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詩人的世界（下）

  老鷹為什麼總在抓小雞？它沒有別的事做嗎？於是當他成為老鷹的時候，他就不抓小雞，他吃小雞。

  「啊！！老師，吳銘咬人！」

  小學，他成為了一個深沉的人。是的，他感覺到了他與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他的同學，是一群吵鬧幼稚的孩子。上課丟紙團的樂趣就像是吃了一顆糖，孩子們總覺得糖好吃，可他卻知道糖吃多會蛀牙。

  是的，他想的很多，他的想法已經超前。他覺得自己應該去尋找世界的真諦，去尋找存在的意義。可他只有六歲，所以被囚禁在名為學校，名為課堂的牢籠。

  啊……窗外的鳥如此自由自在，只有他，沉浸在悲傷。

  小學的一篇作文，讓他寫長大後。他用並不工整的字寫著，長大後，他要成為哲學家，啟發別人了解人生的真諦。這是他內心隱藏已久的話，是他的靈魂之聲。可他那位只懂化妝的語文老師，卻在他的作業本上寫。

  「不要抄襲。」

  是的，凡人不懂他，他也不必解釋。

  初中他寫了第一首詩，成就了他的里程碑。他將這值得紀念的一刻用手機拍下，存為桌面。提醒自己，要活的更有價值。

  可別人眼裡，他是個自戀狂。

  這一次，他決定反擊，讓這些愚昧無知的人，體會凡塵世俗。於是，他在周一的升旗儀式上，衝上廣播台，朗讀了自己的詩篇。

  「你的笑臉，就像他醜陋的內心。你們歡笑著走向死亡，卻懵懂無知。我在深淵，凝視。深淵，也在凝視。它笑著，奪走我們的生命。殘酷、無情而冷漠。可它為一朵花的死亡哀悼，傷感。我們總會凝視深淵，企圖看清自己。可蒙蔽的雙眼，又如何能看見。醒來吧，痴人說夢的愚昧者，世間大道已經止步不前。看看這末世，看看你們彼此的虛偽，醒來吧～」

  他沒有得到掌聲，得到的是噓聲和嘲笑。他並不氣餒，因為這些人無知，所以他們因無知而害怕，而昏睡不醒。他如何能叫醒裝睡的人呢？

  「吳銘，初三了，學習壓力可能確實很大。但你要學會排解，多跟同學交流，或者跟心理老師聊聊。不要自己。一個人悶著，不好。」

  「哈哈哈，那個感嘆人生的白痴。」

  「啊～起來～起來～醒醒吧罪人～哈哈哈哈哈，我學的像不像？」

  「像，簡直傳神！」

  孩子還是懵懂的，他們不能理解，所以用嘲笑來合群。也許他該跟老師聊聊，有些人有生閱歷的，就能明白他的苦心。

  於是，他找上三十六歲的班主任。

  「你看，你的人生已經過半，卻還在學校這個牢籠。有什麼趣味呢？這裡的天空已經灰暗了，它沒有色彩，沒有意義。你應該去追求世界的真諦，追尋愛的意義，理解這凡塵。理解浩瀚星河，理解宇宙萬物。走吧，走出去，成為你自己，成為一個時間長河裡的塵埃。你會升華，會……」

  「我會找你家長！你給我出去，現在立刻馬上！」

  看著班主任氣急敗壞的樣子，吳銘忽然大徹大悟。愚昧和無知，跟年齡閱歷並沒有關係。

  高中，他創辦了一個詩友會。

  他一次次提交申請無效後，就偷了家裡的錢，列印單頁到處分發。

  他精心設計了一個LOGO，是一隻騰飛的火烈鳥。他給詩友會起名，騰鳥。他天天奔波在每個班級，耐心的勸解同學。他渴望有一個知音，一個靈魂之友。可迎接他的，確是嘲笑，無休止的嘲笑。

  「我說……你是不是有病？有病看病去，好不好，別煩我！」

  「別念叨了煩不煩啊，王八念經都比你好聽。」

  「滾！」

  「什麼？傳銷？洗腦？還是什麼奇怪的教？你的腦子正常嗎？怎麼升學的。」

  「白痴。」

  連父母也不懂他的內涵。

  「你能不能別這麼做了！你到底是有什麼病？！我們一天天辛辛苦苦工作，掙錢養活你，不是讓你發神經的！」

  「敢偷錢？！打死你，我看你敢不敢！看你還敢不敢！」

  他被打的遍體鱗傷，很痛卻很真實。這就是活著的感覺，是無奈，是凡塵。他並沒有放棄他的追求，甚至為了追求，他可以付出一切。他將自己的傷展示給警察，哭訴著父親的暴行，隨後……他的父親被拘留。最終，他又被揍了一頓，這次更狠。

  高中畢業後，他就再不讀書。他想學習了解的，學校已經給不了他。他要去追求真理，參透凡塵的奧秘。他領略著廣大的世界，領略著人間的冷暖。貧窮，讓他惆悵。他吃著父母做的饅頭，心中卻想著那巨大的龍蝦。這就是他內心的世界，富有而充實。他有著別人沒有的快樂，他想要傳達，讓所有人明白，世間的真諦。

  所以，他開始上網。

  他申請了一個網名，叫凡塵。他發現網絡是他的機遇，是他不可多得能量。他認識了一群人，他們是網絡作者。他們年輕、朝氣、學歷高，他們是世界的棟樑，有著非凡的能量。他想感化他們，讓他們追隨著他的步伐，體會凡塵。他對自己有信心，這就是他的力量！

  直到……他被群主T出群。

  這是嫉妒，是可笑的嫉妒。他並不生氣，因為他的才華他的透徹已經顯山露水。所以，這些庸人才嫉妒。這是多麼美好的事，讓他為自己買了一頓KFC。

  吃著雞翅，看著油膩膩的手指，他突然明白了。

  他要出書！

  是的！他要出書，他要把自己的詩變成書，讓每個人翻閱。紙張，配合著墨水的香氣，堅硬的外殼包裹著柔軟溫和的心。多麼的美好，是的，這是他活著的意義！對，他的二十年，就是為了這個！是的！他必須行動起來，必須現在就去做。他不能浪費自己的生命，一分一秒都不行。這是他的責任，是他對這個世間的義務！

  於是，他拿著啃了一半的雞翅，沖回了家。他告訴父母，他要出書。

  他，又被打了一頓。

  為什麼呢？為什麼沒人理解他的意志，他是為了這個世界啊……不，他不可以放棄。他的生命就是為了一個使命，為了這個足以記錄到史冊的使命。

  他必須面對上天的考驗。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就是形容他！

  他四處打聽，到處努力，終於找到了這個上蒼給的機會。就是這裡，這裡是六道交換所，是他的輝煌篇章！當得知代價是一條腿，他的內心深處是亢奮是激動，他簡直要為之歡呼。喜悅，戰勝了疼痛。他得到了他的夢，五百本精裝版的詩集。他拄著一根樹枝，衝到了路上。他看見一個人，就發一本。五百本，很快就發完了。他剩下了最後一本，他捨不得。

  他要留下它，作為他的榮耀。

  當他回到家的那一刻，他的父母徹底絕望了。

  「你……你這個瘋子！瘋子！」

  「你滾！你滾！我們沒有你這個兒子！滾！」

  於是他離開了家，像是自由的鳥，飛向了天空。他的內心深處，充滿了快樂和興奮。他沒有了枷鎖，沒有了牽絆，他超脫了凡塵，離開了世俗，他已經成就了自己！

  他用最後的錢，買了一頓好菜好飯。他吃得很飽，就在路邊坐下了。他給路過的每一個人講凡塵，講世間的真理。他卻看見自己的詩集，在垃圾桶里。那一刻，他有一絲迷茫和傷感。

  這路……太難了，鋪滿了荊棘。他如何才能昂首挺胸的踐踏世俗，成為真道呢？

  是的，死，死就可以超脫！

  「我看見你很多天了，這是你的詩集，我撿的，我覺得很好。它指引了我，讓我心裡亮起了一盞燈。就在這裡，很暖。我很敬佩你，真的。」

  吳銘，那一刻，熱淚盈眶。

  是的，他成就了！

  「你是我的第一個知己。來吧，朋友，來成就我吧。」

  「我該做什麼？」

  「我想要對抗死亡，超脫死亡，成就真道！」

  「哦……好的，我願意幫你。」

  於是吳銘跟一個乞討的乞丐一起去了橋洞，這裡是乞丐的家。吳銘用自己的衣服，做了一根繩子，用它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來吧，我的朋友，這是我的願望，你來！」

  「你……確定嘛？我對你的幫助，將不會停止。」

  「是的，朋友。總有一日我們會在宇宙中永恆！」

  「好的，我的朋友。」

  ——

  「今日凌晨，城東一座橋洞之中發現一具男性屍體，死者年齡二十四歲，遺物有一把摺扇，一個石頭印章……希望知情人撥打電話為警方提供線索，熱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