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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聽人勸吃飽飯

2023-12-03 05:47:35 作者: 語魁
  茅屋裡好不熱鬧,地板上二人糾纏在一起,你來我往鬥了個死去活來。

  從體格、拳腳以及耐力來說,耗子曹滿根本不是蠻牛海子的對手,真要面對面干一架,只有被揍的份,沒有還手的餘力。

  不過此時不同,二人像迭羅漢一樣的纏在一起,手腳不好的施展開來,這一仗幹起來,儘管曹滿還是吃虧,不過他也有著干架的本錢,那就是他的板牙。

  所謂一寸短一寸險,被壓在身下的曹滿充分發揮出了婆娘斗架的優勢,手腳不管用就用嘴咬,不下嘴還則罷了,下嘴必下狠嘴。

  靠著鋒利的板牙,一嘴下去,一準一個血牙印,上面還沾著不少新鮮出爐的口水,這叫買一送一,傷人的時候不忘來點消毒水。

  海子被咬得直皺眉頭,仗著自己身強力壯,被咬幾下也不在乎,換個旁人,還真有些頂不住勁兒,非被曹滿給咬跑了不可。

  「死耗子,扯瘋扯到你海爺爺家來了,我捶死你,捶.」海子掄著老拳打了個不亦樂乎。

  曹滿挨了不少老拳,體力更是不支,即便有著刁招板牙扛著,這會兒難免有些招架不住。

  眼看再這麼下去非吃大虧不可,眼尖的他瞅準時機,腦袋猛的向上頂去,一下就沖在了海子的鼻樑上。

  鼻樑骨本就脆弱,一撞之下,海子眼冒金星,汩汩的鮮血瞬間就從兩鼻孔流了出來。

  「耗子,你耍詐!」海子手捂鼻子撤了下去。

  「耍詐?我呸!干架就是干架,只要能幹贏,管曹爺用什麼手段?」說著話,曹滿欺身而上,打算來個窮追猛打。

  海子可是有著功夫在身的小伙,剛才糾纏太深不好得施展,現在拉開了距離.

  不等曹滿張牙舞爪衝到身前,海子晃身邁步,一記衝天炮轟去,正中目標的鼻樑。

  「哎呦,缺了德的蠻牛,你這是報復,小人!哎呦我的鼻子」

  曹滿痛苦的捂著鼻子蹲在地上,任鼻血不停往外冒著。

  海子也好不到哪去,干翻對方後,自己也蹲在地上,手捂鼻子,疼得眼淚水直冒。

  一時間屋內總算消停了下來,曹滿、海子分地蹲著,捂著鼻子,眼神你來我往,在那暗掐著,一個不服一個。

  日頭又偏西了不少,餘暉照耀著山嶺,撒上了一片金黃的晚景。

  「小子,有沒有藥?你看你把曹爺揍的,好好的一張臉都快成了醬肉鋪!」

  「你這蠻牛,干架就干架,又不是仇人,至於這麼狠嗎?」沉默良久,曹滿率先開了口。

  海子沉臉悶聲站了起來,從破柜子里找出了一隻小土罐,甩手扔給了曹滿。

  接過土罐,曹滿打開看了看,裡面裝著黑不溜秋的藥膏,聞上去味道還挺不錯,有著一股淡淡的藥香。

  「外敷還是內服?」曹滿用手扣出了一點藥膏後問道。

  「外敷。」海子就說了兩個字,似乎多一句話都不願意多講。

  「那有沒有內服的?」曹滿話多,順嘴又問了一聲。

  「你沒有內傷,不用內服。」海子瞟了他一眼,很是不耐煩。

  「你咋知道我沒受內傷?剛才是誰一拳一拳往我身上招呼的?不是曹爺身子壯,恐怕這會兒早就吐血了。」曹滿不認同的問道。

  海子沒有理會他,把頭一扭,看著窗外的風景。

  「真是頭悶牛,三錘子打不出個悶屁。」曹滿嘀咕了一聲,換來了海子刀子般的眼神。

  「瞪什麼?曹爺說錯了嗎?又不是啞巴不會說話,何必一天悶里悶氣,裝活啞巴呢?」曹滿不以為意,擦著藥膏在那發著牢騷。

  海子悶悶的收回目光,正打算重新調整一下心態,突然曹滿一聲尖叫,嚇得他渾身一抖,怒氣的又看了過來。

  「你有完沒完?」海子怒喝一聲。

  「沒完你大爺!小子,你把曹爺的眉毛弄沒了,你陪我,陪我!」

  曹滿怒氣沖沖的來到近前,用手分別指著額頭上兩條沒了影的眉毛。

  你丫的,破了海爺的大門,咬了海爺一身牙印,還衝出了海爺的鼻血,這些海爺都還沒和你計較,你丫的還敢讓我陪眉毛!

  海子嘴角一抽,恨不得給對方補上兩記老拳。

  剛要動火,誰知曹滿把手一擺說道:「算了,我也有不對的地方,眉毛就不要你陪了。」

  海子聞聽,抬起的老拳放了下去,本以為對方還算講道理,誰知下一句話,氣的他悶血都要吐了出來。

  「我撞破了你的門,你弄沒了我的眉毛,兩件事正好扯平,一個不欠一個。」曹滿老神在在的說道。

  「放屁!你那鬼畫符的兩條黑炭粗眉,抵得上我的木門嗎?」忍無可忍的海子吼了起來。

  「放屁?好臭好臭。」

  曹滿用手扇了扇風,一副討打的賤樣。

  海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力氣大了點,往回拽時,「刺啦」一下,撕扯下了一大半來,頓時曹滿半個身子走了光。

  這下海子有些傻眼了,舉著的拳頭不知該打還是不該打下。

  「嚯嚯,我說蠻牛,現在這筆帳該怎麼算?」曹滿抖著腿,指著撕爛的衣服顛顛的問道。

  「這我不是故意的。」海子理虧的回了一聲。

  「不是故意的就不用陪了嗎?」曹滿不依不饒的問道。

  海子氣結難抒,一向少言寡語的他少有的開始辯起了理,「那你撞破了我的大門怎麼算?」

  「去,不是說了嗎?撞門的事和我的眉毛抵消了。」曹滿回道。

  「那你撞破我的鼻子,這件事怎麼算?」海子一指鼻血結痂的鼻子問道。

  「喲!你鼻子破了,我的就沒破嗎?」曹滿也指著自己的血鼻子說道。

  「你那好,我這身牙印怎麼說?你看我脖子上,肩膀上,手臂上.」海子把罪證一一指了出來。

  「臭小子,和曹爺比傷多是嗎?你給我瞧仔細了!看看我的左臉,再看看我的右臉,還有我的腦門.胸口上還有你的腳印,比起你來,傷勢只多不少,這些你要怎麼算?」

  曹滿可不是吃虧的主,雖然很多時候他都在吃虧。

  此時他把一身的證據都亮了出來,聽得海子還真有些哭笑不得。

  「你抓了我的臉怎麼算?」

  海子也是豁出去了,只要能出了這口憋氣,他有生第一次做到了不吝口舌。

  「那你揪我的頭髮又怎麼算?」曹滿嘴溜的反問道。

  「你罵我是蠻牛!」

  「你還罵我是耗子呢!」

  「你用了我的藥膏!」

  「你身上還有我的口水!」

  「我呸!口水那噁心的玩意你還好意思說?」海子急了眼。

  「我去!口水能消毒,我幫你消毒了還要咋滴,不比你的藥膏好使嗎?」曹滿瞪了眼。

  「照你這麼說,你為何還要我的藥膏?直接吐一身口水不就得了?」

  「無知,曹爺的口水精貴著呢,塗身上不是浪費了?」

  「你無恥,王八蛋!」

  「你無賴,小王八蛋!」

  罵的累了,二人再次分地而坐,眼睛瞪眼珠,什麼王八綠豆,針尖麥芒,還是一樣。

  「那個.」

  片刻後曹滿剛要開口,對方殺人的眼神射了過來。

  「閉嘴!」

  「嘿!你是屬火藥的嗎?脾氣怎麼這麼沖!」

  曹滿再次瞪大了眼珠,不過很快他把火氣又壓了下來。

  「你聽我說,這次來是有事找你。」

  「哼!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見過氣人的,沒見過這麼欠揍的,當即曹滿嘴皮一抖,齜起了板牙。

  海子還真有點怕他的板牙,那玩意下嘴可不是鬧著玩的。

  跟曹滿動手,感覺上不是和人干架,更像是和一頭瘋狗在咬架。

  「蹭」的一下,海子站起身拉開了架勢。

  本以為又要來場硬架,誰知曹滿把板牙一收,臉色也緩和了下來。

  「君子動口,牲口動手,曹爺不想和你一般見識。」曹滿一本正經的說道,卻氣惱了海子。

  要臉嗎?

  是誰比牲口都不如的又咬又流口水,裝什么正人君子,整一個二皮臉。

  「說清楚,誰是牲口?」自尊心受到了傷害的海子握緊了老拳。

  「算了算了,君子就是君子,牲口就是牲口,有什麼好爭的?爭贏了也一樣。」曹滿擺了擺手,頗有些道理的說道。

  「你」

  「別你你我我的了,跟你說正事,這回來是阿妹讓我來的。」

  曹滿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直接用話打斷,心裡卻有些美滋滋,起碼在鬥嘴上他還是占了上風。

  「阿姐讓你來的?」海子一愣。

  「廢話,不是她讓我來請你去寒大叔家吃飯,就你這破屋,這沖脾氣,八抬大轎請曹爺來,曹爺還不樂意呢。」曹滿擺著臭架子說道。

  「不去!」海子斬釘截鐵的回道。

  「喂!你腦子沒毛病吧?阿妹可是你的朋友,寒大叔也算你半個親爹,請你吃飯,你小子卻愛理不理,真當自己是香粑粑,誰都願意搭理你嗎?」

  「不用多說,我不去!」海子一轉身,看樣子是鐵了心。

  曹滿嘴角一歪,心裡暗道:「小子,你不去的話,曹爺吃什么喝什麼?出門時阿妹交代得清楚,不把你請去,別說米湯,就是洗鍋水都沒得喝。」

  轉念曹滿冷靜了下來,好歹他曾經也當過多年的治安大隊長,人情世故豈能不知?

  像海子這種死頭干犟又自尊心強的人,他不是沒見過,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在曹爺面前擺譜?

  就你,還毛嫩點,要是請不動你這尊大佛,我就不叫曹爺!

  曹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訓斥道:「小子,人分上等人和下等人,上等人,忠孝仁義,是鐵錚錚的爺們;下等人,賊奸賤惡,不折不扣的小人,而你,看著講義氣有仁義,實則就是個小人!」

  「你敢說我是小人!」聞聽,海子頓時就炸了毛,眼神冷得嚇人。

  曹滿心中一凜,不過面上他不露神色,依舊自顧自的說道:「怎麼,聽了心裡不舒服,不服氣嗎?」

  「耗子,你要不把話說清楚了,即便你是和黑虎哥來的,我一樣要撕爛你的嘴!」海子咬牙切齒的吼道。

  「可以,如果我說的不對,你想怎麼樣都成,但有一點,要是我說對了,你待如何?」激將成功後曹滿反而不怕了,用手指著海子問道。

  「我給你磕頭認錯,和你去寒大叔家吃飯!」海子的話落地有聲。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說!」

  曹滿正了正神色,口氣嚴厲的數落了起來。

  「說你不忠,大小志兩兄弟怎麼死的?」

  「他們犧牲了自己,為的就是想讓你好好活下去,你倒好,自暴自棄,成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這是忠於朋友,忠於你的兄弟嗎?」

  「我」海子把拳頭攥的更緊了。

  「說你不孝,寒大叔像對待親人一樣的照顧你,呵護備至,你呢?你做了什麼?」

  「說句難聽點的,養只狗都比你強!起碼狗還會對著主人搖尾乞憐,你小子卻連悶屁都不出一個,請你吃飯就像請太歲爺一樣,這就是你的報答嗎?」

  海子臉色難看無比,嘴裡的鋼牙咬得吱吱作響。

  曹滿繼續說道:「說你不仁,大小志的死誰不難過,誰不傷心?即便我這個外人都痛心,何況寒大叔和阿妹?」

  「你小子不但沒有去安慰他們,反而還要讓一位獨臂白髮的老人,一個大姑娘來操心你,擔怕你會想不開,做什麼傻事,你說,這就是你的仁義嗎?你知不知道羞恥二字怎麼寫?」

  「我,我」海子第一次神色慚愧的低下了頭。

  有門!

  曹滿眼睛一亮,清了清嗓音後又說道。

  「說你不義,哼!昨日是大小志出殯的日子,全寨的人都去了,就連剛從昏迷中甦醒的虎爺,也拖著虛弱的身體趕去祭拜,可是你,你這個縮頭烏龜,連面都不露,這算得上義嗎?」

  「海子,像我們這樣的外人尚且感恩戴德,知道祭拜英靈,送他們最後一程,你呢?最好的朋友死了,你連點表示都沒有,只會躲在這個破屋裡瞎折騰,你還有沒有良心,你還是不是人!」

  曹滿的話像把尖刀一樣深深扎進了海子的心,偌大的漢子當即跪倒在地,一聲痛吼,淚水痛苦的流了下來。

  「我不是人,我愧對大志哥和小志哥,我恨我自己,恨自己救不了他們,所以我才沒臉去祭拜他們,只敢躲在遠處看著」

  心情得到了釋放的海子痛哭流涕,把壓在心裡的痛苦用哭聲宣洩了出來。

  他一邊哭,一邊叫喊,說到傷心處時,曹滿眼睛也不由自主的濕潤了起來。

  許久過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晚風吹過,帶來了些許的嗚咽聲

  海子跪在地上,此時沒有了哭聲,只是把腦袋用力的扣在地上,面色悲痛,兩行淚痕依舊未乾。

  曹滿嘆了口氣,拍拍對方的肩頭勸道:「你說你這是何苦呢?有道是聽人勸吃飽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行了,起來吧,飯菜要涼了.」

  「不,是寒大叔他們還在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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