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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那一眼的恩情

2023-12-03 05:47:35 作者: 語魁
  段虎曾聽過寒岳提起虎千斤的往事,不過那會兒對方並未把話說完,而且在他看來,老頭滿嘴跑火車,指不定是拿他消遣,故意編造些說辭好讓他娶了虎千斤,做他老寒家的女婿。

  這件事段虎並未在意,聽了也就忘了。

  可是此刻當海子再次提起,他不由得心裡就是一愣,回想剛才虎千斤痛苦的神情,莫非整件事都是真的嗎?

  「海子,你把話說清楚了,阿妹為何要改名,又為何一直都不嫁人?還有,寒大叔說過,當初是我救了她,這件事是真的嗎?」

  「你想知道就跟我回寨子!」

  段虎皺了皺眉,他想把事情問清楚,但又不好得強求海子開口,一時間有些為難了起來。

  曹滿半晌沒有出聲,此刻一見機會來了,他笑嘻嘻往上一湊,伸手搭在了海子的肩膀上。

  「拿開你的髒手!」海子惱怒的一抖身子,震落了搭著的手臂。

  曹滿也不在意,他咂著嘴說道:「嘖嘖,我說海子,這件事可就是你的不對了,明知阿妹對虎爺有意思,你倒好,非但不想著做點什麼,反而在這故意刁難,你說有你這麼做的嗎?」

  「我怎麼了?又不是我傷了阿姐的心?」海子不忿的說道。

  「這不就對了!既然是虎爺傷了阿妹的心,你這做阿弟的難道就不想著幫襯一把嗎?你知不知道,其實有些事我們不便明說,那是因為.」

  「曹耗子,閉嘴!」

  眼看曹滿就要說漏了嘴,段虎大喝一聲,及時制止了對方。

  「是咯,你是大爺,說什麼都成。」曹滿不樂意的回道。

  「說什麼呢?」段虎眼珠一瞪。

  「嘿嘿,沒什麼.」曹滿悻悻地笑了笑,及時閉了嘴。

  回過頭,段虎看著海子說道:「既然你不肯說,那麼我也不在勉強。海子,你這人不錯,希望將來我們能成為朋友。」

  說完段虎示意了一下,讓曹滿跟著他離開。

  海子獨自站在路上,心裡很是煎熬,眼看段虎二人漸行漸遠,他一跺腳追了上去。

  「慢著,你不是想知道阿姐的事情嗎?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有一個條件。」

  段虎停下了腳步,轉身回道:「如果你的條件是讓我回老龍寨,那大可不必開口,因為我去意已決,這一點是無法更改的。」

  海子捏著拳頭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開口說道:「我知道留不住你,但是我只想讓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願聞其詳。」

  「你,你真的是個盜墓賊嗎?」

  「不錯,我就是一個盜墓賊。」段虎沒有迴避對方的問題。

  「可是,你為什麼要走上這條道路?」海子憤怒的問道。

  昔日的英雄,老龍寨的恩人,如今淪落成為一個人見人恨的竊賊,如此巨大的轉變,讓以往一直在內心崇拜著對方的海子實難接受。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回答我!」

  段虎沉默片刻後說道:「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你,我也知道你很難接受,即便是當初的我,也十分抗拒盜墓這個行當。」

  「但是.」段虎一提嗓音說道。

  「當你看見那麼多貧苦的百姓,他們一個個飽受饑寒卻衣不遮體、食不果腹,而你又空有一腔熱血卻無法幫助他們的時候,你該怎麼辦?」段虎反問道。

  「那也不能當可恥的盜墓賊!」

  「哈哈哈」段虎發出了一陣悲涼的笑聲。

  「你笑什麼?」

  「我笑你太天真了,海子,若不是這個世道太過黑暗,這人心太過險惡,我段虎何至於獨闖老龍山手刃仇人?又為何負氣而走、遠走他鄉?當年我滿懷壯志棄筆從戎,志在保家衛國,安定家園,可是我得到了什麼?」

  嘆了口氣段虎接著說道:「走出去之後我才知道,比我經歷更慘的人何止千千萬萬,我尚且有一己之力可以生存下來,但是他們呢?」

  「他們只能等死!」

  「不錯,我是一個讓人憎惡的盜墓賊,但是每當我拼著命從死人墓里挖出來的錢財,哪一次不是分給了窮苦的百姓?如果我段虎真是黑了良心發死人財,我早就混成土豪劣紳了,何必還是現在這般模樣!」

  本來段虎沒想著說那麼多話,也知道說多了肯定會引來諸多不便,但是此刻他滿腹話語如鯁在喉,讓他有種不吐不快之感。

  激動中,他滔滔不絕的把壓在心頭的怨言都吐露了出來。

  一席話說得海子面色漲紅、無言以對,其實從他知道段虎的身份開始,他雖然氣憤不已,但隱約中又感到對方肯定是有著難言之隱。

  此刻當他知曉了段虎的初衷,不由得羞愧難當,握緊的雙拳終於緩緩的鬆開。

  「黑虎哥,我,我錯怪你了。」海子重重的低下了腦袋。

  段虎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頭,「你沒錯,要說錯的話,錯在這個世道,錯在那些貪得無厭又陰險惡毒的小人。」

  海子點著腦袋,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

  曹滿睜著母狗眼豎著大耳朵在那瞅著,這一刻他真想拍幾下巴掌給段虎喝一聲「好!」

  可以啊我的虎爺,單憑一條肉舌就能把海子這等犟牛給折服了,你不從政,不去國會參加個什麼議員,真是浪費了你的口才。

  海子是個剛強的小伙,他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說道:「黑虎哥,你還是回去吧,阿姐可一直在惦記著你。」

  段虎搖了搖頭,「海子,現在你該把阿妹的事情說出來了吧?」

  「好吧,黑虎哥,你還記不記得當年你隨軍剿匪的事情?」海子沉默半晌後問道。

  「隨軍剿匪?那應該是我離開家鄉的時候.」

  十多年前的往事,讓段虎腦海里的記憶有些模糊。

  「阿姐就是在那會兒認識你的.」海子用著低低的聲音述說出了往事。

  當年麻縣地帶土匪猖獗,其中就以老龍山的土匪最為強橫,段虎年少氣盛,懷著一腔熱血隨軍剿匪。

  一路上他見到了不少的難民,這些人中有被土匪禍害後逃出來的,有因為天災逃荒的,也有因為戰亂而顛沛流離的

  難民哪裡都有,不論逃荒或是逃難,一個個蓬頭垢面、面黃肌瘦,乾瘦的身軀以及那一雙雙無助絕望的雙眼,看著讓人心酸、心碎。

  虎千斤便是一個難民,家鄉因為洪災,農田被毀、屋舍被淹,後來一場瘟疫,村里人沒剩下多少,再加上土匪的洗劫,不得已,她跟著母親逃了出來。

  可憐的是,在逃荒的路上,母親不幸被野獸叼了去,連屍體都不曾找到,自此只剩下她孤身一人,孤苦伶仃的沿路乞討為生。

  長期的饑寒交迫,熬得虎千斤皮包骨頭,瘦骨嶙峋的她最終不堪飢餓的侵襲,昏倒在了路旁。

  神智恍惚中,若不是那幾塊粗糧饅頭,要不是那件還帶著溫暖的大衣,還有那壺裝滿了清水的水壺,虎千斤很可能就此閉眼去見了爹娘。

  當她感覺到自己被人扶起,正一口清水一點饅頭餵著她的時候,虎千斤慢慢睜開了眼睛。

  那一眼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親切的畫面,是她這輩子無法忘記的一幕。

  那時的段虎正值年少青春,身上散發著蓬勃的朝氣,不算英俊的臉龐帶著剛毅之色,一雙虎目閃爍著深深的擔憂.

  段虎的樣貌深深刻印在了虎千斤的腦海中,她想出聲感激一下對方,但是虛弱無力的她又如何能發出聲音?

  要不是他從其他人口中聽見了段虎的名字,也許她連恩人的名字都無法知道。

  那一面時間很短,短到虎千斤眼中的淚水還未流出來,段虎就已經跟隨著部隊匆匆離去。

  事後她大哭了一場,那是種重獲新生般喜悅的哭泣,是感激的淚水,同樣也是無奈的悲痛和痛苦的掙扎.

  段虎留給虎千斤的東西並不多,甚至於少的可憐,但卻把她從死亡的邊緣給拉了回來。

  因為他的善意施捨,再次點燃了虎千斤生存下去的希望。

  在之後的逃荒中,儘管日子一樣艱辛,前途依舊渺茫,虎千斤卻沒有一絲放棄的念頭,用她那瘦弱的身軀抗爭著命運的坎坷。

  直到她遇見了寒岳

  寒岳會收留虎千斤,除了為人善良之外,他還從對方身上看到了一絲女兒的身影,特別是微笑時的小酒窩,像極了自己的女兒。

  自此寒岳便把虎千斤帶在身邊,給她溫飽教她學藝,就像父女一樣親密無間。

  也許是對於女兒的虧欠,也許是對往事的追憶和緬懷,寒岳把自己的父愛都給了對方。

  看著虎千斤一天天的長大,當初那飢黃枯瘦的小女孩,如今已經亭亭玉立,寒岳有著說不出的喜悅。

  唯一讓寒岳不滿意的就是虎千斤的姓名,為何不跟著他姓寒?

  偏偏要姓什麼虎?

  名字叫做千斤也就算了,畢竟這是虎千斤爹娘取的,他不好得更改,何況虎千斤原來的家也很窮困,屬於沒有姓氏的賤民,有個名就行。

  之所以叫做千斤,也是希望這孩子將來能嫁個好人家,穀倉里有著千斤的糧食,一家人都不愁吃喝,可以倖幸福福的安度一生。

  這些寒岳都能理解,但是姓氏為什麼要來個虎字呢?

  難道這孩子喜歡老虎?

  不可能,又不是帶把的男娃,一個女娃家家的,誰會喜歡老虎。

  又或是虎千斤生在虎年?

  更扯淡,明明就是屬馬的,何來什麼虎年生的?

  為了這事,寒岳專門讓人算過。

  那為什麼虎千斤偏偏要選這個姓氏呢?

  好幾次寒岳都想找出答案,可是虎千斤就是不提,問多了還不耐煩,一句話不對還能動手,氣得寒岳吹胡瞪眼,卻又苦無良策。

  老頭也是無奈了,這事也怪他,當初要不是他把對方當男娃兒來養著,又是教功夫,又是傳獵術,還逼著喝酒,慫恿著干架

  現在至於這麼兇悍嗎?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可問題是虎千斤從小體弱多病,如果不把身子練結實了,將來可怎麼辦?

  特別是在這戰亂年間,災荒不斷,要是沒有一副過硬的體格,很容易無法生存下去。

  寒岳事後想想,鍛鍊是沒錯,錯在有些過了,現在看來,虎千斤的母老虎脾氣,一半來自於教育的方式過於粗狂,另一半便來自於老頭自個兒的習氣。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寒岳本身就帶著火色,有時一對眼就能激了火氣,虎千斤還好的了嗎?

  木已成舟,這還有什麼辦法?

  要不是因為虎千斤長得水靈,手巧心細的話,恐怕寨里的那些小伙見了她就會掉頭亂竄。

  對於這位人見人愛,又愛又怕的虎大小姐,這些年來,寨里的小伙們可沒少著吃暴虧,其中大小志兩兄弟就是榜樣。

  當初二人還不服虎千斤,認為一個女娃家家的,能有幾把子力氣,說到干架,應該是伙子的事,老龍寨素以強者為長,這個名頭怎麼能讓一個女娃爭去?

  從第一次交手開始,倆兄弟可就倒了霉了,虎千斤下手那叫一個紮實,拳拳到肉,不把你揍得嗞哇亂叫絕不收手。

  偌大的兄弟倆,沒一次不被揍得鼻青臉腫,抹淚流鼻涕,即便是兩兄弟齊上陣也無濟於事,揍了老大甩老二,一個也沒撈著好。

  後來,但逢有人不服,大夥都會以大小志兩兄弟舉例。

  「你雄?你能有大志哥和小志哥雄嗎?他們都被揍得死去活來,就你這熊樣,哪涼快哪呆著去!」

  寨里的年輕力壯的小伙尚且如此,漸漸年邁體衰的寒岳又能如何?

  看來硬辦法是套不出虎千斤的實話,那就軟刀子磨,寒岳人老樹精,鬼點子多了去了。

  虎千斤愛喝酒,寒岳就特意準備了些陳釀的苗酒,父女倆甩開膀子喝了個不亦樂乎。

  本指望著把閨女灌個七、八分醉,老頭也好套實話,哪不想老頭都喝得趴到了桌子底下,對方還嚷嚷著酒不夠,提著老頭的衣領還要繼續喝。

  事後寒岳又吧唧了一下滋味,還是怪自己,要不是他以前逼著閨女喝酒,能培養出這麼海大的酒量來嗎?

  有道是女人天生帶著三分酒量,酒膽更是驚人,更別說會喝酒的女人了。

  一計不成再來一計。

  寒岳邀約了海子和大小志兄弟,幾人輪番上陣,喝了個酩酊大醉,借著酒勁終於知道了實情。

  當年那一眼的恩情,再加上段虎剿匪的恩義,讓還在情竇初開的虎千斤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種子。

  虎字取自段虎的名,對虎千斤來說,這輩子在她的心裡都有著段虎的身影,即便無法相見,也會天涯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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