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消亡之國交河（下）

  「謝秋，你是不是閒得慌。」

  我不會承認，畢竟只是有一點。

  瞳瞳指著視頻里的嬰兒墓葬坑問我。

  「哥哥，為什么小孩子都死在一起？」

  「不是死在一起，是死後都埋在一起。」

  「他們為什麼死了？」

  「我也不知道。」

  瞳瞳將視頻反反覆覆的播放，認真的聽著嬰兒墓葬相關的每一個字，而小元則對交河國的建築產生了興趣。

  「這些土坯房子都沒有頂嘛？那下雨怎麼辦？交河的人也太苦了，天天風吹雨淋。」

  「我覺得房頂應該還是有的吧…」

  「拜託，一千六百年前，你確定這些古代人已經會蓋房頂了嘛？」

  「難說，古人的智慧也不可小覷。」

  「那行，咱倆打個賭，輸的人學狗叫吃狗糧！」

  我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學狗叫也就算了，吃狗糧是個什麼鬼？話說……狗糧好吃嗎？

  「喂！怎麼？不敢啊？」

  「我怕什麼，不就是狗糧麼，賭了！」

  小元微微眯起眼，笑的有些得意。

  「那行，我給你買狗糧去~」

  不是吧，她這麼有把握？難不成這小祖宗之前在交河呆過？要死了……

  於是我因為和小元的賭注，瞳瞳因為自己的興趣，三個人開始了一項艱苦的技術攻克。目的一，嬰兒墓葬的形成理由。目的二，交河建築是否存在房頂。目的三，交河消亡之謎。我們一人占據一個角落，我泡上一杯咖啡，把自己窩在一堆靠枕之中。小元盤腿坐在沙發上，右手邊放著一大袋香辣小魚乾。瞳瞳整個人都嵌進了書架里，嘴裡嚼著一塊曲奇餅。三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坐在一處，互不打擾，卻又十分默契。

  我翻閱了大量的古書，找到了交河存在的細枝末節。

  1389年東察哈台汗國的黑的爾火者即位大汗，為擴充勢力，從伊犁地區出發對吐魯番地區發動戰爭。有很多人認為，交河就是在這時覆滅的。但事實上，戰爭無數次，交河只是控制權在變更，並沒有因戰亂而毀滅。

  另一方面嬰兒墓地的墓穴全部是半米來長，從地面痕跡來看，上百座的墓穴排列異常整齊。在歷史的記載中，交河曾經盛行過很多宗教，祆教、佛教、道教、摩尼教等等。那麼，這些嬰兒墓葬是否是宗教的神秘祭祀儀式呢？但當時的交河，就如同那個古魂所說，是佛教為尊。交河遺址中，可以發現大量的佛教建築。交河，正是佛教傳入中國的第二站，被當時的車師國尊為國教。如同古魂所言，每個人家中都有家廟，可見佛教在當時的地位。而佛教，最忌殺生，更不會允許以嬰兒祭祀這般殘忍的做法。所以，即便這真的是什麼儀式，也一定是佛教在這裡消失之後的事。

  「謝秋你看這個！」

  小元隨手就飛了一張報紙到我臉上。

  我拿來一看，發現是一篇在交河發現巨大門型建築的報導。我將上面的照片，跟視頻中的比對，發現這兩者之間風格迥異。而且在這個奇怪的建築上，有很多大小相同的長方形孔洞。這照片有些模糊，隱約能看見裡面放著什麼東西。我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小元那嫌棄的眼神啊…盯的我懷疑人生。

  「這都看不出來？是嬰兒的肋骨！」

  我手一哆嗦，一時居然不知如何反應。

  「最有可能的是，這個建築所有的孔洞之中，都是……嬰兒的屍骸。」

  不知道為什麼，我後背一陣陣的發毛。我仔細的數了數，這樣的孔洞大概有五十來個，打開的能確定有四十來個。

  我趕緊上網百度，經過一個半小時的篩選，我居然真的找到了一篇關於此事的文章。

  這個地方的地名，叫做賽義提-艾哈邁醍-霍加麻扎。而賽義提-艾哈邁醍，是個土耳其傳教士。這個人死亡之後，當地人給他修建了那個巨大門型建築。而當地的教眾，為了給自己死去的孩子尋找一個好的寄託。就在所謂上層宗教人士的墓上，掏出了一個個孔洞。將嬰兒的屍骸用布包裹，再用一層草泥封住，成為一種墓葬形式。

  也就是說，交河的嬰兒墓葬群是從元代出現的。

  解開了瞳瞳的疑惑，她就自己玩去了，剩下我和小元還在探索。

  關於屋頂，小元找到了不少論證。

  「謝秋你看這個，公元六世紀是不可能建造這樣宏偉的大殿的。交河之中有一個500多平方米的佛教殿堂……這些古代人怎麼可能解決屋頂這麼大跨度的力學問題嘛~」

  我有些不甘心，頂了一句。

  「那金字塔還沒有起重機呢，不一樣造那麼高？」

  元祖宗的回答是一個爆栗。

  「你這個槓精！」

  「那你是槓鈴。」

  被胖揍一頓之後的我，精神振奮。為了不吃狗糧，我開始瘋狂的翻找。

  最終，在視頻里找到了決定性證據。

  考古人員在交河這座古殿前的水井裡，挖出了幾十麻袋青磚。而這些，很明顯就是漢地屋頂的部件。

  小元吃癟，我心情大好，可結局她非但沒有吃狗糧，連狗叫也沒有。因為我下了她的面子，於是……她『愉快的』又揍了我一頓。哎~時也、命也。

  元祖宗沒了興致，將手裡的書一扔，也不收拾轉身就走了。

  好嘛，就剩我一個了，可我的疑惑還沒有答案。戰亂也沒有毀滅的交河，是如何成為消亡之國，最終被拋棄成為一個遺址的呢？

  我將視線又聚焦到剛才的問題，交河的屋子是有屋頂的。但最後的遺址里這些屋頂卻沒有了，結合好幾篇對於吐魯番當地建築的報導，我得出了一個結論。這些屋子的屋頂，是草泥和土灰抹出來的。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導致這個地區乾旱少雨，所以這樣的屋頂也可以度過漫長的時間。但是，這樣的屋頂是可以被燒毀的。當時蒙古鐵騎的致命入侵，很有可能一把大火將屋頂全部焚毀殆盡。交河遺址中，有很多紅色的土壤，就是黃土被烈火焚燒之後形成的。顏色越紅，代表當時火焰的溫度越高。如果溫度非常高，那麼這些黃土呈現的就是黑色。當土變成黑色後，表面就會變得非常光滑，也就是琉璃化。

  但是，大火會燒掉整個地區所有的屋頂嘛？

  如果不是戰亂，難道是天災？

  交河本身就是一個台地，位於亞爾乃子溝。而遠古時代，這個地方正是由於洪水沖蝕而成的。難道，交河的消亡是因為洪水？

  既然洪水可以在河水中央，留下一個柳葉形的河心島嶼，那麼將這個小小的島嶼淹沒應該也有可能。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曾經有過一場洪水，水勢之大，將交河前的橋樑沖斷。在交河的懸崖邊，有剩下一半的井。沒有人會在懸崖邊打井，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井其餘的部分被洪水沖走了。根據考古人員的測繪，交河在這麼多年之中，已經坍塌了近三十米。而造成這種塌陷的最大原因，就是因為洪水的衝擊。

  這樣一繁榮輝煌的交河，真的被毀於一場巨大的山洪嘛？

  可奇怪的是，在我翻閱的所有史料之中，都沒有任何關於巨大洪水的記錄。

  交河有近三十米的高度，從記錄至今，還沒有洪水可以衝到交河之上。我從史料上發現了另一種可能，跟洪水毀滅論完全相反的一種可能。那就是乾旱，百年不遇的大幹旱。那是在公元1285年，吐魯番盆地大旱。隨後，中國整體的大氣候進入寒冷期，也就是說，交河不再富饒，它已經無力養活這些居民。交河在初期漢代之時，有四五千人在屯田。可當寒冷期到來的時候，水資源變得匱乏珍貴，以至於農業等各方面都收到了限制。農業生產力低下、經紀蕭條。一度導致吐魯番盆地人口數量驟減，連一千戶居民都不到。而這個數據，只是交河鼎盛時期的五分之一。

  我在腦海中將這一切排列整齊，得出了這個消亡之國的一生。

  姑師人造，車師人持續建造，因絲綢之路成為繁華富饒之地。

  隨後，它的命運就開始一落千丈。

  因水路發展，陸地絲綢之路衰敗，交河失去了國度、失去了交通樞紐的地位。隨後蒙古鐵騎大舉入侵，交河瀕臨毀滅。隨後因氣候變化，交河最終走向消亡。

  當然，這一切只是一種猜想。交河，作為一個鮮為人知的歷史，被時間所掩埋。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紀實節目，我也不會關注交河的命運，關注這一段塵封的歷史。

  那個古魂死去，遠比他繼續活著來的更好…

  我將這些資料收拾整齊，關上房門，去煮冬瓜排骨湯。

  豬肉最近真的太貴……早知道，我就養豬致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