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心生同念伸援手（三）

  顧念卿有些理解兩人的心情。

  她們同殷氏的母女感情應該不錯，自己的生母被人殘害，而她們明知道真相，卻又無可奈何。沒有足夠的證據將兩人定罪，而且這世道本來就是看錢權勢說話，再者，女兒狀告生父，說出去本來就有些違背倫理，但如果讓她們證據做出殺人復仇的事來，兩個嬌滴滴的姑娘家，又如何會做得出來。

  她們眼下能做的，就是感激那個替她們報仇雪恨的不知名兇手，想要暗中保護兇手的這種心情也的確能夠理解。

  顧念卿不會去戳穿兩人，何況，兇手來祭拜過殷氏，也並不算是舉足輕重的線索，她替她們將此事隱瞞下，倒也不是什麼問題。

  其實與其說，顧念卿是理解兩人的感情，倒不如說是對那個兇手起了惻隱之心。

  顧念卿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自己幫著郎珏去尋找兇手，到底對不對，她雖說是在幫郎珏，可同樣也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選擇站到了兇手的對立面去。

  倘若兇手真的是殷沈，因為自己的親姐姐被人殺害，他做的不過就是替自己的親人報仇雪恨罷了，這種感情，顧念卿懂，不止殷沈，她的身上同樣背負著血海深仇，若是這世間的官府朝廷不能替他們討回這個公道，為何不能他們自己來討？

  如果她是殷沈，她也會做出同樣的抉擇，殺了杭俊山和杭夫人，為自己的親姐姐報仇。而如果她是殷沈，自然也不會希望有人阻攔她報仇，殷沈做的，其實只是人之常情的事罷了，而她為何連這麼理所當然的事情都要去阻攔？

  殺人償命，既然杭夫人手上染了人命，既然官府沒有給枉死的殷氏沒有一個交代，為何身為殷氏的親人不能親自動手？為何明明是失去親人的受害者，最後卻成了別人口中的窮凶極惡之徒，為何原本的壞人卻成了最可憐可悲的受害者。

  這是不是過於可笑？

  顧念卿自嘲地笑了笑，她不是官府之人，不懂他們那些殺了人就是兇手，就要被捉拿歸案的道理，她只知道，這件事，她從頭到尾都不覺得兇手有錯，他殺的，不過就是兩個手染鮮血的惡人罷了。若是兇手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殘忍殺害了他人，顧念卿不會有這個想法，可眼下，兇手顯然是為了殷氏的枉死而來，不過是來追討他們欠殷氏的命罷了。

  原本已經下定決心幫郎珏捉拿兇手的心思，在此刻又有了動搖。

  即便是身為陌生人，可是他們卻背負了同樣的一種血仇，或許是因為這一點，讓顧念卿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兇手生出了一絲悲憫。

  不過，這些想法也只是片刻罷了，雖說有些感同身受，可說到底，當理智回歸，情感退卻的時候，顧念卿還是堅定了自己的念頭。

  她承認，她最終還是自私的，為了自己的目的，旁人的喜怒哀樂，與她何干？

  關於遇見杭家兩位小姐的事，顧念卿並未同郎珏說，雖說還是決定幫郎珏抓兇手，但是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她也樂得幫上一把，是而並未多提。

  郎珏已經找到了郎家的人，將尋找趙蘭的事已經派遣了下去，只是今日才剛吩咐下去的，也需要時日調查，倒是顧念卿這邊，剛剛入夜，顧念卿回到屋子的時候，就發現了停在窗邊的信鴿。

  蘇州那邊又傳了新消息過來，這會，自然就是說的趙蘭蘭嬤嬤的蹤跡。

  趙蘭的確是蘇州人士，也的確有個小女兒在蘇州，正是孕期中，這些倒並非有假，不過，趙蘭探望自己懷孕的女兒是假，替杭夫人打聽消息是真。

  趙蘭到了蘇州之後，就到處打聽殷家的事。雖說殷氏的父母已經去世，但是殷家卻依舊在，只不過是從殷氏的父親手中，轉到了其他叔伯手中，所以趙蘭一打聽，倒也知道殷家。

  不過，外人自然不知道殷家內部的事，至於如今殷家的人，自然也不想提殷氏一家，畢竟這家業是從人手中奪過來的，自然不喜歡多提，是而，趙蘭花了好些時日調查，這才打聽到，在不久之前，有個自稱殷家人找上門，之後聽說殷氏父母已經去世，殷氏嫁到揚州之後，就沒了蹤跡。

  至於這殷家人到底是個什麼身份，趙蘭並沒有打聽出來。

  但是聽說那人知道殷氏去了揚州就沒了蹤跡，趙蘭猜測，這殷家人應該就是去了揚州，而再想到自家夫人遇上的那些事，趙蘭不敢耽擱，當即準備起身，趕回揚州。

  揚州和蘇州雖說近，可按常人的腳程來算，也得花個兩三日。而趙蘭畢竟在蘇州還有家人，聽說她要走，自然做了挽留，趙蘭就又耽擱幾日。就在兩日前，趙蘭已經啟程回揚州。

  兩天前。

  顧念卿沉默，如果順利的話，按趙蘭的走法，應該需要三日左右的光景，也就是說，很大可能，明日傍晚時分，或者更早更晚一些，趙蘭就會抵達揚州。

  一旦找到趙蘭，那麼勢必能夠解開杭夫人身上傷口之謎，以郎珏的才智，再加上她的身手，想要引兇手入局，輕而易舉。

  這樣一來，案子馬上就可以了結，可當顧念卿走到門口，想要同郎珏去說這個消息時，顧念卿卻遲疑了。

  雖說趙蘭不是殷氏之死的主使人，但是很大可能，她就是動手的那個兇手，捫心自問，如果有人破壞了她的報仇，讓仇人留了一個在世上，那種感覺，她願意承受嗎？

  推己及人，如果是她，她不畏懼死亡，但是絕對也要將仇人一一都斬於刀下，如果她真的要同殷沈為敵的話，那麼，讓他不要留下遺憾，也算是對他的補償吧。

  顧念卿嘆了口氣，自己什麼時候這麼有善心了，居然還會去考慮別人，但是心中起了這個念頭之後，一時之間倒是揮散不去，最終，顧念卿也不知道如何抉擇。

  「罷了，聽天由命吧。」顧念卿忽然笑了起來，這個消息，她就當做不知道就是了，如果殷沈能夠在郎珏找到趙蘭之前將趙蘭殺害，也算是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