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皮囊

  「你別過來！」

  「好好，我不過來，你別激動，我不過來…姐，你別這樣。」

  「我不乾淨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小俊，你替我……你替我跟媽說，下輩子…下輩子我就乾淨了。」

  吳俊是眼看著自己的姐姐跳樓自殺的，他那時只有十五歲。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母親精神崩潰，得了精神分裂，才說出實情。

  他的姐姐……被人下藥……丟了清白。那人還把那些照片視頻賣到了網上，周圍人的指指點點、父母的責罵，讓姐姐選擇了死。

  姐姐死的那一年只有二十歲，剛成為重點大學的學生，學習成績好，性格脾氣好，長得也好。她是吳俊心裡，最好的姐姐。不！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可花一般的年紀，卻因別人的過錯，走了絕路。

  吳俊小時候聽鄰居說過這樣的事，可他沒想到這種事會發生在姐姐的身上。

  他永遠記得姐姐最後的樣子。

  姐姐穿著藍白條的病號服，就這麼站在樓頂上。她隨著風晃晃悠悠，像只迎風而擺的蝴蝶。她的臉上有淚，也有笑。她很安靜，沒有瘋狂，只給了吳俊一個微笑，就輕輕一躍。

  過了這些年，吳俊已經長大成人。他其實怨過姐姐……他覺得姐姐脆弱，覺得姐姐不顧及家人，死的輕飄飄，只是親者痛仇者快。

  尤其是母親精神分裂的病症發作，又哭又笑，又跳又鬧。吳俊真的覺得姐姐死的自私……

  可母親死後，搬家偶爾整理東西，吳俊找到了姐姐的日記。這本日記里，還有一封遺書。遺書里有前因後果。

  這個日記本藏的非常隱蔽，自從姐姐墜樓之後，就再也沒有找到過。

  那個男人是大姐姐兩歲的一個學長，聽說家境不錯。人長得也很不錯，還是學校里的優秀學生。而這個優秀學生，確有兩張面孔。一面是乖巧，一面是惡魔。

  是這個男人追求的姐姐。姐姐一直很聽話，遵守著母親對她的要求。大學之前，姐姐沒有談過戀愛。這是她的第一個男朋友，沒想到……也成了最後一個。

  日記里寫滿了青澀的愛戀和絕望……

  『他約我了，我好高興，走路都帶著風。他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是很多女生心裡的夢。我做夢都沒有想過，他會主動約我出去。

  我買了香水，和新的連衣裙。我將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才發現離見面的時間還有那麼久。我的心靜不下來，甚至一刻也不想等。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那麼期待。就像去秋遊的小學生，激動的坐不住。

  我幻想過很多情節，我們也許會牽手。我喜歡他那雙修長的手，想像著他掌心的溫度。我們也許會一起看電影，在幽暗靜悄悄的電影院，給出對方第一個吻。我們也許會吃同一個冰淇淋，會喝同一杯奶茶。他也許會用自行車載著我，讓我坐在學校操場邊，看他打籃球的身姿。以後，他也許只會拿我遞過去的毛巾……希望在一起的時間越慢越好，最好……就這樣一輩子。』

  『他帶我，去了那個地方。昏暗無人的小巷子，他遞了一杯檸檬茶……醒來的時候，我躺在地上，身上……都是恥辱的痕跡。我帶著絕望……帶著被撕碎的連衣裙，回到家。我不能讓媽媽知道，絕不能！』

  『他們……拍了照片，還有視頻。那天，竟不止他一個。這些在網上瘋傳，整個學校的人都知道了……』

  『媽說……我不乾淨了，說我是不知廉恥的，她再也不認我這個女兒……我，做錯了什麼？錯的……是我嘛？』

  『我被學校開除了，我的藝術夢結束了……』

  『他們……又找上我了……噩夢，什麼時候醒？』

  『我……想死……』

  這是吳俊的姐姐留下的最後一篇日記，只有一句話，和已經乾涸的淚痕。

  吳俊決定報復。他找了這個男人整整四年，直到有人說在soul上見過他的照片。

  吳俊在六道交換所，用自己的舌頭，換取了女人的身體。他花了很多錢，將自己整容成了姐姐的樣子。他開始玩soul並且用自己的照片，尋找著。他的美貌，招風引蝶。他時不時發一些秀身材的自拍，很快……那個男人就上鉤了。

  「這麼多人可以匹配到美女，真是我的榮幸，美女可以發照片看看嘛？」

  吳俊爽快的互關，發送了好幾張露骨的照片。而那個男人……根本沒有認出來。

  吳俊的姐姐丟了命，可這個男人，居然不記得，一絲一毫都沒有悔過……

  吳俊很快就跟這個人打得火熱，開始用微信聊天，視頻……內容越來越大膽，終於這個男人對他發出了邀請。

  「寶貝，我想你，我想見你。我們奔現吧。」

  「可我……不會說話。」

  「寶貝，我會對你好，我不介意。」

  「真的嘛？」

  「真的。」

  「那……好吧。我會穿黑色露肩的連衣裙，還會噴香奈兒的邂逅，希望我們擁有最美好的邂逅。」

  「好的，愛你寶貝。」

  吳俊關了手機，取出了跟姐姐一模一樣的裙子，還有和姐姐一模一樣牌子的香水。他穿上黑色高跟鞋，將頭髮披散下來，那一刻他就像看到了姐姐。

  姐……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死。

  第二天，吳俊來到約定的地方，他見到了這個害死姐姐的男人。這個男人一點都沒有變，活的滋潤。有著本科學歷，好看的皮囊，還有不俗的身價。

  姐姐失去的……吳俊都要從這個男人身上加倍討回來。

  他們一起看了電影，一起用了晚餐，之後微醺的吳俊被這個男人帶到了賓館。一切都顯得順理成章，當這個男人洗澡出來，吳俊遞上了一瓶水。

  在藥效的作用下，很快這個男人就失去了知覺。吳俊看著地上的人，用高跟鞋狠狠的踩著。他拿出包里的工具，對準了地方，一刀下去。

  ——

  「那個案子聽說了嗎？」

  傅立葉一臉迷茫搖了搖頭，最近打黑，他累的像個陀螺。

  「就是那個賓館剝皮的案子……」

  「哦……那個啊，現在還有誰不知道的，那手法叫一個漂亮，你別說那女孩下手真狠。人像香蕉似得就給剝皮了，還那麼完整。這姑娘不當個法醫真是可惜了。」

  「我說頭兒，你的側重點是不是有問題……這下手也太兇殘了。而且……還把那個切下來，塞在被害者嘴裡了。嘖嘖嘖……這是多大的仇啊…」

  「肯定是這男人幹了什麼對不起姑娘的事兒。這年頭的姑娘為了情啊愛啊的，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頭兒，這你就錯了。這事兒，是個悲劇。這姑娘，原本是個男兒身。小時候親姐姐讓被害者……拍照拍視頻，清白毀了人也活不下去了，就墜樓自我了結了。哎頭兒，這事兒說起來你知道啊……當年這個事兒出警還是你去的。」

  「啥玩意兒我？我怎麼可能……」

  傅立葉想起來了……他在剛做警察的時候，確實跟師傅出過一個警。死的是個剛滿二十的姑娘，那會兒他還覺得姑娘心裡太脆弱，卻不知道裡面還有這些事……他還記得當時那家的那個男孩…十五六歲的年紀，眼裡……滿滿的都是恨。

  原來……是他。

  後來傅立葉去見過一次，只是不知道這個男孩怎麼不會說話了。看守所的人說，他的舌頭沒了，像是被人切走了。

  對於這個成了姑娘的男孩，傅立葉有些愧疚。當初這個案子雖說有疑點，但到底是個自殺的案子，目擊者也很多。雖然死者的母親來報過案，但沒有證據也沒有嫌疑人，所以最終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傅立葉看著眼前的人，不禁想著如果當初……如果當初沒有放棄，找到了那個嫌疑人將其繩之以法…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

  「你後悔嘛？為了一個人zha，賠上自己的一輩子……值得嗎？」

  眼前的人笑了笑，那麼平靜溫和。他拿起了紙筆，寫下了一些字。

  「我為了姐姐，我值得。」

  傅立葉嘆了口氣，心情沉重的離開了看守所。希望這對姐弟，下輩子…能過上好日子，再也不要經歷這些苦了。

  傅立葉回到局裡，聽說了一件蹊蹺事。之前他們一直再跟的那個齊風，最後出現在六道交換所。而那之後就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還有更蹊蹺的，連那個殺人的吳俊也去過六道交換所。

  傅立葉雖然知道局長的立場，可不代表他就放棄了。他一直盯著六道交換所，發現好幾個去過哪裡的人，非死即傷，或者就人間蒸發……

  那個地方一定有問題！

  等著吧，早晚有一天，會抓到那個千燈的把柄！

  「頭兒，你手機是不是沒電了？你快回去一趟，你家裡出事了！」

  傅立葉一驚，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