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得到

  衛莊的話在自己的耳邊迴蕩，很清晰，很透徹的質問，蓋聶抬起了頭，難得地也質問了衛莊:「你什麼也不肯放棄，又得到了什麼？」這個問題一出，衛莊徹底呆在了那裡，他的眼神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蓋聶會拋給他這樣的問題，他也沒想到，蓋聶就這樣，在無意間問進了自己的心裡。

  「得到了什麼？」衛莊在心裡自嘲。記得自己的師哥在殘月谷之戰後，李斯親自找自己出山，當時的自己並沒有什麼興趣，不就是給嬴政抓人麼，抓那個孩子。「自己又不是隨便就能出手的殺手，你讓我去我就去，憑什麼？」衛莊心裡也掙扎了一番，最終決定驅趕李斯他們一行人出去。

  原本，這件事毫無商量的餘地，但是，他從李斯的口中聽到了一個人的名字，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名字，原本他以為，這件事是嬴政的家事，他本不想插手去管的，但是，就是因為聽到了那個人的名字，這件事，與他有關，自己怎能不管不顧？不可能，讓別人去抓他，去取他性命，他的命，只能是我衛莊的。

  當時的自己坐在原位，回憶般地來了句:「蓋聶，一個很難忘記的名字啊！」在場的人都聽得真切，自己說得也真切，有些人精神一震，李斯倒是略顯鎮定，還有些得意，這件事，成了。就因為這個人是劍聖蓋聶，衛莊不可能不出手。不知道是出於怎樣的牽絆，只消這一個名字，就能讓做了決定的衛莊回心轉意。

  一筆交易就這樣形成了:「我得到那個孩子，你得到蓋聶！」對於自己來說，這是個多麼大的誘惑，別人自然是無從得知，但是自己卻很清楚，自己真的有些快經受不住這樣的誘惑了。衛莊接下來的回答，令李斯很滿意，他自己自然也很滿意，至少，他能夠動用別人的力量，再加上自己的力量，全力去追擊蓋聶了。

  這樣的想法，他早就有了，只不過，從來沒有機會實行，如今，機會來了，他怎能放過這樣的良機？「這是一筆交易，除此之外，我們沒有任何關係！」衛莊這最後的補充讓外人看來覺得有些多餘，但是，他自己有自己的其他想法:「說好了，蓋聶是我的，你們誰都不能對他下殺手，在我與他沒有見面之前。」

  只是，當時應該沒有人能聽得出來這層意思。後來暗算和追擊蓋聶的人都是衛莊的手下，而嬴政的軍隊除了在最後攻入機關城的時候起了些作用，其他的地方，衛莊並沒有動用軍隊的力量。因此，衛莊當時說過的話也就不了了之了。一直到攻入機關城之前，衛莊用自己的手下，用各種方法對付蓋聶。

  我這機關城之行，是為了什麼？是想要得到什麼？我大費周章，出動了我的流沙，逆流沙的力量；利用了嬴政的軍隊，秦國的鐵騎兵，攻入墨家機關城。又在這裡浪費時間在這裡等待，耗損了嬴政派來的所有軍隊，讓自己的力量就這樣待在了機關城，難道，你不清楚我是為了什麼？

  面對蓋聶的質問，這時，衛莊終於開口了:「師哥，你問我，什麼也不肯放棄，又得到了什麼？對嗎？」衛莊冷笑了一聲，看著蓋聶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師哥，如果我說，得到了你，得到了和你決一死戰的機會，甚至可以得到你的性命，你這個人，你信嗎？得到了這些，難道還不夠嗎？師哥！」

  「這些年來，我不斷地追尋你，是為了什麼？師哥，這你不會不清楚吧？你明明知道，為了當年的三年決戰，我找你多次，也遭到了你的多次拒絕和迴避。沒有關係，我可以等，你不願意跟小莊打，可以啊！你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跟小莊打，也行。只不過，這次，是別人給了我這樣難得的機會，你說，我怎能輕易放過呢？」

  「師哥，我不能輕易放過，對吧？那個孩子的生死，我從來不會在意，他的死活跟我衛莊有什麼關係？那個孩子，再加上嬴政所謂的報酬，還有我與墨家的那一堆數不清的恩怨，都不是我出山的理由。如果僅僅是這些，如果僅僅是那個小孩，還有墨家的那一群廢物，根本就不值得我衛莊出手，我也不稀罕，不屑於出手。」

  「如果僅僅是這些條件，還說不動我！就算他們說破了天，說得天花亂墜，小莊也不會有絲毫的動容。只可惜，師哥，事情卻不是這樣。我知道，那個孩子若沒有師哥你的庇護，他不可能活到今天，對吧，師哥。若不是你，我不會參與這件事。這機關城早晚會毀，你也不必惋惜。」

  「只不過，是誰毀了它的問題，還有就是時間長短的問題。師哥，機關城由你來保護，我來把它毀了，這是不是縱與橫的關係呢？對立，爭奪，還有，勢不兩立。」衛莊把話說完，看向了蓋聶。「師哥，你說，小莊說得，可有什麼錯誤，你，對此事，可還有什麼樣的疑問呢？你儘管可以提！」

  話都到這份上了，蓋聶一句不落地將衛莊的話聽了個仔細，他除了震驚和無奈，也沒有過多的想法。原來，從一開始，他為了自己，為了多年的一個夙願，就已經和別人做了交易，為了見自己一面，為了和自己決戰，竟然和嬴政合作，那個曾經滅了他故國的人，那個和他有各種恩怨的人，那個他平常提都不願意提的人。

  蓋聶此時不解地看著衛莊的眼神，他從衛莊的眼神里讀出了一些東西:「師哥，為了得到你，為了那個你一直迴避的三年之戰，我可以作出任何犧牲，什麼樣的代價我衛莊都不在乎。仇怨也好，不同的勢力也罷，只要能達到我想要達到的目的，那麼，區區合作又算得了什麼？」

  蓋聶被這樣的眼神弄得一陣恍惚，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回了半天神，才略顯冷靜地為了眼前之人一句:「為什麼？小莊，值得嗎？這一切，你曾經做過的這一切，付出的所有，只為了我，和我們當初的那個決鬥？你明明知道，這樣做，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換來的，也只是這一場決戰而已。」

  衛莊走近了一步，這次，他並不怕蓋聶出手，就算他走得再近，蓋聶也不會趁人之危，出劍傷人。他的傻師哥，如果他有這樣的心思和行為，那麼，他衛莊恐怕不會活到今天了。於是，他肆無忌憚地走近了蓋聶，雖然他們的距離拉近了一些，但是，這個距離，依舊是敵人之間的距離。

  不是在鬼谷之時，他們比劍之時保持的距離，那樣近，那樣毫無防備。「是啊，師哥，我們，再也回不去了！我們現在不是對手了，我們是敵人了，是吧？」衛莊不由得感嘆了一聲，蓋聶原先不明所以，不過，當他看到了衛莊的刻意走近，轉眼間就明白了一切，這樣的距離，的確太遠了，就算小莊想要刻意拉進，也回不到當初。

  看著這樣的衛莊，蓋聶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原來，他從來不曾忘記過鬼谷之事，原來他都還記得。本以為，就自己一個人懷著過往度日，不願意忘記自己曾經在鬼谷的時光，不願意忘記自己與他在鬼谷的各種往事，原來，竟是自己錯了，錯的很離譜。原來，他也在回憶里，從來不曾忘記過這些東西。」

  「不是的，小莊。誰說，我們回不到過去！」令眾人驚奇的是，對於衛莊的逼近，蓋聶不僅沒有保持警惕，準備出動淵虹劍去攻擊眼前的人，而且他也做了同樣的事情，朝著衛莊的方向邁步，不同於衛莊，他邁出了很多步，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拉近了不少。「小莊，這樣的距離，就是在鬼谷之時我們比劍之間的距離，你還記得嗎？」

  蓋聶此時的眼睛裡充滿了真誠，明亮澄澈，晃得衛莊睜不開眼。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此刻的他有些動搖。「師哥，你這是？要回憶我們在鬼谷的時光麼？你不管你的天下蒼生了麼？」衛莊感動之餘也有些詫異，他確實沒想到，他的師哥，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要知道，自己和這些人幾乎是不死不休，蓋聶這樣做，將自己推入了怎樣的境地，他不會不知道，他既然知道，就不應該這麼做。執意如此，做出這樣的舉動的話，他會讓自己陷入了兩難的局面。他明明是應該替墨家出手，消滅打壓自己。如今他的做法，無疑是將自己推入了一個頗為尷尬的境地。

  為了鬼谷的那一點點回憶，為了自己的那一聲嘆息，他竟能做到如此的地步，可當真是我的好師哥啊！原來，一切都未變，至少，與這個人之間的默契和情義，從自己一個小小的動作，和一聲嘆息，便深知自己的意思。這一次，他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別人的生死和安危，這樣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