、陰冷的氣息烘托的非常完美。紙張材質、手感都非常好，翻閱的時候淡淡的墨香令人著迷。

  這書名字叫做萬物，從別人的視角來看，可能起名有些張狂。

  可我看來，作者筆下的萬物……都是真的。

  一次可進入的人數是五人，在我前面的是三男一女。等待的時間太無聊，我也就不免多看了他們幾眼。三個男的沒什麼，正經大小伙兒，有說有笑打打鬧鬧。那個姑娘，像是只壁虎趴在玻璃上往裡窺探。

  可能是我的錯覺，那一瞬間，我似乎看見她的身後有尾巴。但是再仔細看，又沒了，也就沒在意。

  排了一個多小時，我總算見著了我的作者大大。因為網絡具有欺騙性，而且萬物的作者從沒有接受過採訪，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今天才有分曉。我以為寫萬物這樣深沉、晦澀風格的是個成熟穩重的中年人，而事實上，是個只有二十七八歲的姑娘。

  這一下子，滿肚子的恭維話都白想了。

  快輪到我的時候，我還在組織語言。

  「你知道，你犯了戒麼？」

  在我前面的那個女孩，抱著書，用並不大的聲音問了一句。很巧，我聽見了。而萬物的作者平靜的臉上有片刻慌亂，但還是回了一句。

  「知道，如何？」

  她給那女孩的書籤上名，深吸了口氣，視線一直到那女孩離開為止。

  雖然這樣顯得有些多管閒事，可我還是問了句。

  「有麻煩？」

  她猛地抬頭，看了我一眼，書上的簽名都亂了筆畫。這樣看，萬物的作者青鳥是個很特別的姑娘。乾淨利落的短髮，單眼皮細長的眼，若是不笑會有些高傲。小小的臉孔，細長的脖子，消瘦的身軀裹著黑色皮衣。我注意到她右手手腕上有一個繩結，之所以不稱之為手鍊，是因為實在太過於粗糙。

  「沒……沒什麼。」

  「哦，那就好。」

  「謝謝你……喜歡我的書。」

  「客氣了，新書輪迴也很值得期待，希望青鳥大大繼續加油。」

  「恩，好。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給你寫個祝福語吧。」

  「我叫謝秋。」

  「好……那，祝謝秋事事順遂、圓滿。」

  「謝謝青鳥大大。」

  得到了青鳥的親筆簽名，還說上了幾句話，這些足夠我開心一陣子。原本準備打車回去，但公交剛好到，我就上了車。臨出發前，一個人影竄了上來。那麼多空位不坐，偏偏就坐到了我身邊。我皺了皺眉頭，聞到了一陣有些熟悉的味道。

  好像是青鳥大大的……香水味…

  一回頭，見那人取下口罩沖我笑了笑。

  青鳥大大本人！！

  她似乎跑的有些急，大口大口的喘氣。臉上泛起了一絲絲的紅暈，頭髮有些凌亂。她從窗戶往後看，得意的比劃了一個中指。

  「呼…累死我了，這群孫子…真能跑。」

  我這一時之間，完全不知作何反應。過了整整兩站路，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這是……偷跑了？」

  「大兄弟你這反射弧是不是長的離譜啊？這不明擺著的事情嘛~」

  「不是，你為什麼呀？」

  「這疫情把我關的都要瘋了，再不出來透口氣，我能死那兒。」

  「你這疫情期間簽售會，已經很了不得了。」

  「我這被迫營業啊，哎~不說這些了，你去哪兒？」

  「我……回去工作。」

  「什麼啊，好無聊哦。誒，不如你陪我到處逛逛吧。」

  「這情況下，外頭有啥可逛的，就是座空城。」

  「這才好啊，拍照沒有路人甲乙丙的，修圖都省了！怎麼樣？」

  我其實呢，是想拒絕的，可是吧……手就不自覺給小元發簡訊了。這不看小說的人，還真不能理解我這種小粉絲心情。大佬誒，這網上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佬誒……這怎麼拒絕的出口啊。

  而且，我總覺得，青鳥背後藏了很多秘密，就如同萬物這本小說一樣神秘。

  我陪著她去了外灘，風中她依靠著圍欄，像是脫韁的野馬一樣大笑。她從口袋裡掏出粉筆，在地上畫起了格子，拉著我跳房子玩。也虧得疫情期間沒什麼人，否則我還真拉不下這張老臉。隨後，我們去了步行街。

  和記憶中的人聲鼎沸落差很大，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商鋪也開了不到三成。這一眼望到頭的步行街，是這十幾年二十幾年中從來沒有的。青鳥站在街上，閉上眼聞了聞。

  「自由的味道……」

  「而我，只聞到麵包的味道。」

  「所以我是青鳥，你呢~就是個小粉絲。」

  逛了一會兒兩個人都覺得有點餓，可走了好幾家餐館不是沒開門，就是不接受堂吃。最後，只能縮在麥當勞里。我是有很久沒吃這類快餐了，咬下第一口雙層吉士，這感覺真的圓滿。

  青鳥看著眼前的麥辣雞翅，表情糾結。

  「怎麼了？不吃辣？」

  「不，是不吃……同類。」

  我一口可樂差點沒噴出來，同類？她一個大活人，那是個……可馬上，我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有三個黑衣人站在了青鳥的身後，面色極其不友善，身上似乎還帶著傢伙。我一口漢堡噎在喉嚨里，不上不下，臉憋的通紅。

  其中一個黑衣人瞟了我一眼，順手給我拍了拍。

  「青鳥大人，你該回去了。」

  青鳥沒說話，只是關心我怎麼樣。

  「要不要緊，喝點可樂，沒事吧你……」

  「我沒事…他們……」

  「哦……額，我可能該走了。今天給你添麻煩了，很抱歉。」

  「哦，不，沒關係。」

  青鳥拿著冰淇淋甜筒，跟那些人上了車，她搖下車窗沖我吐了吐舌頭。

  「下次第二個半價別錯過哦，你不吃，我可以吃啊。」

  「行，下次第二個半價都給你。」

  只是……那個時候，我沒想過青鳥是真的青鳥，會死於私刑。

  在簽售會後的四天，我在網上看到了一則訃告，如被雷劈。萬物作家青鳥，於簽售會當晚暴斃家中，萬物一書成為絕本。

  簽售會當晚？暴斃？這些詞，我無法跟那天的青鳥聯繫到一起。起初我以為是假新聞，為了博眼球為青鳥新書輪迴造勢。可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是真的…青鳥，真的死了。我在第一時間去了青鳥所在的工作室，但那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記者和書迷。青鳥的編輯始終沒有出面，只是通過電話發布一些無關緊要的聲明。

  被問及青鳥的葬禮時，答案令人震驚、匪夷所思。

  『屍體已經依照家屬要求火化，不會舉行葬禮。』

  無法接受這樣說辭的，除了我自然還有許多書迷。一群人情緒激動起來，吵嚷著沖了進去。而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無法相信那個貪心要冰淇淋第二個半價的姑娘，已經陰陽兩隔。如果人這裡問不出什麼，那我也有別的法子。

  我去了陰府，見了大判官，卻被告知沒有青鳥的魂魄。

  「但凡是個人，死後必定會有魂魄，難不成你們哪個陰差做事馬虎，竟漏了？」

  「謝小哥，你這話說的可不再理。雖說陰差繁忙，難免有疏漏。可這青鳥她不是本名，你要我如何查找。」

  這一急我也糊塗了，青鳥是筆名，本名叫魏薈。

  大判官調來了生死冊，翻了好一會，皺眉道。

  「魏薈？這重名之人倒是許多，卻沒有一個是四日前死的。別不是有別的名字？」

  不會，網文作家簽約必定要有身份證件，不可能錯。那是哪兒出了問題……這其中，是有誰說了謊話？還是……我猛然想起簽售會那天的一個姑娘，跟青鳥搭話，兩人之間似乎有些什麼。

  難不成……青鳥之死，跟那個姑娘有關？

  我謝過大判官，回到六道交換所。心內焦急，卻也毫無辦法。對方只是我見過一面的人，甚至長得何般模樣都不記得，這何止大海撈針。

  『此事，我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