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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良苦心,意味深

2023-12-03 05:47:35 作者: 語魁
  阿布馱著字碑,好比老猴背冬瓜,老龜馱大殼,挪一步顛三顛,走一步晃三晃,動作彆扭,看著鬧心。

  別看在危難關頭激發出了夕陽紅,但夕陽再好,餘暉有限,背起字碑是一回事,想要馱著字碑逃走又是一回事,更別說暴怒中的巫祖血僵何等恐怖,那速度,堪比流星飛雨。

  說時遲那時快,眼見巫祖血僵就要衝到近前,關鍵時刻阿布把手一揚,同時打起了呼哨聲。

  隨著手中拋起的那抹殷紅,更快的一道黑影飛射而來,正正撞在了老怪的身側。

  嘭!

  巫祖血僵被撞得彈了出去,至於那道黑影,則抓著手中的血布團,興奮得又蹦又跳。

  阿布長出一口老氣,虧得腦門上的口子又飈了血,讓他有機會引誘方武前來,否則他的老命還真有些玄乎。

  看來吧,老血還真的不能停,必須時刻保持著流暢,能在危險時刻化解危機。

  這法子是不錯,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血量夠不夠,萬一不夠

  阿布愁嘆一聲,算咯,走一步看一步,等不夠的時候再說,現在的關鍵是把字碑馱出去。

  說馱就馱,阿布彎腰駝背,哼哧哼哧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巫葬台下走去.

  另一邊,段虎背著昏迷中的趙青河離開了巫葬台正向城外趕去,為了防範巫葬台上的屍群問世,他必須引爆藏在護城河上的炸藥,隔絕對方過河。

  離著巫葬台越遠,段虎的動作越發遲緩了起來,精力的透支體力的耗盡,再加上所負的傷勢,到現在他已經成了強弩之末。

  又走出了一段距離,段虎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放下趙青河後,靠在一塊大石上氣喘吁吁。

  短暫的休息間,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師父的樣貌,鼻頭微微一酸,眼眶濕潤了起來。

  「可惡,可惡,可惡!」

  段虎一拳打在了石頭上,他感到的不是從拳頭傳來的疼痛,而是無比的心痛。

  他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軟弱,恨自己的選擇。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那種師恩似海的情義,沉甸甸的壓在他心頭上,令他痛不欲生。

  「都怪你這條老狗,若不是你,師父怎麼可能會死?」

  段虎怒吼一聲,舉起了血跡斑斑的拳頭,對準昏迷中的趙青河一拳轟出。

  只是還未打中對方,他便卸去了力道,拳頭無力的落在了地面。

  段虎雖然憤怒,但不至於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他知道趙青河雖然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但他呢?

  難道他自己就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不,他不但有責任,還是直接導致蕭鎮山人死道消的罪魁禍首。

  要不是為了救他,要不是念在師徒之情,蕭鎮山也不會選擇破開丁甲符印,把自己往絕路上逼。

  「師父,弟子錯了,虎子知錯了!」

  段虎跪倒在地,他想哭,但他不能哭,因為蕭鎮山說過,是爺們就不能流淚,這代表著堅強代表著勇敢,代表著爺們應有的氣節和膽色。

  只是

  這話說的容易,但誰能輕易地做到呢?

  即便是蕭鎮山,當初也躲在房內嚎了個痛心疾首。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自古如此。

  強忍著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段虎對著巫祖台的方向磕了九個響頭,腦海里、心裡,想的念的都是那位他最最尊敬的恩師,蕭鎮山。

  自此永相別,音容卻難逝,可嘆一世恩,淚灑衣襟濕。

  振作精神的段虎站起身來,伸手就要把趙青河背在背上,忽然,對方輕哼了一聲,眼皮動了兩下,微微睜了開來。

  無神的眼珠游離般四外掃了掃,趙青河虛弱地問道:「這,這是什麼地方?」

  「鬼門關!」段虎不爽的答道,要不是看在師父的囑咐上,別說回答,踢死對方的心都有。

  趙青河聽後沉默了一會兒,「這麼說來,我們都死了?」

  「死你大爺,你死虎爺都不會死。」段虎罵道。

  「原來如此,段虎,你為何要救老夫,還有,字碑呢?」趙青河及其虛弱,但腦子還沒糊塗,他能看出段虎是在氣頭上,不願計較,而是直接開口詢問。

  不提字碑還好,段虎當即暴怒了起來,伸手揪住對方的衣領,像提死狗似的把趙青河提了起來。

  「你還有臉問?要不是你,我師父也不會死在巫葬台上,還我的師父來!」

  被揪著的趙青河無力反抗,但當他聽到蕭鎮山已死的消息,那張血糊淋拉的臉龐明顯有了變化。

  「你,你是說蕭門主死了?」

  「不錯,我師父為了救救我,死在了巫葬台上。」說完,段虎手一松,放開了趙青河。

  「好個師徒情深,段虎,能遇見這麼好的師父,是你的造化也是你的福分,知足吧。」說話間,趙青河眼中閃爍出了一絲淡淡的目光。

  「虎爺知不知足關你屁事,就你這麼個心狠手辣的老匹夫,有何資格談論我師父?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呢?豬狗不如,比畜生還畜生!」

  趙青河不怒反笑道:「呵呵,不錯,老夫一生機關算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什麼喪盡天良的壞事都敢做,也許這就叫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活該落了個可悲的下場。」

  本欲發火的段虎一聽,滿面怒容微微緩解了一些。

  「你,知錯了嗎?」

  「知錯?哈哈,敢問老夫何錯之有?」一句話,段虎又憤怒了起來。

  「死不悔改的老狗,到現在你還不知道自己犯下的錯誤嗎?」段虎赫然問道。

  「殺一人為罪屠萬人稱雄,老夫要是錯的話,那自古以來的梟雄帝王不都錯了?」

  「段虎,你我層次不同,自然無法理解老夫的追求和夢想,可惜時不待我,否則老夫也不會一敗塗地,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一派胡言,趙青河,像你這麼個無藥可救的畜生,死了也是活該,若非師父留有遺願,虎爺根本不會救你!」段虎氣憤的罵道。

  「你師父是怎麼說的?」似乎挺在意蕭鎮山對他的評價,趙青河無力的問道。

  段虎忍著怒火答道:「師父說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都是可憐人」

  聽完,趙青河發出了一聲悽苦的笑聲,「說得好,說得真好,只可惜你師父已經先一步歸塵,否則老夫真想和他把酒當歌,暢飲一番。」

  段虎眉頭一皺,剛想說些什麼,就見趙青河擺了擺手,「你走吧,老夫打算留下來。」

  「你想死在這裡?」段虎問道。

  「生也好,死也罷,既然心愿落空,就讓老夫留在此地,也算是能夠彌補一下心裡的缺憾。」趙青河點了點頭。

  「哼,想死?哪那麼容易,趙青河你聽好了,你的死活虎爺不在乎,但師父的囑託我不會不從,跟我走!」

  不顧趙青河微弱的抵抗,段虎俯身抱起對方,扛米似的蠻橫架在了肩頭,隨後甩開大步而去。

  隨著距離的拉近,空氣中的溫度驟然提升,涌動的熱量扭曲著升騰的水汽,模糊著視野,仿若巨大的蒸籠烘烤著裡面的一切。

  刺鼻的氣味充斥四周,臭氣熏人,刺激下雙眼有著隱隱灼燒的辣疼感。

  看著已經臨近的高大城牆,段虎粗重的喘息一聲,只要穿過那道城門,便能抵達護城河。

  這一路上,趙青河的掙扎沒少給他添堵,本來體力就已經透支,這麼一折騰,把他累了個夠嗆,原本就艱難的行程,無端端又耗費了不少的光景。

  如今終於快要到達城門,反而趙青河卻安靜了下來,這讓段虎感到頗為詫異。

  「老狗,你不是覓死覓活想要留下來嗎?怎麼現在不鬧騰了?」段虎問道。

  趙青河沒有理他,緩緩閉上了雙眼。

  「哼,等把你救出去後,你就是跳崖吞炭抹脖子,虎爺通通不管,只是奉勸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昧著良心去做傷天害理的壞事,即便成王稱帝又能如何?真以為沒有天譴嗎?」

  段虎扛著趙青河繼續前行著,沒走兩步,肩頭上一陣晃動,段虎怒喝道:「夠了,別以為虎爺不發火就容你隨意鬧騰,再折騰看虎爺不把你抽成豬臉!」

  「段虎,放我下來,我跟你走就是。」趙青河依舊沒發火,只是淡淡的說道。

  「就你這身傷勢,你能走嗎?」段虎感到有些詫異。

  「無礙,老夫的傷勢雖重,但不至於窩囊到連路都走不了,你放我下來。」

  「趙青河,你最好別耍什麼花樣,聽到了沒有?」說著話,段虎彎下身子,把趙青河放了下來。

  趙青河穩了穩沉重的身體,接著嘗試著邁出了腳步,未等落地,身子一歪,踉蹌間差點摔倒,好在段虎手疾眼快,伸手扶住了他。

  「撒開,老夫不用你扶。」趙青河沒有領情,用他那條獨臂粗魯的推開了段虎。

  「我去,好心當做驢肝肺,不扶就不扶,摔不死你。」段虎罵咧一聲,抱手站在了一旁。

  撲通!

  果不其然,沒有了段虎的攙扶,不過晃眼之間,趙青河便摔了個狗吭泥。

  「咋樣,不聽虎爺話,吃虧了不是?」段虎幸災樂禍的說道。

  趴地上的趙青河略微休息了一下,顫抖著身軀勉強又站了起來,倔強的朝前走去。

  沒走兩步,腳踝一軟再次摔倒,但很快又站了起來

  段虎跟在後面,看著趙青河摔了又起,起了又走,走了又摔.

  漸漸的,臉上嘲諷的笑容消失不見,泛冷的目光也開始柔和了起來。

  看來趙青河能有著今日的成就不無道理,其他不說,就沖對方這份毅力和執著,換旁人,又有幾個人可以做到。

  思量間,段虎想起了師父說過的話,不錯,此時此刻,他恍然間似乎在對方孱弱的身影中看見了蕭鎮山的影子

  儘管理想不同,追求也不一樣,但這份堅持和努力卻相同。

  也許當時蕭鎮山正是因為對方身上的這份執念,從而產生了共鳴,這才起了惻隱之心。

  「師父,原來你讓虎子救他,實際上是為了這個原因.」

  段虎終於明白了蕭鎮山的意思,他不是為了讓段虎救趙青河,而是為了去救那份頑強的意志和卻永不言棄的信念。

  這份意志,這份信念,不正是蕭鎮山的精神所在,九錫虎賁的遺志傳承嗎?

  心頭翻起了百般滋味,段虎嘆息一聲,蕭鎮山的良苦用心令他內心酸楚,但同時又感到無比溫暖。

  「師父,你放心,虎子一定會將你的信念繼承下去的。」緬懷中,段虎在心裡發下了誓言。

  來到一處土窯的面前,段虎瞅了瞅那扇幾乎腐朽的木板門,接著手起刀落,咔嚓幾下,將木門劈碎。

  選取了其中較為結實的一段後,段虎走到趙青河的身旁,把手裡的木棍往前一遞。

  「不用,我自己會走。」趙青河依舊不領情的說道。

  段虎知道這是對方的自尊心在作祟,不想欠自己人情。

  「趙青河,別以為我是在幫你,就你這麼個走法,何時才能走出去?杵根木拐要利索點,起碼可以少耽誤點時間。」

  說完,不管對方肯不肯,段虎把木棍塞在了他的手中,隨後大步朝前,自顧自的走了出去。

  趙青河看著手中那根殘破腐朽的木棍,眼角流露出了一絲惆悵,放在平時,他非暴跳如雷不可,但此時,他卻感到了一陣心酸和悲苦。

  一直以來,執著的信念都在支撐著他,即便年歲已逝,成為了一位暮年老者,但他始終認為自己還很年輕,心中的執念就像熊熊烈焰般,不斷激勵著他,鼓舞著他,誘、惑著他,讓他無法自拔。

  但,當一切化為泡影之際,這一刻,所有的信念、堅持、執著統統流逝,仿若一場無情的豪雨將他心中的烈焰熄滅一般,留下的只有冰冷和彷徨,悽苦和悲哀

  然而,就是這麼根木棍,破破爛爛、彎彎扭扭的破棍子,卻讓墮入黑淵的趙青河看到了一絲光亮,儘管那絲光線是多麼的微弱,多麼的渺小,但卻給了他一絲溫暖。

  正是這微不足道的暖意,足以讓心灰意冷的趙青河又感到了許久不曾感受到的溫暖。

  這種感覺

  真好。

  片刻後,趙青河再次換上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段虎,不要以為一根破棍子,就能讓老夫感激你。」

  「你想太多了,虎爺向來恩怨分明,不像你,呲牙必報,人狠心黑,地道的真小人偽君子。」段虎不在意的回道。

  「哼,這樣最好,倒是老夫有一句話還要當面和你說清楚。」

  「有話說,有屁放,虎爺聽著呢。」

  「想必你我之間的恩怨不可能輕易化解,段虎,想要報仇的話,現在便是最好的時機,你想殺老夫的話,動手吧!」

  趙青河站立在地,努力挺起了胸膛,目光中似乎在期待著什麼,又像是在釋懷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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