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世道亂,唯堅強
2023-12-03 05:47:35 作者: 語魁
看著趙青河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段虎有些發愣,他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麼說。
不過有一點對方說的不錯,想要報仇的話,現在正是最佳的動手時機,一旦錯過,將來再想尋找機會,可就不容易了。
「趙青河,你什麼意思?」段虎皺起了眉頭,神態嚴肅的問道。
「沒什麼意思,有道是無債一身輕,老夫老了,現在還是個殘廢,活著也是空度時日,與其浪費糧食,不如死在你的手中,起碼也不會留下什麼遺憾。」
趙青河坦然而道,這一刻,他懼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孤獨終老,悽慘餘生。
也許,能死在對方的手中,對他來說不僅僅只是一種解脫,更是一種欣慰,死在強者手中的那種欣慰和滿足,這.
大概就是他的命運吧。
見段虎沒有動手,趙青河繼續說道:「自古成王敗寇,王者殊榮,寇者必死,老夫死而無憾,動手吧。」
「趙青河,死了這份心,虎爺雖然和你有仇,但我不是個恩將仇報的小人,此前在巫葬台上,你對我有恩,現在我們扯平了,至於以後.」
看著獨臂蒼老的趙青河,段虎說道:「如果你命大,能把傷養好,屆時無論天涯海角,虎爺一定取你項上人頭。」
說完,段虎扭頭便走,急得趙青河手杵破棍,一面高一腳低一腳追趕著,一面不停地勸說著。
段虎懶得理會對方,又覺得耳鼓呱噪,不由間加快了速度,直接拉開了距離,任由趙青河在後面老狗亂吠。
不多時,高大的城門終於出現在了身前,段虎擦了擦腦門上的熱汗,跨步走了進去。
穿過城門,火紅色的熱浪捲起滾滾煙塵,把護城河籠罩在了裡面,霧氣蒸騰,煙霧瀰漫。
段虎徑直朝前走去,卻敏銳的發現了橋面的異狀。
「咦?那些死人腦袋怎麼都不動彈了?」
記得在來的時候,橋面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死人頭,凶戾猙獰,一副副要吃人的嘴臉,煞是難纏,可此時此刻.
卻沒了動靜,就像已經死去一樣,仰面朝天,雙目緊閉,露出了死灰色的面容。
事有蹊蹺,必定有詐。
段虎加著提防,走到近前後仔細查看起來。
「這這是黑冥派的冥符!」
看著橋面上散亂著的冥符,很多已經化為了黑灰,只有少部分還未燒盡,段虎詫異無比。
回想在巫葬台時看到的景象,段虎心中一突,莫非闖入之人並非只有方武,還有其他人?
是誰呢?
帶著心中的疑惑,段虎又查看了一圈,所到之處都有著施法的痕跡,再就是一顆顆死去的人頭鬼面。
正在這時,身後趙青河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看著滿地狼藉之景,老頭冷哼了一聲。
「該死的老東西,想不到連老夫都被你欺騙了。」
段虎回身問道:「趙青河,難道你認識施法消滅這些死人頭的人嗎?」
「何止是老夫認識,說起來,你也不陌生。」趙青河說道。
「我也認識?」
「莫非是賊蛋阿布?可是,他不是被你打落懸崖,早就摔死了嘛,怎麼現在又活過來了?」段虎驚訝的問道。
「賊蛋?呵呵,這個綽號不錯,老夫的這位師兄,人賊心更賊,賊頭賊腦滑不溜球,否則老夫怎麼可能被他欺騙,以為他死在了懸崖下呢?」趙青河答道。
「果然是他,看來是他和方武聯手,暗中尾隨在後,坐等漁人之利。」
段虎終於想明白了一切,不由間鋼牙咬緊,眼中帶出了怒意。
「段虎,你是說阿布和方武聯手?這是怎麼回事?」這回輪到趙青河詫異了起來。
段虎也不打算瞞著,把自己所見所想大致說了一遍。
聽後,趙青河點了點頭,「看來你的猜錯應該不會錯,只是.」
「只是什麼?」段虎問道。
「方武這小子是老夫親手培養起來的,他的能耐我最清楚,比上不足,但比下卻綽綽有餘,然而,此子再厲害,也不會厲害到你說的那個程度,除非」
趙青河話語一頓,陷入了沉思,把段虎聽了個憋悶無比。
「喂,趙青河,你看這是啥?」段虎來到近前抬手問道。
「啥?」
趙青河剛一抬頭,黑影一晃,段虎一記爆栗敲在了他的腦殼上。
「哼,敢在虎爺面前裝大半蒜,虎爺賞你吃爆栗,看你下回還敢不敢說話大喘氣。」
段虎收回了手,剛才那記爆栗他沒用多大勁,為的也是怕把對方敲歸西了,即便如此,趙青河疼得瞪眼吐舌,老魂好懸沒飛天。
「段虎,老夫要和你決鬥!」趙青河單手獨臂,杵著破棍在地上直戳戳,可憐腦殼疼,又沒法子捂頭,氣得他哆嗦著發出了挑戰。
也難怪會發這麼大的火,想他趙青河何許人也?從來都是占別人得便宜,何時自個兒吃過虧?
段虎正眼都不看一下,只是斜眼瞟了瞟,嗤之以鼻道:「虎爺從不欺負弱小,就你這獨臂老倌倌,算了,免得滿地找牙,爛臉蹭泥。」
趙青河不聽還好,氣得哇哇暴叫了起來,「臭小子,你敢羞辱老夫,我們決一死戰!」
「死戰?呵呵!」段虎給了個呵呵,意思不言而喻。
「怎麼,你是怕了老夫,想當縮頭烏龜嗎?」趙青河挑釁道。
段虎掏掏耳朵,全當沒聽見。
「喂!耳聾了還是啞巴了?你倒是出聲氣啊!」段虎越不搭理,趙青河越生氣。
「真想和虎爺決鬥?」不知為何,段虎忽然開口問道。
趙青河點點腦袋,這不廢話嘛,不想決鬥的話他何必費那口舌,看把他累得氣喘吁吁,腿肚子都有些轉筋。
「那好吧,只要你把剛才沒說完的話說完,虎爺就答應和你決鬥。」段虎大方的說道。
「真的?」趙青河有些不太相信。
「廢什麼話,虎爺向來一言九鼎,會騙你這麼個老倌倌?」段虎拍著胸脯保證道。
趙青河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著,嘟囔一聲,「那可說不準。」
「你說什麼?」段虎牛眼一瞪,趙青河當即認慫,不認都不行,誰讓自個兒有求於人呢?
「呃,剛才老夫在想」趙青河把後面的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方武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自然知根知底,若說拳腳功夫,在年輕一輩中還算出色,至於黑冥派本派的邪法冥咒,略懂皮毛,也就是才入門檻而已,談不上什麼高深。
如果阿布身旁那人真的是方武的話,想要短時間內猛增本領,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將方武煉化成黑冥血屠。
也只有煉化成為了血屠,方武才可能有著如此可怕的力量和本事,利爪如刀,利齒似劍,體若磐石,斬殺巫僵如屠狗殺雞。
只是
阿布明明不會黑冥邪咒,何來施法煉化呢?
剛才趙青河就是因為想不通這一點,所以遲遲沒有言語。
段虎聽後冷哼一聲,「這有什麼不可能的,賊蛋是你的師兄,入門比你早,學的也比你多,儘管天資不如你,但難保他會想出什麼破解邪咒的法子。」
趙青河點點頭,「或許真如你所說,這一切都是阿布設下的圈套,當時故意拿出黑冥血屠符咒,卻又裝著不得其法,最後故意被老夫打下山崖,為的就是避人耳目,好來個詐死,坐享漁翁之利。」
事情經二人這麼一推敲,還真把真相推了個大概,只是現在才發現已經為時晚矣。
趙青河口打哀聲,「可恨老夫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居然連如此詭計都看不穿,看來我真是老了。」
「不是你老眼昏花,而是賊蛋變得更加狡猾了,歸根結底,這也是你造成的,當初要不是你心狠手辣,想要殘殺同門,何來今日被人利用呢?」段虎不屑的說道。
趙青河沒有出聲,算是默認了。
看著趙青河吃癟,段虎心裡說不出的解氣,回想當初對方何等囂張何等霸道,而今,老邁殘年、斷臂毀容,卻也挺可憐的
可憐個屁,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活該如此。
真相已經解開,對此段虎不再糾結,至於阿布是否真能漁翁得利?
這一點,恐怕不那麼容易吧!
巫祖血僵何許老怪?
尼瑪,那可是祖僵一級的大怪老粽,抖一抖山崩地裂,吼一吼風雲變色,瞅你一眼,小魂飛天。
強如蕭鎮山和趙青河此等高人都不是對手,一個身死道消,一個重傷難醫,就憑阿布想全身而退?
笑話,真把老怪當成是吃乾飯的飯桶了?
即便有著血屠方武助陣,同樣撈不著好,一個不慎,興許還把老命丟在巫葬台上。
還別說,段虎的這番想法真應景,可惜阿布不在這兒,否則非翹起大拇哥讚嘆一聲,「黑蛋,神人也,賊蛋誰都不服,舅服你!」
可不是嘛,阿布的處境何止是兇險一說?帶這個二愣子的血屠,妄想在巫祖血僵的嘴裡奪食?
這不自找苦吃,自討沒趣,自己找抽
苦不死你,抽不死你。
得到了答案的段虎邁開大步打算過河,卻被身後的蕭鎮山給叫住了。
「我說段虎,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了?」
「啥事?」段虎一愣,顯然是把剛才的承諾給忘了個一乾二淨。
「你,你說話不算數,不是爺們,呸,小人,臭不要臉!」
放以往,趙青河絕不會如此粗魯的爆粗口,現在不同,自打在蕭鎮山面前放下了斯文,他覺得,其實人糙點的也不是什麼壞事,最起碼不用虛偽傷神,而且還能爽口爽心加爽神,何樂而不為呢?
這一罵,倒把段虎給罵明白了,只是
看著趙青獨臂跛腳爛臉歪嘴氣哼哼的模樣,還真滑稽。
「趙青河,你我之間不用決鬥了。」
「你想出爾反爾?」趙青河怒道。
「非也。」段虎搖了搖頭。
「那是幾個意思?」
段虎呵呵一笑,「我的意思是,這場決鬥算你贏了,虎爺甘拜下風。」
噗.
聞聽,趙青河晃三晃搖三搖,將本就不多的老血一口噴出,好懸當場趴地歸天。
「壞人吶,真是壞人!欺負我這麼個殘廢老倌倌,段虎,你於心何忍?」趙青河悽苦的抗議著。
「哼,那又如何?別忘了虎爺威名!」段虎回道。
「啥,啥威名?」
「虎爺臉黑,號稱黑煞神,意思不言而喻,臉黑手黑心更黑,跟我談什麼忍不忍的,你不自己找虐嗎?」段虎解釋道。
噗.
又一口老血噴灑而出,趙青河神色萎靡,氣色頹廢,遇見段虎,只能說他自個兒倒霉,比血霉還血霉。
段虎冷眼看了看趙青河,鼻哼一聲,「行了,別裝了,吐血都不會吐,拿藏在嘴裡的淤血裝樣,老不知羞。」
「呃,這個.嘿嘿!」
被識破了奸計的趙青河訕訕一笑,神態恢復了正常。
正如段虎所說,剛才吐得兩口根本不是什麼老血,否則就他這身傷勢,別說兩口,一口保准歸天。
至於目的,無法是想激發段虎的惻隱之心,好來個決一死戰,誰知他的這點小計謀,根本逃不出段虎的牛眼,那叫一個犀利。
「嘿嘿個屁,過河!」段虎氣惱一聲,再不理會對方,甩大步而去。
趙青河的心思段虎知道,對方是在求死,失去了一切的趙青河,等同於失去了靈魂的肉囊,與其落魄餘生,不如痛痛快快的奔赴黃泉。
這種強者的心態,段虎雖懂,但,他卻不明白。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
對生命如此踐踏之人,雖為強者,卻往往不如弱者心智堅定。
有時候活著比死亡還痛苦,懂得珍惜生命的人,勇於在逆境中生存的人,懷揣感恩之心的人,可能才是
真正的強者。
亂世出豪傑,豪傑何來?
來自於廣大而又平凡的老百姓,那千千萬萬身處水深火熱中的人民。
也只有那些深知疾苦,報答蒼生之人,才配稱作豪傑。
自私狹隘,唯利是圖之人,充其量只能算是奸雄,梟雄而已。
看著前方寬大而又漫長的護城河,橋面上濃煙滾滾,熱浪翻騰,段虎感慨良多。
他自認為不是什麼豪傑,更不是什麼梟雄,他只是.
一個平凡而又普通的人,一個被生活所迫,被環境所逼的可憐人。
如果世道能好些,如果人與人能真誠一點,也許,他不會踏上倒斗這條損陰德的道路,也不會失去他的父母。
世道如此,人的一生.
唯有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