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死亡旋律（上）

  「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她忽覺得自己失態，掩嘴沖我點點頭。她摘下發間一支墨色玉簪遞給我，似有些不舍。

  「此物不知何時簪在發上，卻並不為我所有。倒望小友收藏，待他日交還其主。」

  我伸手接過，卻見她眉眼結了淡淡的愁，雲煙輕起，碧綰留下一笑，便離去了。

  這簪子樣式簡潔，無花無紋，卻很光滑圓潤。想來是簪子主人極其心愛之物，時常佩戴。在簪子尾端，有兩個小小的字，慕綰……

  ——

  雖說冬日的天氣乾冷為主，可也有抽筋兒的時候。比如今天，這氣溫直接竄到二十度。我奉小元聖旨出門買鯛魚燒，熱的我一口一根和路雪。

  鯛魚燒這種甜膩的東西，也只有小元喜歡。這麼吃下去，元祖宗就成球了，說不定還得禿。一看之下，排隊的除了我以外，居然全是女孩。我真是鶴立雞群……

  「噠噠噠。」

  我以為有誰在哼歌，沒理會。

  「噠噠噠…咯咯咯，咯噠咯噠。」

  音樂聲從隊伍前方傳來，是一個短髮的女孩。工裝褲、露臍短上衣、一頭短髮跟彩虹一樣。耳朵上有好幾個耳環，看起來千瘡百孔的。不過臉上倒是很乾淨，未施粉黛。說不上多麼漂亮，卻很耐看。

  興許是排隊排的無聊了，她隨著音樂起舞。跳的，是機械舞。

  機械舞是放克舞蹈和街舞中的一種風格，基本是藉由肌肉快速地收縮與放鬆的技巧，使舞者的身體產生種顫動的感覺，這種技巧稱作"pop"或"hit"。

  運用身體各部位的肌肉和關節的振動，隨著音樂的節拍，加上自己豐富的想像力，創造出令人驚訝的舞步，這是機械舞最基本的特色。

  這個姑娘很顯然，是箇中高手。她的身體縮放自如，可以模擬觸電、心臟跳動、甚至是原地行走。

  很快，她隨性的表演引來了另一個街舞男孩。兩個人就在這小小的鯛魚燒攤前，鬥起舞來。

  Pop、Locking、Float等專業技巧輪番上陣，看得我是眼花繚亂。不過相對於女孩，男孩在街舞上的技巧似乎更勝一籌。

  他給人一種錯覺就像是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穿過他的整個身體，從一個地方開始，穿過手掌，手臂，整個身體最後停在他的腳。這個動作流暢連貫，充滿律動感。

  女孩一見，臉上揚起了不服輸的倔強神情。活動了一下手腳，突然倒立旋轉，然後隨著身體重量轉移從一隻手到另一隻手。

  然而驚悚的一幕發生了，女孩的手似乎是打滑或者沒力了，她整個身體一下壓下來，所有的重量全部壓在頸椎。

  卡擦。

  女孩的雙眼正對著我，而脖子已經扭成了詭異的樣子。周圍人頓時發出陣陣驚呼，那個男孩趕緊上前……

  「不……不行了，頸椎斷了。」

  就算他不說，我也知道。女孩的脖子折成了九十度，一雙眼睛瞪大向上翻。手腳還維持著舞蹈的姿勢，整個人說不出的詭異。

  救護車和警方很快趕到了，小小的一條馬路頓時擠的水泄不通。

  人是群居動物，所以喜歡往人多的地方湊合，俗稱看熱鬧。

  可那些人一見女孩的死狀，再也不看第二眼，有膽小的連步子也挪不動。

  「誒？怎麼哪兒都有你。」

  我一聽這個聲音，拔腿想跑，可這又是警車又是救護車的，飛也飛不出去。我只好尷尬的笑笑，算是打招呼。

  傅警官的襯衫扣錯了，有一個小小的三角從褲子裡跑了出來。頭髮亂翹，要不是地心引力估計能成避雷針。他見我打量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我這昨晚上通宵，剛睡倆小時。什麼情況？霧草！！」

  這屍體是有些詭異，嚇得他連退好幾步。他一手蒙著自己的眼睛，一邊就嚷嚷開了。

  「那誰，過來快蒙上！」

  兩個急救人員拿來了白布，仔細的遮蓋好，就抬到了車上。

  傅警官聽我說了大概的前因後果，摸著下巴猜測。

  「難道是運動性猝死？」

  運動性猝死是指因為過量的運動導致死亡。對運動性猝死的定義是在運動中或運動後即刻出現症狀，6小時內發生的非創傷性死亡。

  但女孩本身就是街舞舞者，從時間上來看，也不過短短的二十分鐘，應該夠不上運動過量。

  而且，從女孩死前的驚呼和神情，我更傾向於是意外。

  誰知傅警官琢磨半天，一把拍了我的肩。

  「走吧，目擊證人，回去錄個口供。」

  我一路都覺得莫名其妙，意外死亡的目擊證人也要回警局錄口供？再說了，怎麼不帶那個男孩，帶我做什麼？

  等到了警局，我才知道自己是被瓮中捉鱉了。

  傅警官一臉奸笑，像是只偷到香油的老鼠。

  「嘿嘿，這帶你回來自然是有大用場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喝杯茶還是喝咖啡？」

  「有事你直說，別這麼狗腿，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嘿嘿，知我者謝秋也。其實吧，這斷脖子的意外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次了。第一個是某某小明星，在綜藝節目裡從台上摔下來，摔斷了脖子。第二個是芭蕾舞劇團的首席，跳舞的時候摔倒，摔斷脖子。這不，這又來一個。雖然巧合是一定有，可一而再再而三，就不是巧合那麼簡單了吧。肯定有問題啊！」

  一個月內，三起？還都是摔斷脖子，真的那麼巧？

  我不由得皺了眉頭，順嘴問了句。

  「屍檢報告呢？」

  「屍檢完全沒問題，我家那口子的技術水平我是特別信。」

  「恩？等等，你家那口子？哦～～～」

  「哦什麼呢～別打岔，你看這事兒，是不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在搗鬼？」

  「不乾淨的東西？那你得找道長，你找我沒用。」

  「誒呀，別啊，咱倆這啥關係，對吧。」

  「呸，誰跟你有關係。」

  「小秋秋～」

  「嘔～」

  「好了，不鬧了，怎麼樣去看看屍體嘛？」

  「行吧。」

  進了法醫辦公室沒看見傅警官的那口子，錯失了當面調戲他倆的機會，不免有些失望。三具屍體被擺放在一起，都是一種非常怪異的姿勢。白色的布更增添了一種別樣的驚悚感，加上微微吹拂的冷氣，就好像那些屍體，還在繼續生前的舞蹈……

  我掀開第一具屍體的白布，被那軟綿綿的脖子嚇了一跳。整個人呈現一種僵直，只有脖子軟的跟水蛇一樣，一個頭盪在桌子邊緣。嘴大張著，舌頭耷拉在鼻子上。一雙眼完全上翻，只看見白色的部分。

  眼白里有青黑色的血管，看久了心裡直突突。

  第二具屍體更加詭異，屍體的四肢幾乎都扭曲錯位了。右手繞過了整個頭，折到了背後。左腿膝蓋反向彎曲，右腿更是如同打了一個結。脖子折斷，露出裡面的頸椎骨，像是沒有剪斷的電線。

  這幾個人，死的慘不忍睹。雖說每一個都是意外，可這意外……

  「還有更詭異的事，前兩個都是在播放同一首曲子時出事的。」

  傅警官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從一邊辦公桌上的盒子裡拿出了一張CD，這張CD上已經看不清字跡，滿滿的血污讓這張CD摸上去有一種噁心感。

  我隔著手套，將CD上的血污抹開，勉強辨認出一個白字。似乎CD上有一個女子的剪影，看起來像是以前發行過得什麼單曲。

  「這東西也出現在？」

  「沒錯，剛才第三個被害人的包里也找到了一張。更詭異的是，第一第二被害者死亡時，這張CD就已經被鎖在證物室。可它自己……出去了。現在又從第三被害者那裡出現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手還真不由得抖了一下。

  我仔細研究這張CD，用一邊的酒精棉球進行清理。可不管我怎麼把它擦乾淨，一轉眼血污又布滿了表面。

  這裡頭……有東西。

  「恐怖吧……還有呢。我根據這張CD去搜索了各大唱片公司，結果……它根本沒有發行過。也就是說，三個被害者是怎麼拿到它的，也毫無頭緒……謝秋…你剛才……拿著它是吧？」

  「是啊，這不就在……我…手裡？」

  我的右手保持著捏著的動作，可手裡卻空空如也。甚至連手套上的血污都消失了，如果不是因為空氣里的血腥氣，我都會懷疑CD是否真實存在了。

  比起我的震驚，傅警官的似乎……稍微鎮定點。

  他慘白著臉苦笑道。

  「一而再，再而三的，我就算是再怕，也開始習慣了。說真的，這東西這麼邪門……你有什麼說法？」

  我也跟著苦笑起來。

  「我能有什麼說法？你祈禱吧……祈禱它別再出現……否則…你這個法醫辦公室就成停屍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