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宿怨

  「我當然知道，可千陌在他身體裡。千陌和你本是生於混沌的兩子，就算如今元神已散成了殘破的魂魄，普通肉身也一樣承載不了。這個謝秋可以，所以……非他不可！只要墨重此刻趕來，千陌便會醒來。你難道不想他醒？你們二人本是兄弟，萬年相隔，就一點也不想見？千燈，你怎可如此涼薄？」

  「白若，並非是我不願意他醒，是他自己不願意醒。否則，謝秋的身體，又怎能封得住一個生於混沌的魂魄。」

  「他不願意醒？你騙人，你騙人。為什麼不願意醒，為什麼？！我與他已相隔萬年，我日日夜夜對他思念為他牽腸掛肚，若非他對我無情，當初為何要救我？你們可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的？如今倒不願意醒了？不願見我？休想！」

  趁著千燈和白若說話爭執，小元悄悄從後面饒了過來。

  「謝秋……謝秋你怎麼樣，你別嚇我啊…你要不要緊，不要死啊，我不要你死。你等著，我現在就……」

  她的話還沒說完，黑色的蟲群就立刻圍了過來，我一把推開了她。蟲群下嘴什麼都沒咬到，如同泄憤一般，撲上我的手臂。尖銳的牙齒划過我的皮膚，帶出一片片的血痕，可偏偏我什麼也感覺不到。

  「謝秋！」

  「小元，你……你別管我，過去，去老闆身邊。」

  「我不！」

  小元化出原型，九尾在空氣中橫掃一記，勁風將那些蟲從我身上扇了下去。她一個箭步，衝到我身邊，護在我身前。她渾身的黑毛全部豎起，尾端成刺急射出去，生生將那些蟲子釘死在地上。一條尾巴用力一抬，將我丟到了她的背上。一個猛竄，隨後高高躍起將我帶到了老闆的身邊。她將我放下，妖力暴增，身體上緩緩浮現出一股銀色的火焰。隨後她張口，口中一團銀光閃過，一團火便衝著白若去了。

  白若站在原地，冷冷的掃了我一眼，勾起唇角。

  「就這點本事，也想跟我動手。」

  白若連動也沒動，只是隨手一揮，那團火就消散了，空氣中只留下了一點點的焦糊味。隨後她雙目微垂，手中緩緩聚集了一團鬼蟲，她一捏那許多隻就成了一隻拳頭大的鬼蟲。這東西張著嘴，毫不留情狠狠咬了她的手腕。大口大口的，像是吸食著什麼。吸飽後，成了一個脹到幾乎透明的球，慢悠悠的飄起來。一眨眼之間，這個球就在小元的眼前炸裂開了。

  「小元，退下！」

  千燈瞬移到小元身前，單手一指便成了一道透明的盾。炸裂之後噴出的黑色粘液，紛紛濺到了盾上，冒出一絲絲青煙。空氣里立刻飄散出一股酸味，而那張盾像是被硫酸腐蝕了一樣，瞬間消失了。千燈負手立著，我在他身後，卻不知此刻他是什麼神情。倒是白若，滿懷戒備往後退了幾步。雖說千燈去的極快，可小元還是被黑色的粘液沾到了一些。她忽然渾身一震，一瞬間縮回了正常貓的大小。渾身抽搐著，倒在了我懷裡。沾到黑色粘液的地方，毛髮全部脫落露出了裡面的皮膚，而且已經被腐蝕變得血肉模糊。她勉強睜開眼，咧嘴沖我笑了笑。

  「沒事，沒啥大不了的，過兩天……我就能長回來了。」

  小元…曾是那麼愛惜她的毛，可如今…她痛得渾身發抖，卻強咬著牙不喊一句。我第一次，緊緊的抱著她，有些……想哭。

  為什麼？為什麼我只是一個凡人，卻要遭受這些與我無關的事？為什麼，我連保護別人的能力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突然間，心裡竄起了一團火，無處宣洩。它橫衝直撞，憋悶的難受。

  「謝秋！謝秋！你怎麼了？！謝秋！！老闆，謝秋他……謝秋他暈過去了！」

  「你看著他！」

  千燈雙手放到胸前，默念了一陣，胸膛之中出現了一個淡金色的光圈。那個光圈漸漸變大，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空洞。他伸手從那個光圈中取出了一柄劍，這把劍正是萬年前的斬魂。斬魂乃是千陌的神器，那件事後，千陌元神散，這柄斬魂就寄存在他的身體內。斬魂一出，必要見血。若是想對付這個白若，就一定要以血祭劍。他橫劍在胸，一手貼著劍刃一划而過。血順著劍身的凹槽，流出了一個龍紋。那龍張牙舞爪從劍身騰飛而起，怒目狂嘯一聲，震得天地一陣色變。

  小元呆呆的看著陰沉的天，看著地面如同害怕一樣的瑟瑟發抖。而那龍通體全黑，劃空而過，帶起了數道紫色驚雷。這是……這是天劫紫電之雷，她忽然覺得一陣無力，一個千年修行的妖祖又如何，她根本護不住想護的人，這些人，這些人她誰也敵不過。為何自己當初不思修行，只顧吃喝玩樂呢？若她，若她在勤勉些，拼著再糟一次天劫，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護著謝秋了……

  白若不傻，她自然認得這是天劫紫電之雷。可她早就跳脫六道，出了輪迴。紫電之雷又能耐她何？

  「千燈，你這天劫對付旁人興許有用，可你卻忘了，忘了我是誰！」

  白若平地而起，腳下生風浮於空中，她化身成無數鬼蟲黑壓壓的蓋住了天空。每一隻鬼蟲都張著口，貪婪的吞噬這紫電之雷。在它們再次重聚，又要凝成人形之時，千燈持劍橫劈而過。那些蟲子未能抗住，紛紛後撤。它們再次大張開嘴，口中竟是方才吞下的紫電之雷。一個個電雷凝聚成一個巨大的雷球，一下子像千燈砸來。千燈持劍迎難而上，拼著一股勁竟將雷球對半劈開。那雷被劈開，砸向兩側，將地掀起三尺，所及之處一片焦土。可千燈並未後退，更是極速前沖，劍花一出，刺向鬼蟲。鬼蟲時而聚時而散，尾尖伸出刺，如雨急射而出。千燈雖退得快，卻還是被劃破了臉頰。

  千燈抹了抹血，眼神一冷。時隔萬年，這白若邪術越發精進。若是今日不除，日後必定為禍人間。想到此處，提氣上升立於雲之上，劍離手分而化之。劍隨風動，化為點點金光，直指那些鬼蟲，將其困在金光之中。隨著千燈口中默念，金光逐漸縮小，顯出一些上古咒文。若是不能滅，那就封。

  「以此混沌之力，封！」

  白若似乎慌了手腳，凝不成人形，急的四下亂飛。可那金光像是長了眼，不論她怎麼飛，都被困住。那金光暴漲而起，成了一個牢籠。

  「不…不！千陌還沒醒，你休想封住我！你休想！」

  眼看金光已縮成方寸，就要咒成，一柄拂塵從天而降，一擊打碎了金光。有一道士騰雲而來，不是墨重又是誰。

  「二位別這麼急躁，消消火消消火。怎麼說不上幾句，就非得上手呢？」

  「你來做什麼？」

  「你來做什麼？」

  墨重笑了笑，覺得有些委屈。這千燈問也就罷了，怎麼這個女人也跟著問。他來做什麼，還不明白？雖說如今白若入了邪道，可模樣倒是從未改。墨重看著她，心裡一動，這是許久沒有的感覺了。就為了這個，他也不想讓這個女人死去。再說了，他墨重活到如今，還能有多少樂子。千燈、千陌、白若，這三人一場戲倒是可以讓他好好樂樂。

  「都道是女子無情，我瞧著像是真的。白若，你不就等著我來麼？只可惜謝秋那小子暈了，否則此刻說不定你的千陌已經醒了。」

  「我不要你救！」

  「何必如此絕情，若是……若是當初沒有我，你也不會是如今這般的厲害。你我本就有情，全當是……全當是全了我對你的情誼。白若，如今這世道不比以往了，你不如跟著我好好過，何必滿心滿意還是那個千陌呢？」

  「你住嘴！」

  鬼蟲一陣疾風飛到了墨重的面前，墨重只是笑了笑，隨手一揮就死了個乾淨。論起邪術，他豈會輸給白若。他手捏了一個印，放在唇間，隨後一點而出。將那些剩下的鬼蟲硬拉了過來，隨後一手，硬生生抱住了白若。他不理會這個女人的掙扎叫罵，轉頭對著千燈一禮。

  「今日且到這兒吧，你若是真不想千陌醒，就不能殺這個女人。你雖然和他是兄弟，可你卻未必懂他的心。若是這個女人真的死了，再不存於世了。想想吧，那個千陌會如何？你若是看著她不痛快，我帶走就是了。哦，對了，我只是將人帶走。若是日後她又自己偷跑出來，也怪不得我。望你好好看著你的謝秋，莫要再自投羅網。否則……你我都保不住他的小命。改日再登門拜訪，先行一步。」

  墨重走後，千燈眉頭擰成了麻花。這妖道所言不假，可放任不管這白若又會害死多少人？要他不管，除非天滅地毀！

  「小元帶上謝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