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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錯殺(上)

2023-12-02 02:32:31 作者: 第一嫌疑人
  屋子裡沒有床,只有一張搖椅。

  我能想像出古天文一個人坐在搖椅上,看看書喝喝茶,悠然自得的模樣。只是如今,搖椅還在,還能悠悠的晃動。那個人,卻不再了。我將古天文的書全部歸入我的書架之中,將他平日裡用的紙、竹篾、香燭元寶等物全部封入紙箱之中。隨後,我在後院的牆角挖了一個坑,將關於古天文的一切全部埋葬其中。

  最後,我伸手仔細拍了拍填上的坑。

  指縫中泥土的感覺柔軟潮濕,就像是古天文身上的味道。這間鋪子,里里外外充滿了他的身影。他曾經站的那個小窗口,他曾經用來泡茶的紫砂壺,他在雨天必用的電吹風,就連他寫下的對聯也令人唏噓。

  《道於心,心寬似海,則道通如鏡。心於意,意堅如石,則心定不摧。》

  我將這副對聯取下,揉成了紙團,點燃。

  古天文…古叔……且一路好走。

  收拾完我洗了個手,發現門外站著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他留著板寸頭,大冬天的也沒穿外套,就一件黑色的襯衫。袖子卷的老高,手上……似乎是血。這人額頭上冷汗連連,手裡還拿著一把醫用的手術刀。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整個人在風裡抖成了篩糠。他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走了進來。

  「有……有洗手間嘛?」

  「有,往裡走左手。」

  「謝謝……」

  他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聞到他身上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他在洗手間裡待了很久,出來的時候頭髮、衣服、褲子全都濕透了。就好像是在洗手間裡,洗了個澡一樣。他的臉很白,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隨後,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有……熱茶嘛?」

  「稍等。」

  挺燙的一杯水,他二話沒說一口氣就給喝了個乾淨。隨後,我聽見噹的一聲輕響,發現那把手術刀掉在了地上。我原本也是好意,上去想替他撿起來。誰知他一下子像是受驚的雄鹿,速度飛快撿起刀,一下子就劃開了我的手臂。我吃痛,趕忙後退。這一下來的太快,電光火石一剎那,我根本沒反應過來,也沒想躲。這下好,小臂上又長又深的一道口子。

  「你別動!別過來!」

  「好好,不動,我不動。你先冷靜一點,你放心,我不過來。」

  我跟這個人就這樣的僵持著,直到元祖宗睡醒開門。

  「謝秋,幹什麼呢?一二三木頭人?你手怎麼了?!」

  我也沒說話,只是用下巴指了指地上持刀的男人。元祖宗也真是兇悍,二話不說尾巴就現形了。貓尾靈巧,橫著一掃在空氣里發出了啪的一聲,那感覺就像是在甩鞭。隨後尾巴的勁氣將那男人的手腕擊中,打落了他手裡的刀。那人愣了一下,隨後大聲的吼叫起來。他企圖衝著小元撲過來,卻被元祖宗一爪子敲在了後腦勺,直接打暈。

  我上前去查看,怕元祖宗下手太重直接把人打得去投胎。

  「謝秋,你說你一個大男人真的毛用也沒有。瞧你,手無縛雞之力的那個樣子!就這麼一個小豆芽你也對付不了,要你何用?」

  我這真的是滿腦袋黑線,小豆芽?她管這個一米八五左右的男人叫小豆芽?

  「是是是,我沒用我沒用,反正元旦天貓打折……」

  「謝秋~」

  元祖宗一個猛撲,直接把我撲倒在地。她露出兩隻毛絨絨軟萌萌的貓耳朵,撒嬌似的往我懷裡蹭了蹭。

  「奶糖打折嘛?有滿減嘛?我的可可粉沒有了~~~」

  這諂媚的模樣,要是被那些妖界貓妖們看見妖祖是這麼個德行,恐怕尾巴都能笑掉。

  「我不是沒用嘛?」

  「有用有用,你最有用了!」

  我嘴上切了一聲,心裡還是很得意的。

  「哥哥……你們,在幹嘛?」

  瞳瞳的腦袋從天花板露了出來,我和小元一呆,隨後趕忙爬起來。元祖宗二話不說逃離現場,只給我留下一陣煙。瞳瞳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好奇的看著我。她把手放到了嘴唇邊,忽然咯咯咯笑了起來。

  「哦~哥哥和小元姐姐……呀~這天還沒全黑,怎麼能在這樣大庭廣眾之下,發生這樣情不自禁的事~~~羞羞哦。」

  「不是,瞳瞳,這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小元撲過來的,我什麼也沒……」

  「哥哥,我懂,真的。哥哥是被迫的,小元姐姐是強迫你的!」

  「不,沒強迫。不是,什麼跟什麼啊!好了好了,你去玩去吧。」

  「哥哥惱羞成怒,咯咯咯。」

  這怕是跳進太平洋也說不清了,算了,越描越黑。

  我把地上的男人扶起來,為了安全起見將他綁在了椅子上。很快,他就悠悠的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被綁著,頓時大吼大叫起來。

  「幹什麼?!放開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要做什麼!」

  我挑了挑眉毛覺得今天真是過不去這個奇怪的梗了,一個個的怎麼都惡人先告狀。我手裡拿著那把手術刀,有一下沒一下的轉著。

  「幹什麼?你不先考慮一下你剛才幹了什麼?」

  我指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

  那人一看,臉上一紅,頓時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我…我這也不是有心的,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你以為?我好心想幫你撿刀,你這下手倒是一點也不含糊啊,你看看你把我傷的!」

  「真的……很抱歉。」

  「你要是能保持冷靜,我就給你鬆開,咱們有話好說。你要是不能,那就先捆著,聊完了再給你鬆開。」

  那人頹廢的點點頭,鬆綁後他突然就給我跪下了。我這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一動,我立刻就往後退了好幾步,手上更是心有餘悸的捂住傷口。這一系列動作完成度之高,簡直是創下我的記錄了。

  「我求你,幫幫我吧。」

  我一愣,這人突然就開始對著我磕頭,這磕頭的聲音此起彼伏的,一下比一下重。很快,地上有了一些血印子。

  「你……你別這樣,有什麼起來再說。別激動,千萬別激動。」

  這話我說的沒什麼底氣,這人看起來神智不那麼清楚,還是小心些的好。

  「我……殺錯了人。」

  我一愣,隨後他告訴了我一個極其荒誕,卻又令人深思的事。

  他,殺錯了人。

  ——

  顧威是個工地保安,相對於其他的同事來說,他算是年輕的。加上他為人豪爽,不拘小節,算是個好相處的。他從外地來到這座城市,打拼三年,勉強能租一套三室一廳。當然,這裡頭有他媽給的錢。

  顧威沒什麼文化,做事有些毛毛躁躁。二十七八歲的時候,曾經在一幢寫字樓里工作過。可因為錯誤太多,又不懂得勾心鬥角,很快被人擠了出來。離職後的顧威一蹶不振,後來乾脆破罐子破摔。他每天在工地上班,上七八個小時,睡十幾個小時。每天都要來點小酒,否則就渾渾噩噩的。

  這樣的日子顧威過了兩年多。他也不是不想找個女朋友,可每次處不了多久就分手了。不是嫌棄他工作差,就是嫌棄他窮,沒錢。所以後來,顧威乾脆就不找了。一個人多自在,想吃啥吃啥,想買啥買啥。這白天瞌睡,晚上回來喝酒。這爛泥糊不上牆的日子,他倒還挺享受。

  可後來,顧威變了。他變得勤懇、謹慎、心細膽大。當然,這些是因為一個人。

  為了他年邁的媽。

  那天,他喝酒喝得醉倒路邊,睡得不省人事。醒過來,發現自己在警局。帶他回來的是個老警察,再過幾個月就退休了。這老警察跟他聊了許多,把他從自暴自棄里拽了出來。

  他打定主意,從此好好生活,好好工作的時候。來這座城市探望他的母親,突然病倒。送到醫院的時候,神智已經不清楚了。他才剛想好好孝順,可現在竟然真的只能想想了。再後來,他母親的病情惡化,什麼也吃不進,吃什麼吐什麼。

  母親原來是個挺硬朗的人,突然間就成了這樣奄奄一息的模樣。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母親只是胃不好,真的只是胃不好。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情況怎麼越來越糟?!

  他將一切歸結到照顧他母親的護士頭上,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打算第二天報復。

  當顧威失手劃開了護士的脖子,血噴濺到他臉上的那一剎那,他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然而這個護士並不是照顧母親的那一位。因為她,今天才來報導,不是他要報復的那個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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