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在你左側（上）

  這個年輕人，中長頭髮，長得還算俊秀。如果不是他那副馬上要猝死的樣子，說是個小明星我也會信。

  年輕人大概二十六歲左右，身材勻稱，手指格外修長。指甲修剪的乾淨，手掌上也沒有過多的掌紋和老繭。

  腿很長，是現在顏控小姐姐中意的長腿歐巴。

  不過，神經好像不太正常。

  「你相信我，她來了……她又來了，Mitchell來了。」

  「這位客人，你稍微清醒一點，坐著說好吧？來，來……來坐下說。」

  黑咖啡一杯接著一杯，他一直喝，喝到吐，吐到膽汁也吐出來，才勉強能好好說話。

  ——

  他叫樓冠霆，這個名字是他的祖父起的。聽說裡面有什麼講究說法，可惜樓冠霆不信那一套。

  他是新一代的年輕人，年輕氣盛，崇尚科學不信鬼神。所以，他當了一名午夜主播。算是踏上了一波熱潮，當了一名網紅。

  他跟那些只有美色的網紅不一樣，他憑的是實力。他做的，是午夜夢回節目。開播的時間，是每天晚上十二點。他每一次都會講一個故事帶動氣氛，然後接聽那些半夜來電。

  樓冠霆膽子大，不信鬼神。大半夜的，什麼十大見鬼遊戲、什麼請鬼上身他都敢試。也就是因為他膽大包天，粉絲倒是不少。偶爾他再假裝見鬼，說說胡話、風扇吹窗簾什麼的，禮品火箭蹭蹭往上漲。

  那天晚上，他試了最出名的血腥瑪麗。

  血腥瑪麗，是國外少女中流行的邪靈召喚遊戲。這個瑪麗呢，原來是一個出名女爵士的名字。是一個用少女鮮血維護自己美貌的恐怖女人。在她被殺死後成為一個邪惡的靈魂。當然血腥瑪麗也是一種西方古老的通靈遊戲，召喚她就可以滿足你的願望。但帶來的後果，卻令人毛骨悚然。

  步驟呢，大概就是午夜12點獨自一人進入浴室，不要帶其他人進去。然後，鎖上浴室門並關掉電燈。面向鏡子，並在自己與鏡子之間點燃蠟燭。最後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慢慢喃念"BloodyMary"三次。

  據說，完成以上這些後，什麼都可能發生。好的，壞的，甚至恐怖的。

  可能，邪靈會把遊戲玩家嚇瘋。

  很多玩過的人都說，在鏡子和牆壁上會有血滲出來。有時鏡子裡會出現一雙血紅的眼睛，或者一雙沒有皮肉的手。

  但最可怕的是，那個名叫瑪麗的邪靈，會將玩家帶走永遠留在她的身邊。

  這世界上，有很多人一夜之間下落不明。但，他們究竟去了哪裡？沒人知道，所以樓冠霆不信，不信所有這些都是鬼作祟。

  午夜十二點，樓冠霆嚴格按照遊戲的步驟進行。直到遊戲結束，他也沒看見所謂滲血的牆壁，鏡子裡也沒有血紅的眼珠子，更沒有什麼東西企圖帶走他。

  所以……這不過就是個遊戲。所謂恐怖氣氛，都是膽小的玩家自己創造的。所謂的鬼嚇人，其實是遊戲玩家在自己嚇自己。

  人的大腦是很精密的部件，只要你的腦子將看見的畫面記憶下來，它就能變成殘影。而膽子小，幻想能力強的人，就容易把這些殘影從大腦里抽掉出來。會導致噩夢、幻覺，再嚴重……就會變成妄想症。或者，最後把自己逼瘋。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樓冠霆一直那麼相信著。直到……那件事的發生，他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愚蠢狂妄。

  血腥瑪麗遊戲之後，樓冠霆一如既往的接聽午夜來電。說白了，不過是一群夜貓子不睡覺電話過來發牢騷。有些是憤世嫉俗的小年輕，有些是醉鬼，還有些就是失戀的小女生。

  比如這個……

  「為什麼……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啊…高空墜物啊…啤酒瓶……我男朋友就那麼倒霉…我們才在一起兩年，我們…額，我們那麼好。我們，我們就要結婚了…你知道嗎，要結婚了……可他死了，他死了！被一個玻璃……玻璃瓶。我跟誰結婚啊…他死了！」

  樓冠霆掏了掏耳朵，不免有些厭煩。來看他直播的，都是尋求刺激的，誰要聽這種哭哭啼啼的醉話。

  真是的，這女人哭個沒完了？！這個線路是他的生意來源，不是什麼情感熱線！煩死了！

  「請問這位小姐，你叫？」

  「我叫Mitchell…你說啊，我男朋友死了……我跟誰結婚啊…我想結婚啊…」

  「你要看開點，也許你男朋友死的時候沒什麼痛苦。又或者，他轉世投胎在下輩子等你。」

  「他……真的在等我？」

  「是啊，你這麼愛他，他肯定在等你。」

  「我好想他……我好，好想他。我怎麼才能見到他啊。」

  樓冠霆的耐性已經磨光了，他看著自己的直播間人一個個減少，再也壓不住火了。

  「你找個樓頂，跳下去就能見到了。」

  「真的？」

  「真的。跳下去，他就在那裡等你。」

  「恩，好……我去了，我去那個……那個伸煜大廈……那個樓，樓高。」

  說到這兒，這通占線的電話就掛斷了。樓冠霆大大的鬆了口氣，趕緊又說了幾個鬼故事，把直播間的人氣哄了回來。

  直播結束的時候，樓冠霆洗了把臉。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發現自己的眼睛底下有一小片青黑色……就好像是一塊淤青，奇怪了……自己是在哪兒磕著碰著了…

  算了，興許是黑眼圈，睡一覺也許就消了。

  第二天，樓冠霆睡得迷迷糊糊醒過來，打開早間新聞。

  「一名二十四歲女子因醉酒，於本市第一高樓伸煜大廈墜樓。據可靠消息，該女子因男友意外死亡……」

  後面的，樓冠霆沒聽進去……伸煜大廈…二十四歲醉酒女子……墜樓…該不會是，昨晚的那個Mitchell吧…

  這一天，樓冠霆都是恍恍惚惚的。他去伸煜大廈看過，大樓底下，有一攤紅褐色的血跡。警察已經封鎖了那裡，在地上畫出一個白色的人形。那裡明明什麼都沒有，可樓冠霆似乎看見了……他看見一個女人，趴在地上，就在那個白色人形圈子裡。

  一眨眼，又不見了。

  難不成，自己總是熬夜，產生幻覺了。樓冠霆心裡，有些慌，可他又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他乾脆就躲回了家，白天他就抱著被子，蹲在床上。他腦子裡亂鬨鬨的，都是以前他玩過的那些見鬼遊戲。

  他一直在床上，開著電熱毯，可還覺得冷。他肚子餓的不行，就是……不敢下床出門。

  他不知道，他自己怕什麼。

  他在下午餓得前胸貼後背，實在是忍不住了，叫了個外賣。可天漸漸黑了，外賣卻始終沒有上門。電話詢問，得到的回答是已經送到了。

  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

  可樓冠霆，不敢去開。

  他一直在不停的說服自己，那就是送外賣的，剛才不是說了嗎，外賣送到了。一定是，只要下床，開門。外面一定是外賣，對，就是他買的牛肉粉絲湯。是外賣員，一定是，一定是的。

  樓冠霆哆哆嗦嗦穿上拖鞋，在門口站了半天，鼓起勇氣去看貓眼。

  外面……空的，沒有一個人。

  樓冠霆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顫抖著打開了房門。門外，沒有人，只是走廊里的聲控燈亮著。地上，有一袋外賣。

  樓冠霆大大的喘了口氣，覺得自己簡直神經病。是不是午夜節目做多了，人都跟著神經了。他一個不信鬼神的，居然害怕了……真是，真是個笑話。

  樓冠霆才想關門，餘光卻發現外面有人，那是一雙女人的白色高跟鞋。一個女人，就站在他身後。不說話，就那麼直挺挺的站著。

  樓冠霆，沒有要好的女性朋友，也沒有姐姐妹妹……所以…身後的，是誰。

  鄰居，也許是鄰居。對，鄰居，或者陌生人。打廣告的，推銷的，對或者是游泳健身的！對，是誰都可以，只要不是Mitchell……

  為什麼自己會想到那個女人，是她自己要死的，跟他沒關係，沒關係！

  他根本不敢轉身，直接一腳把門踢上了。他抱著自己的外賣，在床上呆呆的坐了很久，他現在一點也不餓了。

  時間來到午夜十二點，手機就在他邊上，唾手可得。可他，就是沒有拿起來的勇氣。

  他害怕了，他想到了那個跳樓的Mitchell。

  他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有鬼。

  他覺得，Mitchell的鬼魂盯上他了。

  家裡的燈，不亮了。電視，冒雪花了。沒有打開窗，窗簾卻再動。

  這一切，都在挑戰樓冠霆的底線。

  不，沒有，這個世界沒有鬼，沒有的！

  但，牆角的那個女人……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