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寵愛不是愛

  想起那天，我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

  「墨重？！」

  「緊要關頭，廢話一會再說！滅！」

  女人的尖叫聲、哭泣聲如同潮水一樣在空間中翻湧，黑色的影子被逼到角落，最終成為一個焦黑的印記。

  墨重浮塵一揮，笑的賤賤的。

  「我可是專程前來救你一命，感激的話也不必多說，介紹幾個美女……」

  「喂！」

  一聲怒吼之下，墨重驟然跳窗而逃。我愣愣的跌坐在地上，一臉懵…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麼？？突然好幾個警察沖了過來，其中帶頭的一個，見墨重跳出了窗戶驚的魂都要出竅了。

  「這是五樓啊！瘋了？！」

  傅警官緩過神，連忙上前詢問。

  「那死小子冒充道士招搖撞騙，居然敢闖空門，在人家家裡混吃混喝。好不容易抓到局裡，居然還讓他跑了！來人，你們幾個跟我追！」

  我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

  追墨重？別逗了，你派一個特種兵部隊過來也追不上他。

  ——

  溫雅和CD的事就算了了，傅警官因為漂亮的結案報告升了職，當了個局長。他後來告訴我，將溫雅性命終結的那場大火，是……人為的。

  而如今，探究這些也沒了意義。

  我靠在床上，翻閱著一本白話聊齋，正有幾分困意的時候瞳瞳突然從我床底下鑽了出來。我被這丫頭一嚇，頓時精神百倍。

  「瞳瞳，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哥哥，我不是人類。」

  我無奈的捂住臉。

  「哥哥，有客人。」

  「瞳瞳，小元才是夜班……」

  「可是她跟老闆出門了，並不在。」

  跟千燈出門？這兩個人，離開也不說一聲。我趕緊丟下書，快步往樓下走。結果最後一格樓梯踩空，以非常華麗麗的姿勢摔到了客人面前。

  我能找個洞把自己埋了就好了。

  「你……沒事吧。」

  那是非常溫柔乾淨的聲音，我抬頭，看見一雙似水一般的眸子。面前是一隻手，有著細小傷口和繭子的手。

  爬起來後，我請她坐下，為她泡了一杯酸酸甜甜的檸檬茶。以她的年紀來說，喜歡喝這樣的飲料倒是挺讓人意外的。她大概三十五、三十六歲左右，穿著一身得體的黑色針織連衣裙。外頭披著一件羊羔絨短款的白色外套，腳上穿了一雙白色的豆豆鞋。她將圍巾放在椅子背上，隨意優雅的坐著。

  她長得並不十分驚艷，端正的五官拼在一起，有一種簡單的秀氣。她的臉上有些雀斑，眼角和嘴角都有細紋。儘管如此，她也是一個氣質型美女。她的身高大約有一米七二，體型偏瘦，頭髮是一種很淡的黃，燈光之下看起來竟然像是金色。

  「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了。」

  「不，沒關係。」

  嘴上這麼說，但確實……很晚啊。我瞟了一眼牆上的鐘，現在是凌晨一點四十分。這樣的時間，這樣一位女士怎麼會來到這裡？

  「我想交換。」

  「換什麼？」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聲音小了幾分，但很堅定。

  「我想交換二十歲年輕女孩的身體。」

  我思考著，收取怎樣的代價。不由的，又打量了她一番。其實這個年紀來說，她保養的很不錯，為什麼要…

  她大約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苦澀的笑道。

  「我已經四十二歲了，不年輕了。我的先生……他已經好幾個晚上徹夜不歸了。他沒說，可我卻明白，因為……我老了。外面的女孩年輕、漂亮，是那麼的富有朝氣，那麼的甜美可人。而我，年老色衰又……又很無趣。我知道生老病死是人不可逆轉的，可我…我不想離開我的先生，我不想一個人…守著一個空空的房間，一個人醒來。我有一個家，可這個家太冷了。所以，我想要變得年輕、變得漂亮，讓我的先生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她訴說的時候，手指一直摩挲著無名指上的戒指。

  那是一個小小的鉑金戒指，看起來並不昂貴。

  她見我在看，就將戒指取了下來，與剛才的苦澀不同她看著戒指的樣子十分迷人。就像是一個在愛情之中，只有甜蜜和幸福的小女生。

  「這個戒指是我先生送給我的第一個戒指，雖然不值什麼錢，卻是我最喜歡的。你看，這個戒指的內圈還刻著我們的名字縮寫，這個日期就是他跟我求婚的日子。已經……整整二十年了呢。我們熬過了七年之癢，如今卻熬不過倦怠期……啊，對不起，跟你說起這些。」

  「不，沒關係。代價是你二十年的財運，可以嗎？」

  「好的。」

  「那麼，請伸出手。」

  她將戒指戴回手上，伸出了手。那雙手，是一雙包攬家務的手。

  「協議…達成。」

  我睜開眼睛，看見一張年輕的面孔。五官精緻迷人，眼波流轉之間令人不由的被吸引。皮膚變得白皙且吹彈可破，發色也成了時下流行的櫻花粉。身材如同被雕刻過一樣，蜂腰翹臀、大長腿。

  「這是……我？」

  「是你。」

  她一隻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臉上泛起紅暈。

  「這……也可以改，是奇蹟呢。」

  我一開始沒懂，但看她那嬌羞的樣子忽然明白了過來，不由得跟著臉上一熱。

  「額……恩，是啊。」

  「真的，太感謝你了。」

  「不客氣。」

  她離開的時候沒了那種成熟穩重，像是一隻輕巧的小鹿，歡快而明媚。

  「哥哥？」

  「希望她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美貌？」

  「不，她想要的並不是那麼膚淺的東西，只是她自己還沒看開，又或者……在自欺欺人。」

  「哥哥，我不明白。」

  「瞳瞳還不到這種哀嘆人生的年紀，好了，我上樓睡覺了。」

  「恩，哥哥晚安。」

  ——

  陳秀秀很快就適應了這個身體，她迫不及待的去逛街，在別人羨慕的目光下一件件試穿。她買了以前不敢穿的超短皮裙、過膝長筒靴。買了很多時下年輕人喜歡的項鍊、耳環，還買了很多口紅。她享受著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甚至對陌生人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她看著自己在櫥窗玻璃里的身影，從沒這麼快樂過。

  是的，她變了，她已經擁有足夠的吸引力。

  她在五點半回到家，第一次沒有做晚飯。

  今天，她決定任性一次。

  「我回來了……你…你是？」

  「老公，是我啊，我是秀秀。」

  「秀秀？你……你是這樣的？」

  陳秀秀心裡有那麼一絲難過，但一閃而逝。因為她看見丈夫的眼神變了，那樣的眼神她很久沒見過了。

  「飯做好了嘛？」

  「我們今天出去吃吧？」

  「恩……行，想去哪兒？」

  「最近被朋友種草的那家牛排館，然後再去看個電影~」

  「好，聽你的。」

  這是近五年來，他們之間的第一次婚後約會。丈夫的溫柔體貼風趣，讓她感到快樂、無比的甜蜜幸福。他們就像是熱戀的情侶，一起笑一起鬧。當天晚上，疲累的丈夫居然沒有直接睡覺。

  第二天，陳秀秀從丈夫的臂彎中醒來，她發現自己被緊緊的擁抱著，就像生怕她會突然消失一樣。而這樣的舉動，是新婚時才有的。

  那之後，陳秀秀過上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

  她過的像是個公主，被人寵愛、被捧在手心。

  她不用做家務，她可以做想做的任何事。她可以品一杯美事，在咖啡館畫漫畫。她可以去夜店蹦迪，跟年輕人一起瘋狂。她甚至嘗試做起了主播，收穫了一乾粉絲。

  她累了，一個電話丈夫就會來接她。她餓了，丈夫會下樓給她買吃的。她生病了，丈夫會請假來陪著她。每天晚上，只要她稍微離開一會兒，熟睡的丈夫就會醒來，或者用手摸索。丈夫開始帶她參加聚會、見朋友，甚至去見客戶。

  「親愛的，你愛我嘛？」

  「是的，我愛你寶貝。」

  在陳秀秀生日的那天，她得到了一枚一克拉鑽戒。她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可她，錯了，錯得離譜。

  那天逛街回來的陳秀秀，在自己的床上，看見了一個更年輕的女人。那是個只有十八歲的女孩，是她丈夫口中的妹妹…

  那一刻，羞辱、憤懣、不滿，幾乎要逼瘋她。

  「為什麼？」

  「她比你年輕、漂亮。」

  陳秀秀看著這個男人，終於……看穿了她早已察覺的事實。這個男人，愛的，只是年輕貌美。二十歲的男人喜歡十八歲的女人，三十、四十，甚至五十歲的男人也依舊喜歡十八歲的女人。他給的寵愛、遷就、百依百順，不過是因為她變得年輕漂亮了。並不是…因為愛。

  他們之間，也許……從來沒有愛。

  後來陳秀秀離婚了，一個人去了別的城市，再也沒有嫁給任何人。

  如果期盼別人的愛，為什麼不好好愛自己呢？相信愛情，但，不要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