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魂罐

2023-12-03 05:47:35 作者: 語魁
  總算是開張了,曹滿一掃此前鬱悶的心情,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對買賣人來說,開張最重要,開張才能大吉,才能財源廣進,儘管曹滿算不上真正的買賣人,但終歸沾那麼點邊,心情自然不錯。

  只是

  曹滿盯著土罐,感到有些疑惑。

  「這東西究竟是幹什麼用的?為毛要放些白灰進去呢?」

  「管求他,只要有寶貝就成。」

  想了片刻無果後,曹滿不再糾結什麼白灰不白灰的,大手再次伸進了土罐。

  窸窸窣窣

  好一陣摸索,然而,這回摸到的卻是.

  「這是啥玩意?」

  看著手裡好似蟲吃狗啃的東西,曹滿神情有些呆滯。

  「這我去,是塊爛骨頭!」曹滿悶躁的喊了一聲。

  沒錯,從土罐里摸出來的正是一塊骨頭,還是塊殘缺的骨頭,有著小半個巴掌的大小,焦黑的表面還沾著不少灰白色的土灰。

  髮簪,白灰,爛骨頭.

  忽然,曹滿心中不好的預感再次降臨。

  就在這時,段虎的聲音冷不丁在他耳旁響起。

  「可以嘛耗子,連糧倉這玩意都被你找到了。」

  「虎,虎爺?」

  曹滿回頭一看,身後站著的不僅有段虎,還有一臉怨色的阿亮。

  段虎帶著玩味的笑容,阿亮老牙磨得嘎吱作響,剛才被曹滿一腳蹬出去,心裡的驢火燒得挺旺。

  阿亮憋火的心情曹滿懶得理會,牲口而已,打個巴掌給個棗,一準樂歪歪,他在乎的是段虎口中所說的「糧倉」。

  「虎爺,啥是糧倉?」

  段虎一笑,「糧倉又叫魂罐,自己想想吧。」

  魂.罐.

  「該,該不會是裝骨灰的骨灰罐吧?」曹滿心裡瘮得慌,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嗯,孺子可教也。」段虎點點頭。

  曹滿嘴角抽搐,黑臉,不玩這一套行嗎?

  再說了,有這麼大的孺子嗎?老子還差不多。

  段虎好笑的接著說道:「魂罐,是自杞國人的一種特殊喪葬容器,罐面的三層圖案代表著生命的輪迴過程,蓋上兩隻仙鶴,頭上昂者,表示出世飛升,頭朝下者,表示投胎入世超生,故而叫著魂罐,又稱之為糧倉。」

  一番解釋,曹滿算是聽明白了,敢情自己搜腸刮肚忙活這么半天,就撈了個骨灰罐。

  呸!真夠晦氣的,勞什子的死人灰灰,還美其名曰什麼「糧倉」,「魂罐」?

  你家糧倉是用來裝骨灰的?

  吃不死你,吃你滿嘴滿肚子的死人灰!

  狗屁的魂罐,人死燈滅,魂飛魄散,還魂罐呢?

  混蛋差不多!

  勞無所獲,曹滿會高興才怪。

  把手裡的死人骨頭往魂罐里一丟,隨即又把得到的銀簪舉了起來。

  沒捨得丟,悻悻的又放回了口袋裡。

  這一幕沒能逃過段虎的眼睛,「耗子,雖說倒斗是發死人財的行當,但在我們這一行,卻是有著行規。」

  「行規?啥意思?」曹滿有些聽不明白。

  「很簡單,有些冥器可以拿,但有些卻不能拿,比如你藏在口袋裡的那根銀簪。」段虎說道。

  「不至於吧?連根銀簪都不給拿,我說虎爺,這些可都是無主之物,即便有主,也是生前之物,難道還會犯什麼忌諱?」

  曹滿捂著口袋,嘴裡搪塞著,一副貪財的嘴臉。

  對他來說,螞蚱再小也是肉嘎嘎,吃到嘴的肉想讓他再吐出來,門都沒有,最起碼,還能留著塞牙縫,總比稀湯寡水一樣都沒有強得多的多。

  段虎又好氣又好笑的搖了搖頭,不愧是市儈的土耗子,這點蠅頭小利都不放過,看來這人吧,也就這點出息了。

  放以往,他絕不攔著,別說是一根發黑髮烏的銀簪,就是抱走整壇魂罐他也懶得管,但現在不同,如果放任不管的話,曹滿非吃虧不可。

  「耗子,我可提醒你,沾了寄魂物的冥器千萬不能拿,否則.」段虎故意拉長了語調。

  「寄魂物?」

  曹滿心中一突,聽著可真夠邪乎的,但自己像只公耗子似的忙活這半天,總不至於空手而歸吧?

  「虎爺,啥是寄魂物?」權衡利弊之後,曹滿打算先問清楚再說,如果真有什麼危險的話,再放手也不遲。

  「寄魂物屬於陪葬品的一種,但又有所不同。」

  「普通的陪葬品,代表著親人對死者的寄託和祝福,希望逝者往生極樂,福貴永隨,這些東西可以隨便拿,不會出任何問題。」

  「至於寄魂物則不同,這些陪葬品是死者生前最為喜愛的東西,從生到死,一直陪伴,當死者最後一口氣散去的時候,或多或少,會分出些許的靈魂寄托在裡面。」

  「當寄魂物陪著死者一起落葬,深埋在陰氣濃郁的地下,久而久之,便會產生陰靈,而這種東西,在民間稱之為寄生鬼,既然是鬼,就不用我多做介紹了吧?」

  曹滿不聽還好,聽後嚇得立馬從口袋裡掏出了那根銀簪,隨後抖手抖腳的把銀簪老老實實的放回到了魂罐中。

  放好後他還不放心,對著魂罐邊作揖邊虔誠的道歉著,「這位姐姐,有怪莫怪,小耗我初臨貴寶地,不懂規矩,冒犯了姐姐的清靜,還望姐姐多多海涵」

  段虎在一旁心裡直樂,這耗子,真夠逗逼的。

  「阿彌陀佛.」曹滿雙手合十念道。

  段虎眉梢微動,佛號?你能再逗點嗎?

  「無量天尊.」曹滿單手豎於胸前。

  你姥姥,又換道號了。

  「阿門.」曹滿在胸前比了個十字架的動作。

  靠,天主福音!洋毛子的玩意都用上了。

  「夠了,有完沒完?」段虎不耐煩的說道。

  「馬上就完,等我用福音超度一下這位可憐的姐姐」曹滿連忙說道。

  「超度你大爺!不僧不道,不土不洋,不三不四,不倫不類,你就不怕擾了逝者的安寧,晚上找你談心事?」段虎喝道。

  這一說,曹滿當即不再叨咕了。

  「走吧,事情還多著呢。」說著話,段虎朝外走去,一旁阿亮用眼角的餘光鄙視著曹滿,眼神挺凶。

  「虎爺,問你件事。」曹滿忽然開口問道。

  段虎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他,神情已經到了極不耐煩的地步。

  「你說既然自杞國人善用火葬,那為何這間土窯里只有一個魂罐呢?其他人的呢?」曹滿好奇的問道。

  還別說,曹滿看著大大咧咧,但心思卻很細膩,一句話就問到了點子上。

  「或許這間土窯就是她一個人的,沒其他親人。」段虎打起了馬虎眼。

  至於實情,他沒打算說出來。

  「嘿嘿,原來是這樣,我就說怎麼會只有一個魂罐,還是虎爺聰明。」曹滿迎合著拍了個馬屁。

  段虎沒理睬,剛要邁出腳步,曹滿的問題又來了。

  「虎爺,不是說巫城裡到處都埋著寶藏嘛,可你看看,這裡除了土窯就是土窯,什麼土罐,土陶,土碗的,唯一值錢的玩意還裝在魂罐里,又不能動,你說我們該咋發財呢?」

  這句話曹滿早就想問了,現在正好是機會,他直接問了出來。

  「我說耗子,動點腦筋好不?人有三六九等,自有貧富差距,古時候也好,現代也罷,都有著平頭老百姓和貴族之分,即便是貴族,也有著鮮明的層次,就拿這間土窯來說,一看就是貧民窟,能找到寶貝才怪。」

  一席話曹滿終於算明白了,敢情這裡就是貧民窟,想要尋寶,必須要去富人區才行。

  問題是,富人區在哪?

  不等他問出口,段虎已經看出了他的心思,於是接著說道:「至於貴族所在的區域,一般都分布在王城的核心位置,這麼說你該懂了吧。」

  「懂,懂啦,就像我們生活的麻縣,最有錢的人都住在縣城中心一樣。」曹滿眼冒精光,點頭如搗蒜。

  「孺子可教也。」段虎轉身走了出去。

  曹滿嘴角一歪,黑臉,不說這句會死嗎?你家曹爺爺不是孺子,聽到沒?是老子,不是孺子!

  土窯群下方的大道上,蕭大亮蛋早已等得不耐煩了,要不是寒岳這兒正好藏了瓶洋酒,依著他的暴脾氣,早就衝進土窯,一腳把曹滿給踹出來了。

  這會兒洋酒正好喝了一半,見段虎帶著曹滿走了過來,蕭鎮山做賊似的把半瓶洋酒藏在了懷中,隨後咧嘴笑道。

  「虎子,調教得如何了?」

  言下之意就是問段虎,把倒斗一行的規矩教給曹滿沒有?

  至於其他人,蕭鎮山沒在意,畢竟都是些本分的老實人,不像曹滿,貪財市儈,不把規矩交代清楚,非鬧出什麼么蛾子的事來不可。

  「交代清楚了,現在我們出發吧。」段虎回道。

  「好嘞,大路朝天,陽關開道,冥途陰河,生人迴避,出發!」蕭鎮山高喝兩聲,帶領著大夥朝巫城深處走去。

  路上,蕭鎮山在前,段虎在後,其他人規規矩矩的挨個跟著,唯獨曹滿不安生,圍在阿亮的身旁,嘀嘀咕咕不知說了些什麼。

  不大工夫,一臉怨氣的阿亮喜上眉梢,看著曹滿的驢眼都充滿了渴望期待的目光,於是乎,倆貨三竄兩竄,竄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之後嘛.

  倆貨跟進了村的土匪一樣,見土窯就鑽,鑽了不說,進去後搜腸刮肚,抄家似的翻了個底朝天,動作嫻熟,乒桌球乓一頓亂翻,除了魂罐未動之外,但凡出現在視野中的東西,一樣沒逃過。

  收穫不收穫的暫且不提,行動中的倆貨乾脆果斷,絕不過多停留,以最快的速度禍害完後,隨即又沖往了下一處目標。

  接著又是一陣乒桌球乓,幹了個熱火朝天。

  路上走著的蕭鎮山不時點著光腦袋,倆貨的舉動他可是瞅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作為過來人,不由得想起了陳年的往事來。

  那會兒蕭鎮山還年輕,也是有著把子激昂和幹勁,每逢倒斗的時候,比誰都積極,真好比餓狗見到了肉骨頭,管他餿不餿、臭不臭,先下嘴再說。

  時過近遷,一般的東西早已不入他的法眼,那股子探知尋求的衝勁也漸漸消磨,換來的只是滿臉的滄桑以及唏噓的感嘆

  蕭鎮山苦笑一聲,把藏好的洋酒拿出,咕隆咕隆灌了幾大口,酒水腥辣,如碳火吞喉,刺激之下,蕭鎮山發出了一聲長嘆,將嘴裡的酒氣吐了出來。

  這時段虎來到了近前,低聲問道:「師父,要不要制止耗子的行動?胡來不說,還擾得大夥不得安寧。」

  蕭鎮山擺擺手,滿不在乎的回道:「不必,他想鬧騰,就讓他鬧騰去好了,等鬧夠了也就消停了。」

  段虎眉頭微皺,「這裡是自杞國葬的腹地,儘管我剛才已經大致檢查了一下,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危險,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擔心」

  「呵呵,小黑熊,啥時候成了老媽子了?別忘了,娃兒要長大,就必須放手讓他去闖,不要怕頭破血流,這些可都是寶貴的經驗,如果處處擔心,事事關照,永遠都只會是溫室里的花朵,嬌貴無用。」

  說著話,蕭鎮山指了指不遠處的曹滿,「別看這耗子行事毛躁,但也不是沒有章法,你看,他們雖然是亂沖亂撞,但每次都不跑遠,等我們一到立馬露頭,旋即又快速去往下一處土窯。」

  「先不說收穫如何,但目標卻十分明確,小的土窯堅決不去,要去就撿著大的目標下手,從這方面來說,倒也有著倒斗的天分。」

  段虎聽著有些哭笑不得,正想說話,忽聽一陣罵娘驢嚎的嘈雜聲傳來,舉目看去,不遠處的土窯外,曹滿和阿亮廝打在了一起。

  等大夥趕過去的時候,倆貨扭打一處,揪扯不清,曹滿揪著阿亮的耳朵又拽又拉,阿亮咬著曹滿的小腿磨牙,一個呼痛一個驢喘。

  也不知是曹滿鬥敗了阿亮,還是驢子干翻了耗子。

  段虎頭冒黑線,出手喝止,兩記爆栗下去,雙方這才偃旗息鼓。

  問及干架的原因,曹滿還未開口,阿亮瞪眼驢叫,就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叫了個臉紅脖粗,可惜,就那驢聲,恐怕除了曹滿之外,其他人還真弄不懂其中的意思。

  後來曹滿這麼一解釋,大夥才明白了始末。

  事情很簡單,曹滿賊心不改,阿亮粗心大意,就因為一個寶貝,以至於倆貨不惜大打出手,紅臉相對。

  至於那件寶貝,段虎定睛一看,不由得驚訝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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