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連體嬰（上）

  後來，我看到新聞說白華辰死了，屍體在護城河裡發現的。我好奇的回去翻看，讀到了白華辰最後的日子。

  他一直在家，沒有逃亡沒有離開。奇怪的是，他那本該被凍結的銀行卡依然可以使用。他給一個退休的幼兒園老師轉了很多錢，只因為那個老師曾經善待過他。後來，他被一位死者家屬找到，對方要求他補償七十五萬，他沒給順手殺了那個人。

  再後來，他出門採買，遇上車禍。肇事司機為了逃逸，將他丟進了護城河。其實那時他還沒有死，他睜著眼，隨著水波回憶起了童年。如果年幼的時候，能再快樂一點，就好了……隨後，他因失血過多死亡。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泡腫了，面目全非。

  我不禁感嘆，如果我們沒有收七十五萬，如果他願意給死者家屬賠償，那麼……他可能現在還活著。

  隱隱約約，我覺得這所謂的命數，倒像是老闆的安排。

  七十五萬是個不小的數目，我拿它把交換所里里外外整修了一遍。重點是元大小姐曾經砸壞的院牆，以及購買古叔紙身的埋葬處。最後剩下不到十萬，給小元買了小魚乾、進口牛奶，給古叔買了做身體的紙、竹篾還有香火。

  最後剩下三萬，我也想不到用途，就交還老闆。

  「謝秋，你不給自己買點什麼？我看你的筆記本電腦也挺破的，不換換？」

  「還能用，再說我用的也少。」

  「好！非常好！果然是我這裡最好的員工！作為老闆，我真的非常欣慰。」

  我一邊陪笑，一邊翻著白眼。所有的老闆總是這麼希望，馬兒好，馬兒不吃草。我這麼為國為民的，他估計能樂上好一陣子。

  「哦，對了。這幾天會有一單生意上門。看著挺簡單的，但你別接。無論如何你都不要接，明白了嗎？」

  「不接？」

  「對，不接。如果你接了，謝秋你會有麻煩的。」

  「知道了，老闆。」

  什麼生意，竟然連六道交換所也不能接？

  很快，不能接的生意就上門了。

  客人是一位二十歲出頭的女孩，扎著一個馬尾，額前有幾縷碎發。她帶著黑框眼鏡，背著一個米白色的帆布包。一條淺灰色牛仔褲，一件長款連帽衛衣。仔細看的話，這張臉有些眼熟，只是一時間想不起哪裡見過了。

  她有些緊張，手緊緊的攥著包。

  「你好……我聽說你們這裡可以交換我想要的東西。」

  「可以是可以……但…」

  「我求求你幫幫我！」

  一個眨眼，這姑娘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我趕忙伸手要扶她起來…

  「姑娘有話好好說，你先起來。」

  「我不起來，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你幫幫我，求求你幫幫我吧。」

  「這……哎你先起來。」

  「我不，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我就跪死在這兒，反正……反正我也活不了了，左右是個死……」

  我拿這種會哭的姑娘最沒轍了，可老闆早就打過招呼，她的生意我們不能接。

  「怎麼回事吵吵嚷嚷的，是哪個女人在這裡撒潑？你要跪死上外面跪去，別在我們店裡礙眼……哭哭哭，哭什麼哭，說你呢！……誒？！誒？！？！你是陌小路！！啊！！！！陌小路！！！」

  前一秒小元在炸毛，後一秒這個求抱抱求蹭蹭的神情是怎麼回事？今兒……難不成她來大姨媽？不對啊……妖也沒大姨媽啊…

  「謝秋！！這是陌小路啊，當紅女團的C位出道，啊！！！我超喜歡她的！真人好可愛，好漂亮啊！偶像給我簽個名吧！」

  我一臉懵逼…什麼C位，什么女團，小元說什麼呢？

  等了將近四十分鐘，陌小路也哭好了，小元也冷靜了，我才算明白了前因後果。

  這個陌小路正是今年出道的歌手，是一個女生偶像團體的隊長。外界對她基本沒有不好的評論，團員之間據說也相處的非常和睦。這個姑娘能唱能跳，除了有偶像的容貌，還有實力派的能力，並不是一般的花瓶。而且她向來潔身自好，又樂觀積極，這才成了小元的偶像。

  我覺得她眼熟，就是因為今天早上還喝過她代言的酸奶。

  「所以……你想換什麼？」

  冷靜下來的陌小路不像剛才歇斯底里，變得支支吾吾。可能是因為小元這個粉絲在，有所顧慮。

  「陌姐，沒事的你說，我絕對不說出去！」

  在小元的再三保證下，陌小路才哭哭啼啼的說了一個驚天醜聞。

  「我能出道……是因為…因為……因為我和贊助商……之間的事。當然……只有一次。他答應我可以成名，出道，這個承諾他也實現了。可我……可我懷孕了。我……我一開始不知道，現在…現在這個肚子越來越大，就快藏不住了。」

  怪不得，這件衣服這麼大。

  小元聽了這些，起身，頭都沒回就走了。大概……是氣極了……看來小元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女孩，所以才那麼失望。

  「我現在……我現在月份大了，不能流了，我……我怎麼辦啊…你幫幫我，我不能生的。」

  「那……那位贊助商？」

  「他只給了我二十萬，就再也沒理會過我。我知道……是我貪心，是我虛榮。可我現在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了，求你幫幫我。」

  她哭的肝腸寸斷，哭的聲嘶力竭，我也信她真的知道錯了。但……老闆說過不接。

  「很抱歉，我們幫不上忙。」

  「為什麼？你們可以的我知道你們可以的。我聽說過這裡，這裡什麼願望都可以實現的，為什麼不幫我？我有錢，我以後……我以後還會有更多錢，只要你幫我。」

  「對不起，我只是打工的。你的生意是老闆不接，我愛莫能助。」

  「那你叫你們老闆出來，我跟他談。」

  「對不起，老闆此時此刻不在店裡。」

  「你只會說對不起是嗎？好好好，那我就這裡等。反正……反正這事處理不掉，我也不用回去了。我就在這裡等，他總得來的。」

  之後的五天，陌小路就天天來這裡等。小元天天見，卻再沒有以前的熱情了。

  「小元你偶像出了這樣的事，是不是很失望？」

  小元抱著腿，坐在屋裡門框上，看著陌小路坐在外面的身影。

  「我沒有，雖然是挺失望的，但……最主要我們回絕了她，毫無理由的回絕，這讓我沒什麼臉再去她面前。謝秋，你說老闆為什麼不接她的生意？明明是有賺頭的……」

  「老闆的事，誰知道。反正，我們不能接她的生意。隨她吧，她一個偶像，總不能天天在這裡耗著。你看……接她的人來了。」

  門外來了一輛黑色的寶馬車，車上走下來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帶著墨鏡，穿著一身銀灰色西裝。

  他們在門口拉扯了一陣，最終陌小路還是跟他上了車。

  「你看，我說吧。」

  「希望她一切順利才好……謝秋我心情不好，今天你值晚班。」

  「啊？哦……」

  也不知道，小祖宗這次心情不好得多少天。

  過了幾天，陌小路又一次登門了。這次的她，穿著韓版高腰娃娃衫，看著很可愛。但其實，是為了遮蓋她的肚子。她一見我，又跪到地上了。

  「你幫幫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我肚子裡的，是個怪物，是個怪物！我不能生下它，我不能！！你幫我，求你了，我給你磕頭！我給你磕頭，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一個姑娘，一個偶像，為了一個願望就這麼跪地磕頭。我心裡……也不好受。

  「陌小姐，你先起來，你先起來說。我幫你……再問問老闆吧。」

  「謝謝……謝謝你，謝謝你。」

  她一把抱住了我，哭的淚雨梨花。我的手沒地方放，只能高高的舉著。等她情緒穩定下來，我才知道她懷的是連體嬰。

  連體嬰是指單卵性或單合子性雙胞胎身體上某一部分相連的現象。 其內臟相連的情形可藉助X-光、放射性同位素、超音波、甚至電腦掃描，查出其間解剖學上及機能上血肉相連的程度。醫界認為在第12天—14天分裂造成不完全分裂，會形成連體嬰兒，發生機率大約是20萬分之一。

  這樣的機率都被她碰上了，也不知道她是幸運還是不幸。也難怪，老闆不接這個生意。嬰靈是最麻煩的，它們還沒有長成為人，不懂事事不懂人情，難以溝通。而且，胎死腹中，就會怨氣極大。不論纏上誰，都是相當棘手的問題。哪怕是陰差，都會十分頭疼。

  連體嬰就更難了，因為它根本不是完整的嬰靈，一旦處置不好……誰知道後果會怎樣。

  這個年輕的偶像，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