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三蛇吞日（下）

  是的，就上天了……有個鳥人正帶著我飛。

  「說好送我回去的呢？」

  「這也是逼不得已，還望你跟我走一趟。」

  中年男人眯眼笑了笑，話是挺客氣，但手上的力一點也沒少。他背後的翅膀是純黑的，羽毛有一種光澤。

  黑翅膀……什麼鳥，烏鴉？

  「是鷹。」

  「哦……額…咳咳。」

  似乎是為了讓我認清現實，這個看似穩重的中年男人，給我來個高空俯衝。

  「啊！！！！！」

  等我站在羽族聖地的時候，頭髮很非主流。眼睛又干又酸，眼淚根本控制不住。

  「六道交換所的人，怎麼說也見過世面。你怎麼怕成這樣？」

  「這是風吹的！」

  看那人一臉鄙夷，我就來氣。

  羽族聖地在半空，鑲嵌在懸崖之上，地面上有一個羽毛的符號。往下看，會有巨風吹過，深不見底。在這懸崖盡頭，有一顆蒼天大樹。這樹起碼幾百年就算二十個人也圍不住，樹根從地底破土而出，纏繞在懸崖上。樹冠頂上，似乎有一個巨大的繭。那繭像是活著的，輕微顫動就像在呼吸。

  「長老，人帶來了。」

  「嗯。」

  一個十分年輕的男人，從樹上一躍而下翻身落地，背後出現了一對純白的翅膀。他穿著白色西裝，帶著一副金邊框眼鏡。堪比韓國藝人的臉孔，只是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讓人不太舒服。

  「我是雪梟，羽族長老，請你來是有事相求。」

  雪梟也叫雪鴞是鴟鴞科的一種大型猛禽，頭圓而小，面盤不顯著，沒有耳羽簇。棲息於凍土和苔原地帶，也見於荒地丘陵。以鼠類、鳥類、昆蟲為食。

  算是稀有物種，這份有些高傲的態度，我也就忍了。

  「如果是三蛇吞日相關的，請恕我無能為力。」

  「因為蛇族女子貌美，就被迷住了？真可悲。」

  「不，只是單純的不想摻和。」

  其實是阡陌讓我不要參與……

  『妖界的事，別管。』

  「是你的意思，還是……千燈大人的意思？」

  「我自然是聽我老闆的。」

  「是嘛…那你看了這個，回去稟告千燈大人，他自會改變主意。」

  我被他一把拎起，瞬間到了樹頂。

  在我面前，是一個巨大的乳白色繭。看起來像是蛛絲，又像是蠶絲。層層迭迭、密不透風。這東西一鼓一鼓，就像是有人在裡面掙扎、呼吸。

  我不禁伸手去摸，卻被雪梟擋住。他挑眉看著我，揚手招來了一隻麻雀。

  這隻小麻雀圓滾滾的，瞪著一雙烏黑的眼睛，很是親昵的蹭著雪梟的臉。

  雪梟的眼裡冷的可怕，甚至沒多看一眼，就衝著繭把麻雀丟了過去。

  小東西的翅膀剛碰到繭，就像被潑了硫酸一樣瞬間熔化。它拼命的逃，卻被繭一點點拖了進去……最後除了一聲悲鳴，和一地羽毛……什麼都沒留下。

  剛才還是活生生的……

  「你為什麼這麼做！」

  「為了讓你了解事情的嚴重性，不過是沒有修為的鳥雀，沒什麼值得惋惜的。」

  他的臉上始終沒有任何表情，就好像剛才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我將地上的羽毛整理起來，狠狠丟在了雪梟的臉上。

  「同伴的屍體還溫暖嗎？」

  「你的舉動很幼稚，憤怒是沒有必要的情緒。這個繭裡面，是蛇族龍紋蟒。」

  龍紋蟒？小雪的父親？！

  「你想怎樣？」

  「我要做交換，我可以釋放龍紋蟒。但蛇族必須歸還羽族聖物三足金烏，而你們……是見證者。請向千燈大人轉達，我們羽族的誠意。」

  「誠意？你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我心服口服。」

  「你怎麼看，並不影響整件事的發展，收起你無謂的諷刺，我期待千燈大人的回覆。三日後，羽族會上門請千燈大人。」

  隨後，雪梟就打發那烏鴉…不對，鷹，送我回六道交換所了。

  「哥哥？」

  「嗯……」

  「哥哥心情不好？」

  「嗯……不太好。」

  「偷偷告訴你，老闆來啦。」

  來的正好…

  千燈今日是長發，束起了馬尾。穿著一件厚實的大衣，裡頭是一件咖啡色套頭毛衣。帶著白色口罩，露出一雙深邃的眸。

  他見了我，依然笑眯眯不正經。

  「肺炎時期，你居然跟一個有錢美女出門……你們一共待了六個小時二十五分鐘，請問…感覺如何？」

  「去你大爺！」

  吼了這個沒正經的大神老闆，心情好多了。我把雪梟的話，還有蛇族羽族的事一五一十說了。

  千燈聽完，沒和我同仇敵愾，反而一臉欣慰。

  「雪梟倒是把阡陌學了個十成十，有趣。」

  「阡陌？那他……千年前，他是把你和阡陌搞混了？難怪，那鐵血無情的樣子，那麼眼熟……那，眼下怎麼辦？」

  「蛇族羽族糾葛千年，你也許覺得雪梟高傲、殘忍、不近人情。可若不是他這樣的，蛇族龍紋蟒性情乖張、兇狠、嗜血好戰。羽族，也許早就滅族了。謝秋，他們之間爭鬥不休。是平衡。只可惜，青鳥偷盜三足金烏，與龍紋蟒私逃，打破平衡，才逼得雪梟無可奈何。」

  我不懂，爭鬥不休才是平衡？青鳥和龍紋蟒結合，生下兩族之子，不好嗎？

  「那往後，蛇跟鳥數量失控、變異，最終影響的可不只是人界。」

  「那小雪……」

  「白蟒身負異能，可血統不純……她的壽命並不長。」

  「所以……蛇族才要三蛇吞日。而且，要儘快？」

  「的確。」

  我摸著手裡的杯子，總覺得心裡有點悶。小雪因異能被蛇族逼迫，雪梟因羽族重擔苛刻自己。

  只是為了，平衡。

  「謝秋，三日後你留守。」

  「好……」

  三日後，雪梟如約而至，他的肩上站著一隻小麻雀。很胖，像一個球。

  我陰鬱了三天，總算好多了。

  雪梟見我，臉上依然沒有表情，倒是小麻雀沖我嘰嘰喳喳了一番。

  他十分恭敬，對著千燈彎下腰。

  「千燈大人。」

  「免禮免禮，走吧。」

  「是，大人。」

  小雪最後會如何，龍紋蟒是否會被釋放，蛇族羽族又是怎樣的結局。

  我想，已經不勞煩我操心了。

  但是，關於夢境我卻沒有得到答案。因為蛇族的祭祀大人，突然暴斃了。

  沒有人，可以解釋，甚至阡陌千燈也不知道。

  「也許，哥哥變異了。」

  「……」

  過了一周，我們開啟了禁閉生活。由於肺炎病毒潛伏期長，為了減少陌生人之間的接觸，街道宣布每天每戶只能有一個人出入。

  而我們成了街面上唯一開著的店，街道上冷冷清清，沒了早點的香味，沒了火鍋的麻辣，連奶茶的口味都少了好幾種。

  更可怕的是，泡麵成了搶手貨，而薯片和養樂多也失去了蹤影。

  我看了看店裡的庫存，猶豫著是不是該去進貨。

  戴上口罩，我感覺我的呼吸受到了嚴重的威脅。從交換所到超市，我只覺得臉上濕乎乎的。

  超市里人熙熙攘攘，水餃、湯圓基本空了。泡麵沒得選，只能有多少拿多少。至於薯片，剩下的都是沒興趣的口味。

  我買了很多速凍包子、還有方便粉絲和自嗨鍋。結帳的時候，突然一暈。

  天旋地轉之中，我看見了一個畫面。是一個雨天，路燈壞了，正在黑夜中閃爍。雷聲由遠及近，天空中有閃電刺破黑夜。

  地上，潮濕陰冷，還有一股腥氣。

  我倒在地上，模糊中看見周圍的人圍攏過來。都是帶著口罩的臉，額溫搶對著我一頓猛戳。

  「我沒有……發燒。」

  我被超市扣留了四個小時，終於走了出來。

  天色漸漸陰沉下來，雨滴在我的心跳聲中低落，隨即變成傾盆大雨。

  我掏出手機，天氣預報顯示今夜……有雷雨。

  我回到六道交換所，放下東西就倒地不起。

  夢，雜亂無章，畫面時快時慢。

  雨水沖刷著地面，有些泥濘。一輛黑色的比亞迪宋MAX急剎車，穿著雨衣帶著黑色口罩的男人下車。將一個大的物體扔下了車，四處張望了一番就開車離開了。

  當我看清楚的時候，夢就醒了。

  那是一具屍體，沒有頭的女屍。

  「謝秋，你怎麼了……」

  小元坐在床邊，擔憂的看著我。

  「一個噩夢，最近……總是做夢。」

  「我用妖力探查你的身體，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要不，找老闆看看？」

  「他也不知道，別擔心，也許過幾天就好了。」

  「你餓不餓，我給你弄點吃的。你先……玩會兒手機，別睡著。」

  「好。」

  我拿著手機無聊的翻網頁，發現一條新聞。我一字不差的看完，它讓我的血液幾乎凍結，讓我的呼吸停止。

  「本市…路段發現一具女屍，死者年齡二十七歲左右，身穿淺灰色套裝……」

  女屍……

  我瞬間想起了那個夢，那具……丟失了頭顱的女屍。

  難道……我的，是預知夢…

  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幻覺。

  手機鈴瘋狂的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傅警官。

  是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