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三蛇吞日（上）

  「嗯……」

  女人收起那可怕的視線，狐疑的上下打量我。

  「興許，你就是祭祀大人說的轉機…你隨我去看看吧。」

  車停在一幢別墅前，可走近了才發現這別墅荒廢已久。門衛室里有很多霉點，牆角處還有一層蛛網。只是經過，都能聞到裡面那種臭雞蛋的味道。別墅前院雜草叢生，連原有的石板路也被覆蓋了。這裡的雜草已經有半人高，卻沒有蟲鳴聲。

  女人走在前面，似乎是看穿了我的疑惑。她摘了帽子圍巾口罩，露出一張無比妖艷的面容。她的眉眼嫵媚天然，雖妖艷卻不媚俗。銀色的豎形瞳孔，非但不詭異反而顯得那麼妖嬈。這雙眸子，和那水蛇腰大長腿相得益彰。

  多看一眼，都會心跳加速。

  「這是蛇族的領地，其他爬蟲來了……就是餌食，它們也是很珍惜性命的。」

  說這話時，她舔了舔自己的紅唇，紅色分叉的信子……倒有一種野性的誘惑力。

  我咳嗽了一聲，將自己的視線從她身上挪開。她笑了笑，隨手畫出一個黑色的空洞，走入其中。我心裡有些哆嗦，不過還是跟了進去。

  裡面，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天像是倒掛的海，雲在其中翻湧，如浪花一般。四周花草茂盛，滿眼青翠。空氣中有一股奇異的香氣，微甜令人有些沉迷。這樣的世外桃源，看得我收不起下巴。前面似乎有些霧氣，隱隱還吹來一股涼風。我往前走了幾步，看了一眼腳下。

  正下方是一個巨大的瀑布，水珠像是細雨不停的吹拂到我的臉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瀑布里似乎有些東西在遊動。我還在疑惑怎麼下去的時候，那女人從背後推了我一把。我幾乎是一路慘叫，沉入水中才發現自己可以呼吸，有一個透明的球將我團團包裹。

  到了水中，我發現有些東西飛快的沖我遊了過來，仔細一看，嚇得腿直哆嗦。

  是蛇，這瀑布里有很多蛇。它們體型巨大，速度極快，在水中劃出一道道水痕。其中一條銀色的蛇靠了過來，鱗片有我的臉那麼大。碧綠的蛇眼，好奇的打量著我。隨後一個黑髮碧眼的女子出現在我面前，長長的捲髮在水中飄散如同海草，美眸帶笑嫵媚柔情。而下半身，還是蛇的模樣。蛇尾似乎受了傷，斷了一大截。

  我不受控制的漂浮起來，來到岸上。

  那個女人沖我招招手，神情哀傷而憤怒。

  「你所見的，就是我的族人。她們受到羽族的傷害，避世不出，只能窩在這裡靜靜的修養。但傷害，是難以忘卻的。」

  她抬手，四周就颳起了風。強風將樹上的鳥雀驚動，紛紛逃竄。

  那些巨大的蛇見了鳥雀水中的倒影，嚇得四下奔走，她們躲進石縫、沉入水底。

  「她們怕鳥？」

  「她們曾被羽族的人傷害，如今已經變得如同驚弓之鳥。所以，她們只能留在這裡。只有三蛇吞日，她們才能重新走出這個牢籠。」

  「三蛇吞日？蛇怎麼可能吞下太陽。」

  「這只是一種象徵，太陽也叫做三足金烏。但三足金烏是羽族至寶，這也是兩族衝突的起因。蛇族之人，在百歲前不會覺醒。只不過是些生的貌美的男女，但只要身上顯現出印記，就會化形覺醒。」

  「印記？」

  「嗯，就是這個。」

  她忽然拉下衣領，我臉上一紅趕緊別開頭。她咯咯一笑，繞過來讓我看她的鎖骨。她的鎖骨下方，有一個印記。像是一個被蛇圍住的太陽，鮮紅的，像是畫上去的，又像是個烙印。

  「這就是印記，如今我的女兒小雪已經覺醒，白蟒、赤蟒和黑蟒就是三蛇，只要小雪能好起來，凝聚蛇族之力，我們就能跟羽族一戰。可小雪的面容被毀，連妖力也無法凝聚。更令人不安的是，她的身上出現了羽族的標記。」

  我們又走了一段，進入一個漆黑的山洞。洞裡有很多雙眼睛，無聲無息冷冷的盯著我。山洞盡頭是一個奇異的空間，藍色綠色的水晶發出柔和的光芒，一個少女正在舞蹈，像是山間的精靈。她輕輕的哼著曲子，雙足輕點，轉身的時候我看見了那張臉。

  那張……夢中的臉。

  少女受驚，立刻用面紗遮蓋。

  「小雪，你過來。」

  少女的雙眼像是受驚的小鹿，走的很慢，似乎很不情願。

  「母親。」

  「小雪，你讓這位小哥看看你的臉。」

  小雪的發色銀白，瞳孔是金色的。她看了我一眼，摘下面紗。

  她的臉上很多皮肉消失了，變成了坑坑窪窪的血洞。一些肌肉和面部神經垂在那裡，偶爾還會微微顫動。

  「你會覺得癢或者疼嗎？」

  「不……不會。」

  小雪帶上面紗，有意無意迴避我的視線。

  若說是蠱毒紅顏舊，倒是有幾分相似。但又不完全是…而且，苗疆蠱毒乃是人煉就而成，對蛇族也有用？蛇族應該也有妖力，身為三蛇之一的白蟒妖力應該不俗才是。我越想越覺得有問題，也許……這病不是外人所為。

  「我雖瞧不出什麼，但你若是願意與六道交換所達成協議。以代價交換，我可保她恢復如初。」

  「此話當真？」

  「當真。」

  女人伸手摸了摸小雪的頭髮，又看看我，低頭沉思了片刻。

  「那好，你且說要什麼代價。」

  「就要你身上的逆鱗。」

  「母親！」

  「只要你能好，這點痛不算什麼。」

  女人退下外衣，化身成蛇，她是一條巨大的銀環蛇。

  銀環蛇也叫白節黑、銀甲帶。毒性極強，為陸地第四大毒蛇。全身有白環和黑環相間排列，白環較窄，尾巴細長。一般體長在1000-1800MM左右，是具有前勾牙的毒蛇。只不過，眼前的銀環蛇大到離譜。她盤踞著，高高昂起了頭。蛇類特有的細長雙眸瞧著我，發出了嘶嘶地聲音。

  要是她餓了，十個我恐怕也不夠吃……

  她用尾巴指了指自己的腹部，那裡有一片顏色與眾不同的鱗片。

  我正準備走過去，卻被小雪攔住了。

  「母親……我不同意，我不許你換！」

  「讓開，你是白蟒，你擔負著什麼你不知道嗎？！」

  「可是母親……」

  「讓開！」

  「我根本就沒病！」

  小雪咬了咬唇，伸手在臉上一抹，就回復了絕美的容貌。不同於銀環蛇的妖艷，她的美是人心底最純淨而柔軟的地方，是一種無法抗拒的魅力。令人捨不得她難過，捨不得讓她皺眉。

  我摸了摸下巴，有些得意，這一次我也算是神機妙算了。這姑娘怕是不願意挑起所謂的戰爭，自己把臉變成這個樣子的。因為她是白蟒，是蛇族位列三蛇的，所以哪怕是她母親也沒瞧出她的偽裝。而赤蟒和黑蟒又沒有任何理由去懷疑她，才有了這麼一出烏龍。

  銀環蛇恢復人形，怒目圓睜給了小雪一記耳光，隨後緊緊抱住了她。

  「你怎能讓我如此擔心？！你到底還當不當我是你母親！」

  「母親，不…銀霜姑姑……我知道了…全部都知道了。我是龍紋蟒和青鳥的後代，所以……我身上才有蛇族和羽族兩者的標記…我是被捨棄的，受詛咒的禁忌之子，是不是？！」

  這是人家的家事，我本不想聽。可周圍這密密麻麻的蛇讓我也沒膽子走，只好留下聽個遠古的故事。

  龍紋蟒是蛇族唯一差點修成龍的蛇，而他愛上了一個女人，一個不該愛上的羽族。

  龍紋蟒愛上的，是羽族的青鳥。青鳥是一種奇異的鳥，有極強的自愈能力，血液甚至可以令人延長壽命，長生不死。而龍紋蟒則是蛇中惡獸，血能令人瘋狂，體內有業火。

  小雪，是他們的孩子，是兩個種族都虎視眈眈的特殊存才。

  她心性純良，毫無惡意如同水晶一般剔透。她不願意兩族繼續爭鬥，所以才對自己施法，想打消蛇族三蛇吞日的念頭…

  「你糊塗！你以為，羽族會放過我們？你看看那些瀑布中的姐妹，你睜開眼好好看看。就因為蛇族女子貌美，她們被羽族活捉成為物品被贈送、買賣。稍有反抗，就會被處以極刑。我們不想要殺戮，只想活下去，錯了嗎？！」

  「母親……」

  「你不要叫我母親，我沒有你這麼善良的女兒！」

  「母親……」

  這母女倆吵架跑出去了，剩我一個凡人在一群蛇族裡頭。周圍都是蛇吐信的聲音，嘶嘶地，讓我頭皮發麻。我能聽見它們移動的聲音，那種在地上划過的聲響。那些眼睛從黑暗中圍攏過來，讓我一身冷汗。

  「六道交換所的謝秋是吧？」

  一個十分俊逸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客客氣氣跟我握了握手。

  「我曾是你們的客人，如今族內形式混亂，你也不好久留。我送你出去吧……」

  我這叫一個激動啊，感謝天感謝地啊，恨不得跪下抱他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