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犯錯（二）

  天明雖有些好奇，但還是很肯定地回答了一句:「嗯，大叔，我記得。」

  「是哪三件事？」顯然，蓋聶是想要讓他完完整整地重複了一遍。

  天明略一沉吟，開始了他的敘述:「嗯……要做一個勇敢正直的大俠；要找到月兒，救出他。」天明略一停頓，見他家大叔點了點頭，不由得有些暖意，看來大叔都記得，不僅如此，他也想讓我都記得才對，因此，他才會讓我再複述一遍，不過，應該另有深意。

  「還有呢？」蓋聶見天明沒了下文，不由得再問了一句。

  天明默默地看了蓋聶一眼，繼而又接著說道:「還有就是幫助天底下千千萬萬像月兒一樣被壞人欺負的人。」天明說完，便看向了蓋聶，他總是覺得大叔有話要說。

  「這些承諾你都不打算實現了麼？」果然，天明聽出了大叔的意思，他自己心裡也有一肚子委屈，一想起大叔提過的墨家巨子，一想起那個巨子所交給他的任務，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有很多想要吐露和抱怨的話便這樣脫口而出，甚至沒有怎麼經過大腦的思考。

  「墨家的那些人根本看不起我，他們討厭我，說了我很多壞話，還搞什麼表決，不讓我繼續當墨家巨子！其實我也不是想當什麼巨子啊！是巨子老大讓我當的，我又不稀罕！我和大叔自由自在的，誰在乎和他們在一起。」天明的言語中雖然有一些喜悅和得意，但是眼神帶了些憤怒，一瞬不移地盯著蓋聶看，想要聽大叔能說些什麼。

  蓋聶感受到了他的怒氣，自然沒有回過頭來，他平視著遠方，天明能看清的，只有他的側臉還有他搭在腿上的手，天明定睛一看，才發現他依舊是盤腿而坐，而之前幾無二致。

  「那你是為了當墨家巨子，才答應要救出月兒的嗎？」蓋聶這麼突兀地一問，倒是把天明嚇得不清，天明這次沒有吞吞吐吐的，倒是立刻否認了蓋聶的話語:「當然……不是！」

  「那麼，要成為一個正直勇敢的大俠呢？幫助天底下千千萬萬受苦受難的人呢？交換條件就是要當墨家巨子嗎？如果不給你當墨家巨子了，這些事，你都不願意去做了，是不是？」

  蓋聶此時轉過了頭，清澈透亮的眼睛盯著天明，雖不是質問，卻讓天明有了一種什麼東西深入人心的感覺。他發現，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反駁眼前之人，只能不斷地搖頭，向蓋聶傳遞他不是那個意思。他從來沒這麼想過，只不過，被大叔這麼一分析，就有了這麼一層意思。他恍惚間就明白了一些事情，也許，自己真的錯了。

  太注重名利，太注重他人的評價，太注重自己的得失。不當墨家巨子又如何？被他人看不起，遭受很多非議又如何？阻止自己當墨家巨子，又能如何？大叔救世救了多少年？就因為默默無聞，不願多說，被人非議誤解了多少年？都說他是劍聖，是秦王身邊的第一侍衛。

  只是，他真正做的事情，又有幾個人會去關心？照這樣看來，自己遭遇的這些東西，也不過如此了。原本自己的武功還有見識，本就比不上大叔，他們看不起自己，也是因為自己的實力罷了。自己的確很弱，要領導一個門派，的確對於自己來說太難了。

  果然，是自己太注重這些東西了。大叔的意思很明顯了，就算真的當不成所謂的巨子，他也不應該放棄自己的追求。就像大叔一樣，不論什麼時候，不論作為怎樣的身份，他都不會放棄自己的夢想。他人非議也好，懷疑也罷，對於他來說，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大叔做到了，自己沒有做到。但是，在大叔的鼓勵下，言語的提點下，自己也應該明白，自己應該怎麼去做。沉默了良久，還是蓋聶開口了:「天明，你看那裡，那是什麼星？」

  蓋聶的右手抬了起來，細長的手指指著虛空，天明順著蓋聶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了，抬頭看向了虛空之中，找到了大叔所指的位置，蓋聶確定天明看到了，便把手收了回去，看著天明。「一，二，三，四，五，六，七。」天明數了半天，周圍亮著的星辰，正好是七顆。

  天明頓時反應了過來:「啊！大叔，我知道了，是北斗星。」天明看著大叔，笑了。

  「大叔，謝謝你，再一次為天明解除了心結。如今，天明應該去面對自己該面對的東西了。」心中雖然感慨萬千，但還是只對眼前之人說了一句話:「大叔，我去去就來！」蓋聶看著天明離開的身影，心中倒是輕鬆了不少，他看著天明離開後，便返回了馬車裡。

  天明自然是回到了他們進行表決的地方，他站在了馬車頂部，看著下方的一群人:「你們是在等我嗎？」連帶著一番動作，看向了那群人，天明又開始了自己的一番說辭:「你們一定以為我被嚇得心中害怕，早就跑掉了吧？不好意思，讓你們失望了，在我天明的字典里，是沒有逃跑這兩個字的。」這時天明還不忘略一抱拳，顯出一副得意的樣子。

  卻不想大鐵錘的一句話給他澆了一盆冷水:「我看你字典里也沒幾個字，」一副嫌棄的神情，天明頓時有些無語凝噎，他一副嚴肅的神情看向了大鐵錘，開口了。

  「哼！你也好不到哪去。大個子，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這時大鐵錘還想反駁，卻被高漸離攔下。

  「聽聽他想要說些什麼。」大鐵錘聽到了高漸離的話以後，沒有再反駁。

  「也許，明天我跟墨家再也沒有關係了，但是，有些話，我一定要說。如果有這麼一個人，他是劍聖的唯一傳人，闖過了危險重重的墨家禁地，得到了墨家的至尊武器非攻；駕駛著機關白虎打敗了公輸家的壞老頭公輸仇；潛入了水底，打開了玄武開關；與衛莊一對一動手，沒有受一點點傷；被心狠手辣的雪女點穴後能夠自行沖開穴道。」

  天明說到此處，盜跖意味深長地看了雪女一眼，被雪女瞪了回去。

  天明一頓，又補充了一句:「這個人，還是楚國項式一族少羽的大哥。能夠做到這些事的人，你們難道不佩服，不敬仰嗎？」天明朝著周圍看了看，底下的人此時都在沉思。

  此時盜跖打破了沉默:「你說的這個人，好像，就是你自己吧？」

  「是啊！這些我都做到了，你們為什麼還是這樣看不起我？」天明質問。

  天明此時將目光轉向了大鐵錘，自始至終，他是最不服自己當墨家巨子的人，也是最明顯的一位，整天讓自己下不來台，天明當然選擇直接質問他了。

  「大個子，你說，從內心裡你自己說，你對我做的這些事，難道沒有一丁點的佩服嗎？」

  大鐵錘在那裡支支吾吾了半天，又摸腦袋又四處看，天明見他半天不說話，不由得又問了一句:「哼！你怎麼不說話？說不出來了嗎？」

  面對著天明的質問，大鐵錘硬著頭皮開始了自己的發言:「我，對於你做的這些事情，我，我自然是有那麼一丁點佩服的。但是，讓你來領導我們墨家，這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回事。」大鐵錘說出了自己的結論，天明心中的懷疑徹底坐實了，原來，果然是這樣。

  「他們到底是因為我的能力，覺得我領導墨家很有問題。因此，想要通過表決讓我退位。也好，如果是這樣我也無能為力啊！我無法改變，因此，只能接受。」

  一時控制不住，他開始大笑，笑了很長時間，突然止住:「你們以為，我就這麼想當墨家巨子嗎？你以為我稀罕嗎？」天明盡力冷笑，憤然地看著眾人。

  「難道你不想嗎？」盜跖強插了一句話，天明瞪著他，有種想要把他打死的衝動。墨家這群人，一個個的真夠可以的，關鍵時刻就知道拆自己的台。

  「救出月兒，幫助天底下千千萬萬受到壞人欺負的人，這些事情，就算我當不成墨家巨子，我一樣都會去做。就像你們，就算巨子不刻意要求你們這樣去做，你們也會去做的，不是嗎？當然了，還有我家大叔，他不是所謂的墨家弟子，也不需要聽命於任何人。他始終都是一個人，在找到我之前。但是我知道，他做這件事的時候，就是一個人。」

  「我很清楚，在他遇到我之前，他已經做了很長時間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心裡就有了這樣的誓言，很早了。不需要任何人的勸說和推動，他自己順著自己的心意，憑藉著自己的能力，做了很多，我跟隨他不過幾年，也見識了其中的兇險，大叔，真的是太難了，他自己也太能堅持了。說真的，我天明自然是沒有什麼見識，也沒有見過什麼世面。」

  「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大叔，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偉大的人。我知道，這個詞並不能完全形容他，但是，目前我也只能找出這麼一個詞來形容他了。」

  「我想要做一些事情，也想要讓很多人對我刮目相看，讓大叔欣慰，釋懷，放心。雖然這一路上大叔也教了我不少，讓我有了一定的追尋的目標。但是，我只是想要完成自己的承諾，想要通過大叔，還有你們的幫助，讓我實現這些事情，難道，這樣也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