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火燒人油蠟
2023-12-03 05:47:35 作者: 語魁
古來疆場真男兒,戰馬馳騁百戰回;
血灑銀袍震八方,蕭風再起盪敵寇!
此刻的曹滿頗有幾分詩詞裡的韻味,只是
男兒不假,曹滿是個爺們,帶把的。
戰馬
是驢子,不是戰馬。
銀袍也沒有,肥衣大褲外套狗皮坎肩,坎肩合不攏肚囊,需用根繩繫著,騎著阿亮奔跑起來衣服被吹得鼓動躁響,呼呼帶風。
只有帶風的響動這一點和袍子挺相像。
至於血灑,沒得,白沫子倒有,還不少,嘴角上掛著都是,再說還沒開始干架呢,不到流血的時候,倒是胸腔里憋著口老血,就不知道啥時候吐出來。
那敵寇呢?
這玩意可比詩詞裡的敵人可怕多了,儘管沒有穿戴鎧甲,也沒有長槍短刀,但一個個口吞石杆,乾瘦嶙峋,奔跑起來快如疾風,惡似狼群,扭曲的五官帶著吃人的凶獰。
關鍵是這些敵寇不是活人,而是不死的乾屍,成精的老粽,一身屍皮陰骨刀槍不入,水火難侵,就這陣仗,男兒失聲,英雄氣短,狼狗裝死狗,老牛滾下坡,誰敢與之抗衡?
自有人敢與之抗衡,沒看見倆貨正衝鋒陷陣準備大戰八方嗎?
其實吧,曹滿阿亮看似英勇無畏,實則都是被逼的,正如《水滸》里的英雄哪來的?不都是被逼上梁山的嘛。
換句粗俗的話來說,這叫趕鴨子上架,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但凡有第二條路可選,誰吃飽了撐得打餿嗝會斗老僵?
話不多說,曹滿一手抬著生鐵大鍋當做盾牌,一手握槍瞄準干粽,眼疾手快「砰砰砰」連打三槍。
對面沖襲而來的三具干粽應聲倒地翻了個實在,隨後撲棱兩下起身又沖了上來,幾乎沒啥作用,可曹滿和阿亮卻遭老了罪。
巨大的槍聲猶如驚雷灌耳,震得倆貨耳躁心慌,阿亮歪斜一下身體,好懸驢失前蹄趴到在地,曹滿更懸,身子往下傾斜,若非關鍵時刻收槍抓毛,一把揪住了驢鬃,非摔個稀里嘩啦不可。
阿亮氣得一聲牛哞,來回蹦噠兩下,顛得曹滿渾身板豬肉亂竄。
曹滿一手死揪著驢鬃,大鍋砸在了驢臀上,這下阿亮才老實了下來。
前方的干粽離得越來越近,身後的屍群也快追了上來,曹滿愁眉阿亮氣喘,一個瞅著一個,苦水汪汪。
沒了趁手的傢伙事,單靠阿亮的衝刺和一口大鍋.
曹滿的心漸漸沉了下來,這該如何是好?
打,肯定打不過,逃,又沒處逃,等死更加不能,都被逼到了這個份上,起碼也要掙扎兩下再說。
蛤蟆臨死都要蹬蹬腿,一個大活人外加一頭大活驢連屁都不響一聲就慫蛋,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焦慮中,曹滿一眼瞅見了掛著驢脖上的背包,背包的口子大敞著,邊緣處露出了洋酒瓶。
曹滿眼珠一亮,伸手抓出一瓶洋酒,隨即扭開瓶蓋,大喝一聲,「亮子沖!」
阿亮嘴角一咧,硬著頭皮再次衝鋒了上去。
騎在驢背上,曹滿再次喊道:「亮子,待會兒你只管往前沖,千萬別停下,知道嗎?」
驢耳動動,阿亮表示不滿,廢話,哥不往前沖難道還站著等死?要不是你這墩貨一身肥膘壓得亮哥腰杆酸,哥早就衝過去了!
眼瞅著前方的屍群已近,曹滿抬酒瓶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味道真不錯,辛辣夠勁,只是這會兒沒心思細細品嘗酒味,只能老實的含在口中。
把手裡的酒瓶用力拋出,酒瓶砸在洞頂破裂開來,裡面的洋酒濺落在了下方的屍群中。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曹滿心中大吼一聲:「曹爺絕技,火龍出山!」
鼓圓的大嘴對準點燃的打火機一口噴吐出去。
「呼」
火線化為一條直線飛馳出去,頓時點燃了濺落在干粽身上的洋酒。
頃刻間火海喧騰,熊熊的烈焰將數十具干粽席捲入內,滾滾的高溫帶著扭曲的空氣一直衝泄到了洞頂。
干粽本為人油蠟,儘管周身乾癟萎縮,但體內的屍油還在,火勢一起,體內的屍油盡數點燃,滾燙炙熱的焰火宣洩出來,眨眼間化為一個個人形火球,沒過多久屍身炸裂,帶著火苗火雨四濺在了周圍。
曹滿伏在阿亮的背上,雙手緊握生鐵大鍋擋在前面,火勢雖大,但片刻間無法燒紅堅厚的鐵鍋,只是空氣中熱浪滾燙,烘烤在身炙疼無比,稍微喘息一口,如火炭入喉,痛苦難耐。
阿亮強忍著巨大的痛苦,死命撒開四蹄朝火海外衝去,有著鐵鍋作為盾牌在身前抵擋著,它肆無忌憚的橫衝直撞,把那些攔在路中的干粽一個個撞得四散翻滾。
沒過多久,火海中破開一道口子,阿亮渾身冒煙沖了出來,等離得稍遠點,再也忍受不住的阿亮就地翻滾起來,壓碾著身上的火苗。
曹滿抱著生鐵大鍋從驢背上掉落在地,「哐鏜」幾聲,大鍋滾到了一邊,曹滿不服輸的翻到了另一邊,大鍋滾一圈曹滿翻一圈,一人一鍋像較勁似的一個不讓一個。
最後還是生鐵大鍋占了上風,轉著陀螺在地上打圈,曹滿不敵敗下陣來。
哼哧幾下,曹滿半坐在地,摸摸頭髮,糊了不少,還帶著焦臭的味道,再看看自己擼起袖子的手膀,靠!毛都快燒禿了。
以往兩條手臂汗毛昌盛,一根根又黑又粗,好似一片小蚯蚓趴在膀子上,現在枯萎凋謝,沒了蚯蚓,剩下了草根,貧瘠荒涼.
「糟了,我的大眉」曹滿慌張的用手摸向禿眉,轉而長出一口氣,禿眉還在,短毛挺扎手,看來毛短點還是有好處的,起碼比長毛耐燒。
白擔心一場,曹滿轉頭看向了身後的火海,火勢真夠威猛的,烈焰升空火浪翻騰,隔得稍近點都能感到可怕的高溫,烘得全身發燙皮膚刺疼。
被燒成了火球的干粽們徘徊在火海中,沒有了之前凶煞的氣勢,有的只是呆滯的躊躇,就像被禁錮在了火海中一樣,淒涼無助。
伴隨著一聲聲的炸響,干粽們一個個化為火油碎裂在地,黑煙翻滾,更加助長了火焰的喧囂。
有著這片火海的阻擋,曹滿暫時放下了心,擦擦燻黑的臉蛋,他忍著身上的酸疼站了起來,目光看向阿亮,這貨依舊在地上滾個不停,一邊滾著還帶著豬哼哼之聲。
「亮子,沒事吧?」曹滿疾步上前,關心的問道。
「哼哼哼」
「亮子.」
「哼哼.」
曹滿
「死驢,哼哼舒服了是吧?沒事給老子滾起來!」大吼一聲,阿亮總算不哼哼了,驢頭抬起看了一眼曹滿,白眼仁中帶著埋怨之色。
臭耗子,哥驢滾礙著你啥事了?沒見哥滾得正舒坦嗎?
曹滿心裡又好笑又好氣,真是頭糙驢,皮糙肉糙骨頭糙,被火燒得渾身冒煙都沒事,轉眼就驢滾蹭痒痒了起來。
滾吧,滾夠了也就踏實了。
曹滿搖搖頭,懶得理會翻眼吐舌正銷魂著的糙驢,轉身把掉落在地的大鍋撿了起來。
不愧是老龍寨的傳家寶,幾番折騰連道缺口都沒有,依舊厚實堅硬,乃鍋中之霸,鍋爺們!
「嘖嘖,好鍋,真是口好鍋!」讚嘆一聲,曹滿把大鍋又背在了身上。
趁著火勢未滅,曹滿檢查了一下裝備,武裝帶上有槍有彈藥等物品,其他東西.
曹滿折返到阿亮身旁,伸手把掛在驢脖上的背包取了下來,滿心期待的往裡一瞅,眼淚好懸沒落下來。
記得那會兒大包還鼓鼓囊囊,啥東西都有,現在幾乎清潔溜溜、空空如也,唯一剩下的那瓶洋酒,還碎成了玻璃渣,酒水溢出,淋濕了包底,也淋濕了曹滿受傷的心。
抖了抖了背包,玻璃渣掉落一地,酒水稀稀拉拉的流個不停曹滿覺得挺可惜,用手捧了點,放在嘴邊吸溜一聲,嘗個鮮。
阿亮驢眼一翻,我說夠了耗子,有你這麼寒磣的嗎?饞嘴饞到這個份上,就不怕吞了玻璃渣割嘴嗎?
曹滿呸了一聲,懂球!這可是洋酒,不喝浪費。牲口就是牲口,酒蟲的世界你不懂!
吸溜,又是一口。
「噗」
阿亮吐著舌頭飆白沫,球的酒蟲,鍋蓋(爛酒鬼)而已,誰稀罕?
曹滿不理,接著吸溜手捧里的洋酒,滋味真不錯。
「哎喲.」
沒吸兩口,曹滿痛呼一聲,玻璃扎嘴了,忙著伸手去拔玻璃。
阿亮眯著驢眼笑了個燦爛,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剛兒哥咋說來著?現在扎嘴了吧,哥就問你一聲,疼不?
疼球!
曹滿二目一瞪,血沫子從嘴角邊溢了出來。
阿亮笑得更歡了,死鴨子嘴殼硬,都冒血了還不疼,接著忍,千萬別啃聲,啃聲就是烏龜王八蛋,賊皮小爛貨。
想誑亮哥?亮哥讓你天打五雷轟,火燒雙禿眉!
阿亮挺得意,難道找到了樂子,不開心一下如何對得起它的付出?
曹滿心情本就不好,現在被驢子一頓火上澆油,真火燒得比火海還旺,友誼的小船經不住大風大浪,更架不住火燒煙燻,眼瞅著隨時翻船,忽然.
阿亮耳朵一動,目光疑惑的看向了燃燒著的烈焰,曹滿也警覺的站了起來,神色有些凝重,嘴角掛著的血沫子都無暇理會。
「亮子,你是不是也聽到了?」瞅著熊熊烈火,曹滿低聲問道。
阿亮目不轉睛盯著大火,火勢太大帶著呼呼的聲噪,濃煙烈焰阻擋了視線的能見度,依稀間在火焰的後方,隱有黑影閃動
阿亮不太確定,伏低身子往前挪了幾步,為了能辨別聲音,豎著的驢耳不是變換著方位,好似雷達一般捕捉著細小的響動。
曹滿有模學樣,趴在地上耳朵貼在了地板上,仔細聽聽,沒聽出啥聲,倒是地板挺暖和,貼著的耳朵感到一陣溫暖。
「奇了怪了,剛才明明聽見一陣躁動聲,咋現在什麼都不見了呢?難道出現了幻聽」
抬頭看著神色嚴肅的驢子,曹滿推翻了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真是出現幻聽的話,阿亮不可能如此緊張。
「亮子.」
正待開口問一聲,突然阿亮驢眼外突,四蹄在地上一陣亂刨,打滑幾下後轉身朝後方狂奔而去。
逃竄時還不忘留下一連串「嘎嘎嘎」的鴨子叫。
咋回事?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自個兒撒丫了,把爺一個人留這杵著算幾個意思?
曹滿還沒明白過來,等著阿亮竄出去一大截,他還在原地眨眼呢。
就在這時,烈焰中破開一道口子,緊隨其後一團火球猛衝了出來,正正對著曹滿撲來。
驚悚的一幕頓時讓曹滿炸毛,一聲「我的娘!」曹滿就地一個翻騰,打算來個滾葫蘆躲避撲來的火球,卻忘了背上的生鐵大鍋。
等著背部滾地的時候,也許力道弱了點,彎曲的雙腿剛要落地,大鍋往回傾斜下去,骨碌一下,曹滿又搖了回來。
這下可要了老命了,大駭中的曹滿手刨腳蹬,誰知忙中出錯,非但沒有翻過身來,反而躺在鐵鍋里玩起了搖搖椅,晃悠晃悠的挺歡暢。
搖一搖筋骨強,晃一晃腰板硬,搖搖鍋來晃晃椅,搖來晃去樂悠悠
坐著搖搖鍋,恍惚中腦海中卻冒出了這麼段詞來。
曹滿頭冒黑線,自己是咋啦?這要命的關頭還有心思遐想連連,去你大爺的搖搖鍋、晃晃椅,命都要搖沒了,還樂悠悠呢,再晃成烤大肥了!
成也鐵鍋是敗也鐵鍋,慌亂中的曹滿只顧著前後翻動著,根本沒想到側身翻地這一茬,如果這時他稍微側過身子,一準能擺脫搖搖鍋的困局,可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曹滿也不例外。
一邊加快搖晃著鐵鍋,曹滿一邊驚恐的看著撲來的火球,此刻他才看清,根本不是什麼火球,而是全身冒火的干粽!
烈焰中的干粽尤為恐怖,乾癟扭曲的屍臉被燒得面目全非,焦皮爛肉的駭樣活脫火獄的惡鬼,煉獄的修羅。
娘嘞個西瓜的,干粽子陰魂不散,為了口糙肉不惜引火焚身,曹爺爺的糙肉就這麼香甜嗎?
曹滿心中怒吼不斷。
即便要吃肉,你丫的為毛嘴裡還插著石杆!有那玩意塞住喉嚨眼,你下得了嘴嗎?
憤怒歸憤怒,此刻保命要緊,眼瞅著火粽子近在眼前,曹滿氣貫雙腿,打算奮力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