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真相漸明何抉擇（五）

  郎珏去見了那位老嬤嬤。

  老嬤嬤到京師的時候，是傍晚時分，底下的人將人安置在一處之後，就給郎珏報了信，郎珏記掛著事情，連晚膳都未曾用，就先去見了這位老嬤嬤。

  關於老嬤嬤的事，在知曉其身份之後，郎珏也已經讓人去仔細查過，這些明面上的事，想要查出來，並不困難。

  這位老嬤嬤，姓李，大夥都稱她一聲李嬤嬤，李嬤嬤並非是沈皇后的心腹，但卻是牢牢地占住了一個老字。老嬤嬤原是東宮的人，當年沈皇后進宮，跟在皇太孫身邊的時候，老嬤嬤就被派到了沈皇后身邊伺候，李嬤嬤忠心的人，是當今太后，當年的太子妃。正因這一點，李嬤嬤想要成為沈皇后的心腹，就不大可能。

  之後，李嬤嬤一路跟著沈皇后，嫁給當年還是皇太孫的正宣帝，之後太子登基，正宣帝被封為皇太子，先皇在位不過一年就撒手人寰，正宣帝繼位，而沈皇后也成了皇妃，憑著正宣帝的寵愛，得了皇貴妃的尊貴，之後又母憑子貴，廢后封后，在此期間，李嬤嬤一直跟在沈皇后身邊，算是親眼見證了這一切。

  李嬤嬤年事已高，雖是老人，卻非沈皇后心腹，在太后那邊，也未必是多長眼的人，於是，在四年之前，被放出宮去。

  這樣的一個人，當年的事情，會知道多少？郎珏其實有些疑惑，沈皇后如果真的做了什麼事，顯然也會避開李嬤嬤，而如果李嬤嬤知道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沈皇后也不會心慈手軟地將人放出宮去，可劉夫人既然要找她，必然有她的道理在。

  在去的路上，郎珏將事情翻來覆去地想了好幾遍，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李嬤嬤年事已高，頭髮鬢白，因為日夜趕路，原本不大好的身子越發虛弱，郎珏過來的時候，李嬤嬤還躺在床上，見人進來，微微眯起雙眼，看著來人，辨認了許久，似乎才鎖定了站在自己床前的郎珏。

  「你是誰？」李嬤嬤蠕動了一下嘴唇，開口詢問。

  郎珏尋了一把繡墩，在床前坐了下來，開口詢問：「李嬤嬤可還記得顧秀雲？」

  「秀雲？」李嬤嬤似乎有些疑惑，回想了好一會才漸漸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了一些笑意：「秀雲那丫頭啊，怎麼，是秀雲讓你來的？」說完，李嬤嬤又搖了搖頭，說：「不對不對，秀雲早就死了，你又是誰，問秀雲的事情做什麼？」

  郎珏笑了笑，回：「我是顧秀雲的家人，想要同嬤嬤打聽一些關於她的事情。」

  李嬤嬤年紀有些大，記性有些不大好，整個人的思維也有些糊塗，郎珏辨認過，不像是在偽裝，既然如此，那倒是方便套話，是而，郎珏改變了法子，不直接問，而是慢慢地去套李嬤嬤的話。

  「秀雲的家人？哦，對，她在宮外還有一個哥哥，你是她的什麼人？」李嬤嬤問，不等郎珏開口，李嬤嬤又慢吞吞地說：「她有一個侄女，沒有侄子啊，你是什麼人？」

  郎珏笑了笑：「我若論關係算，是侄女婿。」

  李嬤嬤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好，長得相貌堂堂的，看來秀雲的這個侄女嫁得好，嫁得好。」說著，李嬤嬤臉上還笑了起來，看來，李嬤嬤和顧秀雲的關係還算不錯，待笑過之後，李嬤嬤又微微仰起頭，望著郎珏，問：「你想問她什麼事？」

  「我想問問，姑姑在宮裡頭的時候，過得好不好。」郎珏問。

  「好，怎麼不好？那個丫頭，精明著呢，會討人歡心，小嘴甜著呢。」李嬤嬤笑眯眯地說，隨後說了幾件顧秀雲在宮裡頭的事情，郎珏也不打斷，只是在適當的時候出聲接幾句話，讓李嬤嬤繼續往下說。

  李嬤嬤也沒辜負郎珏的期待，在說了一些事之後，嘆了口氣：「這丫頭，是個聰明人，可到頭來卻犯了糊塗。」

  「姑姑犯了什麼糊塗？」郎珏似乎有些疑惑。

  「能是什麼糊塗，窺覷主子的人，想要做主子了。」李嬤嬤蹙起眉，顯然不大讚同，隨後不必郎珏多問，就絮絮叨叨的將當年的事情全部都抖了出來。

  顧秀雲被正宣帝寵幸，的確是一樁意外，當時顧秀雲也沒有起旁的心思，直到她發現自己懷了身孕。顧秀雲只是一個宮女，而且是沈皇后身邊的人，可想而知，此事若是捅出來，沈皇后心裡不介意，必然是不可能的，若是顧秀雲當時聰明一點，就該打了孩子，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她的的確確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後來就變了主意。

  終究是被富貴眯了眼，也想要爭一爭，去做人上人，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有所行動，就被沈皇后發現了。沈皇后自然氣惱，可顧秀雲懷了身孕，不管她出身如何，這都是皇嗣，當時沈皇后還只是一個貴妃，上頭還有皇后和太后壓著，皇后倒也罷了，太后卻是不能忽略的一點。

  后妃怎麼爭寵，太后不管，但是正宣帝子嗣薄弱，若是有人想要對皇嗣做手腳，太后是頭一個不同意的，沈皇后就算再生氣，也看得分明，所以，她當時會留下顧秀雲，其實沒有旁的想法，唯一顧忌的就是太后罷了，她不敢賭。

  沈皇后從十歲開始就跟在正宣帝身邊，也是從小就在太后的權威下長大，對太后有著一股打從心底起來的敬畏，再則，太后的勢力遍布後宮，她沒有本事做到萬無一失，倒不如不做，大不了，就是一招去母留子，再不濟，就算讓顧秀雲得了位份，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沈皇后看得很明白。

  可顧秀雲看不明白。

  沈皇后沒有殺她，還好吃好喝地待著她，誰也不知道顧秀雲在想什麼，她沒有安分守己，而是在一次正宣帝過來的時候，逃了出來，請求正宣帝給她做主。

  若是沈皇后真的虧待了她，她站出來，正宣帝或許會氣惱，可顧秀雲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沈皇后除了隱瞞不報之外，也沒旁的事了，何況，這顧秀雲一開始自個不也沒說，再則，顧秀雲承寵，並沒有明文記錄，是而，這孩子到底是不是正宣帝的，還有待商榷，沈皇后將人養起來，不對外聲張，是個很合理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