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臨危受命（三）

  「在航船沒有抵達目的地的時候，船長是不會離開他的航船的。」蓋聶將這句話默默地記在了心裡，原來都是要一心捍衛夢想的人。只是，遺憾的是，終逃不過一死。燕丹臨終拜託他的事情，他並沒有忘記。照顧好，保護好天明，同樣的，也算是保護好他們的墨家巨子了。想到此處，蓋聶突然間覺得，自己與墨家，或許更是緊密相連了。

  由於青龍啟動，機關城的所有機關陷入了徹底的癱瘓狀態，比衛莊大肆攻入機關城時更為嚴重。不僅如此，秦兵算是對墨家機關城發動了總攻，圍在機關城外圍，並沒有跟隨衛莊進去的鐵騎兵正聚攏在機關城外圍，打算進去。就目前的現狀來看，他們也不能從機關城大大方方地出去。

  最終他們選擇從水路轉移了出去，各自坐上了不同的船隻，在水中的玄武因機關城的坍塌，此時隱沒了水底的更深處，它的鏈條在水中顯得更為神秘和細長，雖然之前也攻擊過天明，讓天明吃了不少苦頭，但是此時此刻，它卻徹底處於了隱沒狀態。消失在了水底深處，讓人難以尋覓。

  墨家的四大神獸，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機關朱雀一直由班大師保管，不論是小型的還是大型的。白虎隨處可見，藏匿的地方也不止一處，玄武此時深入水底，最神秘的當屬青龍，天明在禁地深處聽過它的吼聲，雖然當時也膽寒了一陣，但很快就被穩定住了心神，雖然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判斷出來那東西究竟是什麼。

  坍塌的機關城內，原本斷裂成碎片的淵虹劍也不見了蹤影。

  而另一邊，衛莊大踏步離開了機關城，也同樣看見了機關城被毀的場景，不由得停下來，轉過頭，駐足觀看。這時，宮廷內傳來急報，李斯和嬴政正在下棋，嬴政執子看了很久，最終化為了一陣嘆息:「是寡人輸了！」此時，李斯並不敢多得意，只是在靜默了良久後，作揖回了一句。

  「陛下，恕臣下冒犯了！」李斯從始至終都表現得很謹慎，說完這句話後便再無了聲音。

  「李斯，你的棋藝最近進步不小，是不是是不是下朝後不干其他事情，只記得研究棋譜了？」嬴政的話不怒自威，但李斯聽了依舊很好地轉移了話題。

  「陛下，博弈之術只是兒戲，哪裡比得上陛下日理萬機？」李斯拍了一番馬屁。

  嬴政沒有理他，對著那個要念戰報的人說了一句:「念吧！」

  「墨家機關城已經被搗毀，墨家匪首斃命，其餘勢力做鳥獸之散，逃往各地，如今他們的通緝令已經發往各地的關隘。」嬴政面不改色地聽著這一切，此時李斯開口了。

  「恭喜陛下，又消滅了帝國的一大隱患。」然而嬴政卻沒有感到輕鬆，面色有些凝重。

  「墨家花了三百年建立起來的要塞，居然在短短几天內就消失了！」嬴政此時看著天空，似是嘆息，又似是驚訝，更多的則是感慨和無奈，不過李斯此時仍在繼續吹。

  「這正是大秦帝國的天威所在。」他此時徹底起了身，低著頭，深拜。

  嬴政始終背對著他，他的手背在身後，漠視著遠方:「毀滅永遠要比建設簡單得多。帝國也面臨著來自各方勢力的窺視。」嬴政的眼光很長遠，他的憂患意識也很濃厚，身為帝王，身為這個帝國的主人，他往往能夠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以帝國的安危作為自己的第一憂慮之事，秦始皇，的確是千古一帝了。

  只不過，那些秦國鐵騎兵顯然沒意識到重大危機的來臨，他們似乎是用一種滿懷勝利的神情去攻打機關城，卻未曾意識到他們同時也接近了死亡的邊緣，進入了死亡的牢籠，再也無法順利出來。因為，青龍現，天地滅，更何況是這小小的機關城和這一群幾百人不到的秦國鐵騎兵？

  自始至終，機關青龍都是整個機關城的核心，啟動青龍固然是把機關城連帶著毀滅殆盡，而更大的破壞力還不止於此，對於其他事物的威脅，也是極其可怕的，比如說人命。

  所有到達機關城的秦兵，無一人生還，震驚了遠在咸陽城的嬴政。他此時定了定神，不由得問了一句:「那是？」此時，李斯思索了一陣，上前恭敬地回答了嬴政的問題。

  「那是墨家的機關獸之一，青龍。是墨家最為神秘和強大的機關獸。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始終藏匿於墨家地底深處，是整座機關城的核心所在，而且，恐怕不僅如此。」

  所有的秦兵在接近機關城，正式進入探查之時，青龍在上空現身，在巨大的陰影下，不僅僅是巨大威武而已，他的殺傷力更是驚人。在機關城外圍，只聽到了接連不斷的慘叫聲。

  這時，又有人傳來急報:「陛下，此行前去機關城的士兵，無，無一人生還！」說話的人語氣也是斷斷續續，顯然也是被這消息給驚到了，顯然，嬴政也是被震驚了。

  「看來，這機關青龍果真如傳說中所說，是墨家機關城的守護神！」李斯不由得驚嘆了一聲，又接著說到:「只不過，他的殺傷力如此巨大，臣下確實沒想到。」

  「進攻是最好的防守。」嬴政說了這麼一句話後，再無言語，只是看著遠方，若有所思。

  一切，似乎已經結束了，但嬴政還是覺得有些隱隱的不安，自從蓋聶叛逃秦國後，他就派出各路人馬去追殺蓋聶，江湖幫派也好，羅網也好，連他的對手衛莊都用上了，可真的是用心良苦，此時的嬴政在動用了如此多的勢力後發現仍然抓不住蓋聶，不由得有些無奈。

  「蓋聶，當初你進入秦宮之時，寡人就知道你不凡，雖然看似溫潤隨和，也從不與人計較，但是寡人知道，一旦寡人做的不符合你的心意，一旦你存有了離開的心思，那麼，寡人就留不住你了，也是，當初你來之時，是為了天下統一，百姓安樂；如今，你走了，也是為了這個目標嗎？為了百姓安樂？」想到此，嬴政不由得嘆息。

  「你一旦離開，寡人便留你不得。哪怕是傾盡全力，也沒有那個能力將你尋回了。如今，就算寡人要你回來，你是否會回來？也許，不會了吧？是你對寡人失望了嗎？蓋聶！」嬴政一直在遙望著天際，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只知道他如今神色有些迷茫，一直在望著某處，似乎是望不到盡頭。看著嬴政如此近乎愁苦的神色，身旁的李斯不由得開口了。

  「陛下！」李斯站在嬴政的身後，一直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勸導，神色不免流露出了為難。

  不久之後，反而是一直沉默不語的嬴政開了口:「罷了！回去吧！」

  此時，那片桃林盛開的地方，空無一人。而興趣盎然的下棋之人，如今，也沒有了下棋的興致，也早早地撤離了。

  蓋聶和嬴政的君臣關係並不同於李斯和嬴政這般，蓋聶完全不同於李斯，對嬴政從來都是畢恭畢敬的，而且還時不時地誇讚一番。更為準確地來說，蓋聶是那種將想法表述出來的人，從來不會遮遮掩掩。也許有的時候你會認為他沉穩內斂，時常是默不作聲，但是，那並不代表他沒有自己的想法，他是個思想獨立，並且不會輕易屈服的人。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嬴政才會對蓋聶的印象如此深刻。習慣了他的沉默和獨到的見解，當他真正離開，再也不會回來之時，才發現，這個人，曾經也是吸引了自己的目光，也是讓自己在一段時間內上了心，就造成了如今的結果，短時間內難以忘懷。

  這是一種頗為奇怪的現象，如果說是君臣之間的惺惺相惜，那麼，嬴政自己卻始終覺得，他並不會一直在聽從自己的意見。但毫無疑問的是，他也曾幫過自己無數次，保護過自己很長的時間，不離不棄，就像是一個承諾，一個約定，不知道期限是多久，但很清晰的是，至少在有限的時間內，他會努力做到自己所要做到的一切。

  「對呀，他的離開，也是因為一個承諾，這我倒是忘了。」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嬴政一瞬間有了明了的感覺，他的承諾很尊貴，他也很重諾。只是，他的離開也很唐突，突兀到了讓人感覺到了有些不知所措，他的離開，總是會讓人有些小小的失落，仿佛心中的某塊兒空落落的。

  他雖然不言不語，也不曾刻意給某人留下一些記憶，更不曾會讓人覺得他能夠讓人想起他與別人的不同尋常之處。但是，很奇怪，他這樣習慣沉默的人，卻偏偏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任何與他人接觸過的人，都會想起他，都會留戀他。君王也好，知己也罷，還有避無可避的對手，皆是如此。或眷戀，或不甘，或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