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驢癟

2023-12-03 05:47:35 作者: 語魁
  段虎淡淡的笑了笑,沒搭話,卻把手裡的老鴉頭朝寒岳抖了抖。

  老頭臉色一沉,嫌棄般閃到一旁。

  「我說段虎,你幾個意思?拿老鴉頭對著我幹嘛?」寒岳很是不爽的問道。

  說實話,寒岳並非膽小,卻真心怕了這隻屍鴉,即便現在屍鴉已死,光剩了一顆腦袋,但那齜牙咧嘴、枯頭惡腦的樣,依舊讓老頭不寒而慄。

  「沒幾個意思,只是要救曹耗子,沒這個老鴉頭還真不行。」段虎回道。

  「救耗子要用老鴉頭?你在耍老憨吧?」

  寒岳疑惑的打量著那顆老鴉頭,嘴裡一百個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實話說,我現在正用著玄陽之氣維持著被鴉頭勾去的魂魄,一旦鬆手,曹耗子的魂魄就會消散,否則我不會親自動手,何必請你幫忙呢?」

  「果真?」老頭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果真。」段虎點了點頭。

  「果然?」寒岳又問了一句。

  段虎

  「果然。」

  「你真的沒騙我?」

  段虎鼻聲哼了哼,怎麼感覺又多出了一個曹滿。

  「騙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那可說不準,我家阿妹可是長得水靈又漂亮」

  不等寒岳把話說完,段虎臉上的黑線已經冒到了額頭上。

  「呃,那好吧,我信你一回。」

  寒岳多聰明,不愧是活了一把年紀的老倌,察言觀色自不在話下。

  一見段虎黑臉,即便臉上有著髒泥,老頭立馬換了口吻,不過心裡還有點那麼不太確定。

  礙於只有一條獨臂,想要解開亂成麻團的褲帶衣物,讓寒岳費老了力氣。

  好半天,他只把衣服和褲子解下來,至於那條又長又寬的褲帶.

  「段虎,要不你搭把手如何?」

  寒岳看著有些頭疼,早知道會這樣,當初他還不如綁簡單點,也不至於作繭自縛。

  「不行啊寒大叔,你沒看見我手裡的鴉頭嗎?」說著話,段虎用泥手拍了拍對方的肩頭。

  「你小子,偷奸耍滑,盡折騰老倌我一人了」

  正埋怨著,老頭腦袋一抬,似乎反應了過來。

  「臭小子,你的手在幹什麼呢?」

  見肩膀上留著的泥巴手印,寒岳當即不樂意了起來。

  「嘿嘿,沒什麼,哥倆好、感情深,拍拍抱抱友誼鐵,來,寒大叔,來個兄弟抱!」

  段虎也是惡趣,剛才的無心之舉逗起了他的童趣,不管對方願不願意,直接一個好兄弟,把一身的髒泥敷在了老頭的身上。

  「誰和你哥倆好、兄弟抱?」

  「喂!等一下,我去」

  段虎身強力大,寒岳哪是對手?

  等老頭左扭三下右磨兩下,終於擺脫了他的魔掌,再看老頭,泥紅的胸膛、花哨的老臉,鬍子頭髮上都沾著泥巴,除了後背還乾淨些,但也不免挨了幾個泥巴掌印。

  白身花泥,還是紅色的泥巴,老頭樂子大了,整一個光身泥彩的泥巴人。

  寒岳算是徹底見識到了段虎的手段,氣呼呼的撅起了鬍鬚,那模樣,要吃人一樣。

  「嘿嘿,咋滴還不高興嗎?要不再來個兄弟抱,不,來個忘年抱也行!」

  段虎幾句話,嚇得老頭脖子一縮,心甘情願的接著解曹滿身上的褲腰帶去了。

  「段虎,你說的那法子真的可行嗎?」

  這時寒岳已經把衣物穿好,正蹲在段虎的旁邊,有些不放心的問著話。

  模樣倒是一本正經,只是老頭沒意識到,剛才過於心急,他把褲子給穿反了,後兜都掛在了前面。

  段虎回看了一眼,忍住笑意點了點頭。

  「可是這也太扯了吧?餵耗子吃老鴉眼,虧你想得出來。」寒岳一咧嘴,想想都感到噁心。

  「怕什麼?又吃不死他,何況這個法子最為直接和見效,是為了他好。」

  段虎振振有詞的說道,完全沒有顧及到曹滿的心情。

  有些話段虎沒說,是為了給曹滿留點面子,否則他要是把之前發生在黑盤山荒廟的事情說出來,相信寒岳這會兒也不會怎麼反對了。

  「哎呀,就算吃不死人,可萬一吃出個什麼好歹,你說」寒岳依舊有些犯難。

  「沒關係,大不了他拉幾回稀湯一準沒事。」

  這話說得段虎都有些心虛,畢竟他也沒有嘗試過,只是聽師父曾經那麼提起過。

  「我說真的沒事嗎?怎麼聽你那話有點犯虛呢?」寒岳耳朵好使,聽聲就能猜個大概。

  「說什麼呢?你不信我的話,你來試試?」段虎把話一撂,老頭真還沒什麼好反駁的。

  「那好,現在也只有把死馬當活馬醫了!」

  寒岳把心一鐵,為了救人,他只好聽從段虎的決定。

  「這就對了,寒大叔,你把曹耗子的嘴掰開,我這就開始施法。」

  交代一句,段虎手掐法訣,對著那顆鴉頭念起了法咒。

  寒岳搖了搖頭,伸手捏住曹滿的下巴,手指微微用力,曹滿的嘴巴乖巧的張了開來。

  「嚯!這口氣,比我那茅房裡的還濃。」

  老頭臭不可聞,那滋味絕對酥筋酥骨,酸爽怡神。

  只恨單臂獨手,想捏著鼻子也不成。寒岳儘量歪著脖子,不把口鼻對準曹滿的口氣。

  好在味道雖濃,但散得挺快,著實讓寒岳鬆了口氣。

  「耗子啊耗子,你別怪寒大叔心狠,這也是為了救你,真要怪的話.」

  「喏,瞅到沒?你的那位虎爺才是罪魁禍首。」

  寒岳小聲嘀咕著,生怕被施法中的段虎聽見。

  「咳,寒大叔,剛才你念叨什麼呢?」

  比起耳力,段虎要比寒岳出色不知多少倍,一句話問得老頭乾笑兩聲,忍不住又咳嗽兩下,很是尷尬。

  「你準備好了沒有?剛聽你又是丁甲又是玄光什麼的,你那念的是什麼咒語,怎麼跟那些端公、法師念得不一樣呢?」寒岳故意打岔,想把剛才那茬揭過去。

  「這可是本門」

  「你問那麼多幹嘛?法咒這東西百家千法,能都一樣嗎?行了,按好曹耗子,待會兒他要是動彈,一定按住了!」

  好在段虎反應快,否則還真著了老頭的門道。

  「好咧,不過段虎,臭話說在前頭,你的法子要是不管用,吃官司可別來找我。」

  寒岳賊精,不愧是人老賊樹老黃,王八泥鰍一窩精。

  「一定不會出事,放心好了!」

  段虎不耐煩的說了一句,隨後探出二指,扣進了屍鴉的左眼。

  「左通陽,三魂聚首,速回本尊!」

  念動間,他把鮮血淋漓的眼珠塞進了曹滿的嘴裡。

  「敕!」

  一字令動,就見那顆眼珠瞬間化為一灘血水,順著曹滿的嘴裡流了進去。

  寒岳睜著大眼乾巴巴的瞅著,一陣的發噁心,他都不知道曹滿醒來後如果知道這事,將會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直到黑血消失不見,見曹滿也沒有任何的反應,這和段虎說得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段虎,耗子沒什麼動靜,莫非」

  正想著問那麼一句,突然身下的曹滿眼瞳一睜,和此前不一樣的是,當時曹滿的雙眼白如雪蠟,而現在卻黑如墨汁。

  「噢噢.」

  睜開雙眼的瞬間,一聲接一聲野獸般的嘶吼響起,震得寒岳腦瓜子生疼,雙耳就像針刺般難受。

  光是眼珠嚇人,殺豬般的吼聲也就算了,曹滿整個人劇烈的顫抖起來,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力氣也是大得嚇人。

  才兩三下的工夫,老頭便有些頂不住勁兒了,被震得顛三倒四,即使用力的壓在對方身上,單臂死死的按住胸口,也隱約有些不支。

  「段段虎,幫把手,我快,快頂不住了!」著急的寒岳大聲喊道。

  「寒大叔,堅持住了,等我把他的七魄也打進去,曹耗子就能得救!」

  不是段虎不想幫忙,而是他實在是騰不出手去,如果這時作法停止,很可能會損傷曹滿的魂魄。

  「段虎,段虎」

  寒岳被身下翻騰的曹滿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嘴裡的苦味一陣陣翻了出來。

  「不好.」

  又堅持了幾下,寒岳就感到自個兒身子一輕,像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也就驚呼了一聲,便一頭栽到了地上

  情急之下,段虎抬腳對準曹滿的胸口就是一下,千斤墜的功夫直接施展出來,一下就把正要挺屍的曹滿給壓回了地上。

  「寒大叔,趕緊幫忙,我這裡不能分心!」段虎也急了,壓著泥鰍般的曹滿大聲喊道。

  「我這就來!」

  寒岳知道形勢危急,翻身就想起來,隨之用力猛了點,再加上剛才的一摔,偏巧摔在了腰上。

  「咔」

  一聲輕微的骨響,疼得老頭差點要了老命。

  「哎呦,我的老腰,疼,疼」

  寒岳手捂老腰,挺著腰板又痛又叫,就是不敢動彈,否則再來一下,他那老命還真夠嗆。

  「他大爺的,現在腰疼,你沒毛病吧?」

  段虎急得爆了粗口,這一下老頭可不幹了。

  「臭小子,罵誰呢?你大爺的!」寒岳急了眼。

  「臭老倌,我就罵你了!不遲不早現在腰疼,你想害死曹耗子嗎?」段虎瞪了眼。

  「黑炭頭,又不是爺爺想要腰疼,你到我這把年紀摔一下試試?」

  「呸!早知道你老腰虛虧,否則纏那麼多裹腳布幹嘛?明知自己不行還充大頭蒜,你這老苗也不害臊!」

  「哇呀呀!黑炭坨、狗子臉,你屬瘋狗的嗎?逮著誰都咬?爺爺的腰帶關你屁事,你滿嘴噴什麼蓮花?」

  「你才吐蓮呢!」

  「你吐.」

  打架無好手,罵人無好口,這一老一壯鬥起嘴來,堪比潑婦罵街,那叫一個粗鄙不堪,難以入耳。

  虧得四外無人,否則老龍寨的人對二人非刮目相看不可。

  說好的高大形象、英雄氣概呢?

  說好的善丈人翁、老成持重呢?

  瞎扯吧!就一惡漢和刁老頭。

  老壯之間的罵街還在繼續,聲音一聲比一聲響亮,鬧騰起來倒把一直沒有動彈的阿亮給吵醒了過來。

  驢子睜眼瞅瞅寒岳又看看段虎,驢腦袋一頭霧水,不明白髮生什麼事情。

  阿亮可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一見二人罵的臉紅耳赤、脖子冒煙,當即也顧不上傷口的疼痛,撒歡的拉起了驢叫。

  「啊哦,啊哦」

  它這一叫喚不要緊,頓時段虎和寒岳都止了聲氣,二人對視一眼,眼中沒有了怒色,有的都是滿滿的喜色。

  「阿亮,給我過去,壓住耗子,死死的壓住!」寒岳率先開了口。

  「驢子,給虎爺過來,壓不住曹耗子,我抽你驢臀!」段虎的話要更霸氣些。

  「聽到了沒有?否則我不給你開大餐!」

  「過來,麻溜的過來,要不然我騸了你!」

  阿亮驢嘴直抽,驢眼直翻,那叫一個憋氣。

  驢爺招誰惹誰呢?

  沒看到我還一身傷勢嗎?

  有你們這麼對待病號的嗎?

  沒同情心也就算了,還要驢爺受苦,帶傷上陣,有沒有天理?

  呸!

  不帶這麼欺負驢的。

  阿亮心中滿滿的都是淚水.

  有了阿亮的幫助,事情好辦多了,騰出腳來的段虎終於能專心施法念咒。

  「右通陰,七魄回竅,魂魄速歸!」

  探二指挖出老鴉的右眼,段虎往曹滿的嘴裡一塞,口中念道「敕!」

  眼珠再次化為一灘黑色的濃血,沿著咽喉流了進去。

  段虎和寒岳沒什麼反應,有的只是充滿了期待和關注的眼神,一刻不眨的盯著曹滿的變化。

  阿亮可有些受不了,驢胃翻騰兩下,脖喉一松,「哇哇」兩下吐了個稀里嘩啦。

  這下好,伸著脖子伸著腦袋的段虎二人誰也沒逃了,頓時被吐了個嘩啦稀里。

  他們兩個還好點,是後腦瓜被吐了驢酸水,曹滿可就慘咯,仰面朝天,還張著他的大嘴巴子,正好接了個實實在在。

  唉,可憐的曹滿

  畫面過於美妙,堪比黑盤山荒廟

  阿亮吐完了心裡也就舒坦了,往旁邊一滾,倒是挺愜意,卻激怒了段虎和寒岳。

  一個瞪眼就罵,一個急眼就吼,阿亮權當公鴨練嗓,左耳進右耳出,毫不在意。

  唯一能讓阿亮豎起驢耳的只有幾個字眼。

  大餐沒了。

  小心騸了它.

  阿亮感到挺委屈,記得上一回在黑盤山荒廟的時候,自己還撒了一泡驢尿,那時段虎也沒拿它怎麼樣,反而還對著它直笑,可這回自己也沒做什麼過分的錯事,就是因為感到噁心,吐了兩口酸水,咋就嫉恨上了它呢?

  更何況從驢大爺胃裡翻出來的酸水,那可是極為難得的好玩意,喚作「驢癟」,熬粥做羹何其美味,懂麼?

  人心世道,險惡不古,此時在阿亮簡單的驢腦袋中,深深烙印下了這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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