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六章 暗潮
2023-12-01 18:14:05 作者: 戀聶
蓋聶沒有多說什麼,夜色籠罩了天際,黑暗降臨,兩個人似乎看不清彼此臉上的表情,蓋聶始終是淡然的,不動聲色的,不用去刻意觀察也能知道,只不過天明的神色變換較多,蓋聶思慮了一陣,他沒有去猜,也沒有去看,只是默默地感受著此時此刻的溫馨。
伺機而動是自己原本的打算,因此在萬籟俱寂之中,蓋聶開口了:「天明,大叔這段時間不會有太大的行動,天明盡可放心。以目前的局勢來看,大叔適合伺機而動。」
天明的心中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天明下次見到大叔,大叔一定會好好的。」
入夜,兩個人雖然都躺在床上,但都沒有入睡。蓋聶不僅有些疑惑了:「天明,你練了一天的劍招,不累嗎?」蓋聶側過頭,看向身側仍在睜著大眼不肯入睡的天明。
天明聽到了他家大叔的疑問,轉過頭來,開始用他的大眼盯著蓋聶看。「我,睡不著,而且,大叔也操勞了一天了,不是也不困麼?」天明想了想,便反駁了蓋聶一句。
蓋聶一瞬間有些無語,天明這反問的本事是跟誰學的?難道是自己?蓋聶思索了半天,也思考不出個所以然來:「大叔是站著看,你是親自練習,不一樣。」
「是一樣的,大叔。你時不時也要操心天明具體的狀況,也一樣辛苦。」天明說完話就往蓋聶那邊湊,順便摟住了蓋聶的腰。蓋聶下意識想要動,「大叔,讓天明抱抱你!」
蓋聶不動了,天明在夜色中滿意地笑了笑。「大叔,許久不曾這麼抱過你了。記得之前跟大叔一起漂泊之時,天明可是時常有這樣的機會,可以與大叔躺在一張床上,可以抱著大叔睡覺。」天明說到此處,笑得很是神秘詭異,神色間的喜悅怎麼也掩飾不住。
「只不過,與大叔走到了如今,卻失去了這樣良好的機會。天明究竟能和大叔這樣睡多久,自己恐怕也不知道。」天明的神色轉為落寞,顯然是對於這樣的情景有了別的情緒。
蓋聶一時間無話,卻還是想要安慰身側之人:「都說了天明長大了,怎麼能一直依賴大叔呢?天明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天明卻在夜色下狠狠地搖了搖頭,極力在否認蓋聶。
「天明就算長大了,生活里也照樣不能缺少大叔。」天明的語氣變得出奇的堅定,就像是做出的一個鄭重的承諾,蓋聶聽了以後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大叔還是那句話,天明難過,大叔也會難過的。」天明聽到了這句話,也同樣想起了大叔說這句話時的情景,頓時有一種想大哭一場的衝動。他想到了曾經的自己,自己的任性胡鬧,自己的衝動不懂事,害得大叔陷入危境。最後,依舊是大叔在保護自己,安慰自己。
不過,還好,大叔現在還在自己的身邊,這就足夠了。現在想想,大叔的話語中透露著另外一層意思。當時的自己只是難過愧疚,完全沒有聽出來。如今,大叔無意間重提了一次,自己細細想來,恍然間他明白了:「大叔言外之意是不希望自己難過。」
天明有些嫌棄自己,大叔向自己表達了暖意,自己卻渾然不知。不過,嫌棄歸嫌棄,天明心神一定,將蓋聶摟得更緊了:「大叔……謝謝你,天明明白了!」
或許是累了,或許是蓋聶的懷中太過於溫暖和舒服了,天明才抱了沒多久,就沉沉睡去。蓋聶在過了不久之後也感到了困意席捲而來,蓋聶想著明天有很多事情要做,便安心睡了。
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但是,每個人都應該具有面對明天所發生的所有事情的勇氣。也許很艱難,也許很順利。這一切,無人可知,終成未知。但是,勇氣這個東西可以具有。只要你有意去抓住它,對未知事物的不懼就是一種勇氣。
諸子百家在暗潮洶湧中再次有了掙動的趨勢,蓋聶即使是身處差不多與世隔絕的隱秘據點,只有偶爾能聽到外面帶來的消息這樣的機會,憑藉這個,他還是感覺到了一些東西。用他的智慧和謀略,算出了天下大勢。他的心中已然有數,但值得深究的是,他沒有一意孤行的意思,儘管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他還是安心待在這一處,做自己的事情。
削木劍也好,天明來了之後教他劍術和內力的使用方法也罷,這一切的一切,都沒有影響到他,蓋聶看似漫無目的,同其他人一般,安居,更為明顯的是,他似乎是閒來無事,有很多閒暇的時間,但實則他的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決斷。有些人,看似隨和溫柔,骨子裡卻有著常人難以擁有的謀略和見識。他不是謀士,但他的心思卻勝過謀士。
他本就是出色的鬼谷弟子,很多人忽略了這個,只記得他是名動江湖的劍聖。然而,恰恰相反的是,忽略了這一點,往往是十分危險的。蓋聶的謀略,不輸給任何人。
蓋聶一直在墨家待著,另一邊,他的師弟衛莊自機關城一戰後便隱沒於江湖之中。他把機關城搗毀了,但是,當初與李斯的交易他並沒有完成。那個小鬼他沒有抓著,而他的師哥蓋聶。衛莊想了想,不提也罷。他本來也沒有殺他的意思。更可笑的是,師哥對他手下留情。
衛莊至死也不曾忘了那一幕,他的師哥用手中的利刃抵上了自己的脖頸,卻不能再往前送進半分,他的手死死地停在遠處,不肯再動分毫,不論自己如何去試著激怒他。
明明已經激怒他了,衛莊突然間想起了他在蓋聶面前用百步飛劍之時蓋聶的神情,他知道師哥是真的生氣了,他的語氣不再溫和,而是有些薄怒,一遍一遍地在質問著自己。
想到此處,衛莊竟低低地笑出了聲,明明已經一言不發地離開了鬼谷,放棄了鬼谷的那一套理念,卻還惦念著那裡的人。他本以為,他在乎的只是師父。畢竟,師父領他入谷,教導他,讓他能夠有足夠的能力在這個亂世中生存,卻不曾想,他還在乎自己。
他以為,把他惹生氣之後,他手中的利刃就能劃破自己的咽喉,自己就能結束這一切。只是,看著他猶豫的眼神,衛莊突然間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於殘忍了。
他的眼神原本是冰冷薄怒的,只是,為何最終又變回了柔和淡然。他究竟看到了什麼,彼此接近的那一瞬間,衛莊從蓋聶的眼神里很清晰地看到了一些不同的東西。
衛莊此時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他只是覺得,這一次,他又敗在了師哥的手中。自己把百步飛劍都用上了,他還是戰勝了自己,即使幾乎是孤注一擲,但結果是明顯的。
他跟著墨家走了,在夜色朦朧中,衛莊獨自一人現在斷崖之上。即使他知道那斷崖早已不是身處鬼谷之時他和師哥一起站過的斷崖,但是,他還是不改習慣,看向了崖底,與此同時,看向了身旁,已經沒有了那個少年,能夠靜靜地聽著自己訴說事情的少年。
據可靠的情報,蓋聶一行人去了桑海。桑海,齊魯之地,很有趣的地方。當初在鬼谷,衛莊同他師哥討論過這個地方。「師哥,如果決戰那天你勝,你出谷,你會不會選擇去齊國?」
衛莊問得突然而又有些神秘詭異,但蓋聶絲毫不亂。「不會!」他回答得很乾脆。
衛莊未曾想過他師哥這次回答得如此乾脆,不由得又追問了一句:「這是為何?」
「齊國看似強大,實則是強弩之末。張儀連橫六國,齊國卻不管不顧,任由他國滅亡,可見,齊國君王並沒有雄才大略。只會作壁上觀,冷眼看著他國覆滅,沒有大局觀念。」
「哦?師哥,你不是一向認為統一是好事麼?怎麼,如今又改主意了?」衛莊的眼神頗有些玩味,一直在盯著蓋聶看,衛莊一貫的宗旨都是為難蓋聶到底。
蓋聶自動忽略了他的眼神,「我從來都沒有忘記,也沒有改變過自己的想法。我只是站在齊國的角度,在評價齊國的做法而已。齊王完全不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可見這個國家也沒有什麼前途。所以,我不會去選擇齊國。它沒有那個能力一統天下。」
「哦?那師哥認為,誰有能力?」衛莊順著蓋聶的思路,緊接著又問了他一個問題。
「我覺得是秦國。」蓋聶思索了一會,老老實實地回答了衛莊。
「所以,師哥的打算,或者說目標,是入秦了。」衛莊的話語不再是疑問,而帶有了肯定的語氣在裡面。蓋聶點了點頭,肯定了衛莊的想法,不過他接下來的一句話令衛莊有些錯愕。
「不過,小莊,你我生死未定。」似是玩笑話,卻是赤裸裸的現實。蓋聶用的是陳述語氣,硬是讓衛莊聽出了些許悲涼的意味。他立刻摒棄了這種想法,並且一言不發。
「桑海麼。師哥啊,小莊似乎也要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再次與你相見呢?我可真是期待啊!」衛莊似是在冷笑,但其中卻包含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懷念和期待。
有些事情還未曾弄明白,解釋清楚,他始終覺得。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會找蓋聶問個清楚。他也想到。或許師哥也會有很多疑問在等著自己的解釋,他也欠他師哥一個解釋。
想到這裡,衛莊不由得有些感嘆。「這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一旁的赤練出言,將衛莊從回憶中拉了回來。衛莊恍惚了一陣,漠然看向了遠方,不久之後,赤練看見他點了點頭。
衛莊看著遠方,似是想要看清什麼。其實,太簡單了,他只是想要看到一個人而已。如果說至今他想要追求的,不想放手的,依舊是他那個師哥。縱與橫之間的宿命,就是不死不休,他始終這麼認為。一生的對手,亦是,相知相對的。
他是你最大的對手,衛莊就算出谷了十年之久,也不曾忘卻這句話,他的師哥,自己追了這麼久的人。他們重逢之時,不同的立場,相同的決心,註定要不死不休。
「呵!不死不休。不知道,能否換一種方式呢,師哥?」衛莊兀自沉思了很久,站在寒冷的夜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