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隱慮

2023-12-03 05:47:35 作者: 語魁
  夜晚的星空晴朗無雲,星月交織,月色葳蕤,月華的柔光傾灑大地,給這片山嶺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霜白。

  山下篝火漸弱,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熱鬧,人們開始動身,三三兩兩,舉著火把點著馬燈,朝著老龍寨緩緩行去.

  這一夜,段虎喝了不少酒,這會兒早已醉倒在了驢背上,任由阿亮馱著他返程。

  一旁虎千斤細心照料著,不斷用手扶著驢背上的段虎,秀眉中透著擔憂之色。

  知女莫若父,寒岳怎能看不出女兒家的心思呢?

  老頭走了上來,安慰著說道:「阿妹,沒事的,我們寨子的苗酒你不是不知道,酒勁雖大,但不會傷人,喝再多都不會有事。」

  老頭不說還好,虎千斤眼眸一瞪,沒好氣的回道:「你還說呢,剛才我讓你攔著點,可你呢?非但沒攔,反而還勸起酒來,有你這麼幹的嗎?」

  「呃」

  「嘿嘿,阿爹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我見段虎這人不錯,酒量又大得驚人,一時開心就」寒岳尷尬的笑了笑。

  「就什麼?你明知黑虎哥傷勢剛愈,這麼個喝法他受得了嗎?這一次黑虎哥沒事也就算了,要是他出點事,我和你沒完!」

  虎千斤是真有些動了氣,嘟著小嘴臉色不悅,嚇得老頭一縮脖,趕緊躲到其他地方,免得觸了對方的霉頭。

  「嗝,嗝阿妹,你這就不對了,再怎麼說,寒大叔也是你的阿爹,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曹滿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打著酒嗝一臉醉態,說起話來舌頭都不怎麼靈光。

  他不插嘴倒也算了,一出聲虎千斤立馬把苗頭指到了他身上。

  「還有你耗子哥,之前你是怎麼答應我的?說好了幫著黑虎哥頂酒,你倒好,一轉身就沒了影,有你這麼做朋友的嗎?」

  曹滿借著酒勁,一聽就急了眼。

  「阿妹,做人可要講道理,我怎麼沒幫虎爺頂酒?」

  「當時多少人圍著虎爺敬酒,我輪了一圈,硬是一個人喝了下去,為此還被虎爺彈了幾個爆栗,說我是貪杯的酒耗子,敢在虎嘴偷酒喝,你說我冤不冤?」

  「那後來你怎麼沒了影呢?」虎千斤不依不饒的問道。

  「我」

  後面的話曹滿有些難以啟齒,因為那會兒他頂了一圈後酒勁上頭,昏昏悠悠跑到一旁吐了個稀里嘩啦,之後便人事不省,直接入夢找酒公去了。

  要不是有人把他叫醒,這一晚上他非與天地同眠,與星月相伴不可。

  讓他感到可惜的是,本指望著在殺豬飯上能多吃點美食,什麼燉肘子,小炒肉,紅燒肉,菌子湯

  現在吐了個精光,除了一肚子的酒氣外,肚子空嘮嘮的餓得難受。

  「怎麼,沒話說了?」虎千斤責怪的問道。

  曹滿嘴角抽了抽,人雖然還有些昏叨叨,但腦子卻好使,他一眼瞅見了躲在不遠處的寒岳,當即說道。

  「阿妹,這事也不能全怪我,要不是那會兒寒大叔在人群里吆喝著起勁兒,帶著大夥一批一批的來敬酒,我想虎爺也不會喝翻的。」

  這事曹滿絕對沒有冤枉老頭,因為他就是受害者,當時圍著好些子人,其中寒岳最使壞,人家敬酒都是一般的土碗,他倒好,抬得都是大碗,份量足足大了兩倍有餘。

  不僅如此,老頭混跡在敬酒的人群中,左一碗右一碗,見縫插針,這些可都是曹滿親眼看見的。

  「阿爹.」

  虎千斤大吼一聲,嚇得老頭腦袋一晃悠,借著月色跑了個無影無蹤。

  曹滿也被突如其來的喊叫嚇得原地一蹦躂,好不容易壓下的酒勁又冒了上來,胃裡翻江倒海這麼一鬧騰

  慘咯,曹滿蹲在路邊又開始了他的龍吟虎嘯,惹得那些寨民們歡笑不已。

  阿亮倒是挺從容,似乎早就習慣了主人的脾氣,對於炸雷般的吼聲基本不在意。

  只是阿亮此刻也有些不高興,乾巴巴的睜大驢眼,時不時回看一下背上的段虎。

  說好的母驢呢?

  說好的母馬呢?

  喂!我的虎爺,你可不能欺驢太甚,欺負我這麼善良又淳樸的驢子。

  一路上,曹滿也不知是被哪位熱心的寨民攙扶回了老龍寨,等來到寒岳的屋宅,曹滿餓著肚子,昏著腦子,流著哈喇子,四仰八叉的躺在草蓆上,在醉夢中折騰去了。

  夜裡,老龍寨很快就安靜了下來,燈火散去,人們不多時都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突兀,一道白影仿若幽靈般,悄無聲息的飛了過來,在空中盤旋兩圈後,落在了寒岳家的窗沿上。

  透過窗戶,用那殷紅似血般的眼珠子盯著鼾聲大作的曹滿,陰寒的目光中充滿了猙獰、凶戾之色.

  「喔,喔,喔」

  第二天清晨,早有雄雞站上瓦舍,高昂的雞鳴打破了晨曉的安寧,迎接來了嶄新的一天。

  寨子裡的人們開始忙碌了起來,生火做飯,炊煙裊裊,喧囂聲起,給老龍寨帶來了一副生機勃勃的安詳之景。

  寒岳起得很早,早在公雞打鳴前就已經穿衣下地。

  來到院中,他活動了一下筋骨,隨後練了趟拳,又舞了一會兒刀,這才收功散式。

  多年來老頭從未間斷過,對於一個習武之人來說,夏練三伏冬練三九,這已經是一種習慣了。

  「阿爹,昨晚喝那麼多酒,你應該多休息一會兒。」這時虎千斤打來了井水,說話間帶著關切之意。

  「呵呵,習慣了,到點一準會醒,想睡都睡不著。」老頭笑呵呵的接過盆,洗臉去了。

  「阿爹,早飯就交給你了,我帶著阿亮進趟山,看能不能套點山雞或是打點野兔來。」說完,虎千斤背上苗弩,拿著苗刀去後院牽驢。

  臨走的時候,她又特意交代幾聲,聽得老頭哭笑不得。

  「這丫頭,看來真是相中了段虎,怪不得當年非要改名,好好的寒倩菁不用,非要叫虎千斤,可問題是段虎也不姓虎啊.」看著虎千斤遠去的背影,老頭心裡嘀咕著。

  照著虎千斤的吩咐,老頭做好了早飯,打好了井水,這才進屋去叫曹滿和段虎。

  剛要進屋,偏巧段虎走了出來,二人寒暄片刻後,段虎來到院子打了趟拳。

  和以往不同,段虎只練了套伏虎拳。

  伏虎拳是一種大開大合的拳法,出拳迅猛,發力剛烈,十分符合他的性格。

  這套拳法並非段虎在九錫虎賁學的,而是他年少的時候,跟一位武師學來的,算算日子,至少也有二十多年的光景。

  施展開來,拳似流星腿如疾風,氣貫長虹,身動如雷,崩掛劈擋,呼呼掛風,出拳收招乾淨利落,動作一氣呵成,氣勢威武不凡。

  老頭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時不時點了點頭。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伏虎拳寒岳也會練,但是對比起段虎的威猛和剛勇,老頭相形見絀,即便是年輕那會兒,他也自認比不上對方。

  一套拳練完之後,段虎渾身已經大汗淋漓,並非體虛力弱引起的,而是剛才他在練拳的時候,故意催動內勁,利用玄陽之力將體內的淤積排出體外。

  等收功撤式之後,寒岳笑呵呵的走了上來,「果然是傑出之輩,一套伏虎拳練的是虎虎生風、內勁外露,連我都感到有些汗顏。」

  段虎微微一笑,「過獎了,雕蟲小技而已。」

  「不用那麼謙虛,寒大叔年歲雖高,但眼力勁兒卻在,段虎,你的這套拳不是一般人可以練得出來的,單單發招出拳時的內勁就令人刮目相看,想必是師從什麼名門,有高人專門指點的吧?」寒岳笑著問道。

  「年少時得一武師傳授,談不上什麼高人指點,多年來練著練著也就熟了。」

  段虎有些隱晦的回道,不是他不想說實話,而是關於九錫虎賁的事,在外人面前他不便多言。

  至於老頭嘴裡所說的內勁,其實並非單純的內力,而是九錫虎賁特有的玄法內勁,關於此點,寒岳自然看不出來。

  段虎的話聽得老頭鬍子一撅,臉皮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

  什麼叫練著練著就熟了?

  老頭我練了一輩子也沒見練出什麼來,這小子不實誠,鬼心眼挺多的。

  當然,寒岳知道江湖中的規矩,有些事對方故意避而不談,不是不想說,而是有所顧慮,一味糾纏,只會自討沒趣。

  「呵呵,不錯不錯,年輕有為。」寒岳乾笑了幾聲。

  段虎頷首而立,並沒有多說什麼,氣氛一時間略顯尷尬。

  「唉我說寒大叔,早飯做好了沒有?我都快餓癟了。」

  好在這時曹滿拖著疲憊的身體走了出來,緩解了在場的氣氛。

  段虎回頭看去,不由得眉頭微微一皺。

  曹滿面色發白,雙眼無神,走起路來腳下發飄,一搖三晃,看上去十分的虛弱。

  段虎湊近剛想查看一下,對方身上那股沖鼻的酒味傳來,還夾雜著酸臭的口氣,熏得段虎退了兩步。

  「曹耗子,沒事吧?」

  「沒事,就是昨晚喝酒喝得太多,本就沒吃什麼,還吐了個乾淨,這不,晚上睡覺也睡得不踏實,一早就被餓醒來了。」曹滿虛乏的回道。

  段虎心裡有些不放心,但是聽他這麼一說,顧慮卻消了一點。

  「呵呵,耗子啊耗子,你還真行,那麼大的酒勁都能被你餓醒,我還真是頭一會兒見到。」寒岳則一聽就笑了。

  「你就別寒磣我了,我都餓得前心貼後背咦?什麼味道這麼香?」

  曹滿剛想埋怨兩聲,忽然鼻子一動,就像聞見了香油的老鼠一般,精神一振,自顧自的朝灶房跑去。

  段虎二人對視一眼,笑了笑,也走向了灶房。

  一頓飯的工夫,曹滿挺著微微凸起的肚皮,滿意的又是打飽嗝又是拍肚皮,吃了個舒舒服服、肚滿肥腸。

  他可是真餓急了,吃飯的時候雙手並用,一手抓著粑粑,一手抬著油茶,吃得那叫一個餓死鬼投胎。

  到最後,一頓風捲殘雲下,就連茶罐里剩下的茶飯,都一粒不剩的下了他的肚。

  這會兒心滿意足的曹滿飽嗝不斷,精神氣也足了不少,之前還發白的臉色,也有了些紅暈。

  段虎暗中點了點頭,看來剛才是他想多了,可是隱約間他又感到些許的蹊蹺之處,但這蹊蹺何在?他竟然有些看不明白。

  「難道是多慮了?可為何總感曹耗子身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煞氣?」

  段虎搖了搖頭,也許真是他想多了,又或是因為傷勢剛剛復原的緣故,讓他失去了以往的觀察和判斷。

  不管怎麼說,看著曹滿又恢復了生龍活虎的樣子,儘管有著隱隱的顧慮,但段虎多少也放下了心來。

  飯飽神虛,曹滿說昨兒個夜裡餓著肚子沒睡好,現在吃飽喝足正好補個回籠覺。

  之後他回了屋,正要躺下,卻發現草蓆上多了一根白色的羽毛。

  「怎麼又是根毛?」

  「娘的,難道每晚曹爺睡覺的時候,都有野鳥在我這蹭熱乎,陪曹爺一起睡大頭覺嗎?」

  拿著羽毛,曹滿一陣的惡寒,一想到自己一個老爺們居然被鳥睡,還是只羽毛潔白卻全身腥腐惡臭的臭鳥,他就一陣的噁心。

  「滾你鳥蛋,再敢來,曹爺話覆前言,非燒了你的鳥毛,扒了你的鳥皮,剁了你的鳥頭不可。」

  把鳥毛往窗外一扔,曹滿美美的睡下,一會兒的工夫,鼾聲漸起,「呼嚕嚕」的小鼾變成大鼾,迴蕩在屋內。

  鳥毛輕落在屋外的地上,和昨天一樣,片刻後化為一陣黑煙消失不見.

  曹滿正睡得香甜,屋外段虎踱著步子,一副心思沉重的樣子。

  他在思考著這些天的事情,從發生在縣警所牢房中的血傀,到常家慘案,再到鐵丘墳

  他想了很多很多,卻始終理不出什麼頭緒,但他總覺得事情不像他想得那麼簡單。

  當年屍骨洞的出現,以及更早間發生在張大戶一家人身上的事情,似乎背後都隱藏著什麼陰謀。

  段虎傷神的揉了揉腦門,忽然,他臉色一變,抬起頭來四處聞了聞.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