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情

  怎麼能不喜歡呢？如果說他與傳說中的一樣，正如世人口中相傳的那樣，那自己，也許真的不會喜歡他。只是，事實上，他不是啊，他完全不是那樣的人。他的心，明明是澄澈乾淨，善良柔軟，他偏偏就是一個只會保護別人，不會照顧自己的人。他明明就是個完全不會顧及自己，心懷天下的俠者。

  這一路上，自己曾經親眼看見過他的所作所為，那明明就不該是一個殘酷冷血的人所做出的事情。他是那麼無私，那么正義凌然，還有如此善良寬厚。他是個沉默的人，就算面臨死亡也選擇隱忍不發。不論是月兒的責難還是小高的出手。他是個溫和的人，面對自己的冷漠，面對其他人的疏離，他不改其行。

  他同樣也是個善良的人，多次救自己於危難之中。鏡湖醫莊的出手，斷崖處的救助，還有如今在機關城的救護，三番兩次，多次的救命之恩，若說恩情早已報完。只是，還是傻傻地說著在下未曾報答過你的救命之恩。未曾嗎？傻瓜，你早就報答過了，你忘記了嗎？不止一次。

  明明只是救人，卻把自己的心，自己性命交給了這個人。這也算是一種醫治吧！人，永遠控制不了的就是自己的心，就算是醫者也不行，自己就是個最好的證明吧！想到這裡，端木蓉啟唇，想要說些什麼，只是，卻失去了說話的力氣，只能徒勞地想開了嘴，說不出話來。蓋聶當然注意到了。

  「端木姑娘，你是有話要對在下說嗎？」語氣依舊溫柔，卻有些疏離。端木蓉心下黯然，是啊，這個人，對所有人都是謙遜有禮，尤其是，自己還是救過他的人。只是，這是對身邊的人，皆是如此，是的，這只是他的說話方式而已，溫柔，溫和，不知道有多少感情在裡面，只知道，與他的溫和寬厚的性格很是相配。

  他從來都是這樣淡然平和的人，毫無例外，他的情緒波動，唉，至少自己從來沒有見過他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不論是遭受誤解還是面對死亡，他都表現出一種安然淡漠的神情，毫無懼意，毫無波瀾，明明是要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卻表現得如此淡然。不知道，這樣的人，這樣的性格，怎麼就會有了這樣的是是非非？

  明明是不爭淡然的性格，明明是善解人意，無私善良的性子。也許，真的是這個世道太亂了吧！心中瞭然:「救這個男人的決定，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如果時光可以重來，我想，那個人，依舊是我所傾慕的人。更何況，這樣的感覺就是從無到有，從有再到難以自拔。」這樣的感覺，自己從來不知道。

  待到發現，已是無藥可救的地步了。腦海中已經開始模糊，但那個人的話語卻清晰地縈繞在耳畔:「在下？這個人永遠都是這樣，清冷孤絕，遺世獨立，一人一劍，永遠透露著孤寂的感覺。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有了這種感覺。明明是那麼溫和，那麼善良的一個人，卻有著這樣一把鋒利的劍，還帶有一種清冷的氣質。」

  自己或許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畢竟，師傅曾經說過，劍，本來就是孤獨的。那麼，劍客呢？執劍的劍客呢？也應該是孤獨的嗎？他們，就應該永遠孤寂嗎？和他們手中的劍一樣，一樣鋒利，一樣清冷，一樣孤寂嗎？真的是這樣嗎？端木蓉又不由自主地深深看了蓋聶一眼，沒有言語。

  心中，卻波瀾萬千:「不，不應該是這樣的，為何要他一個人執劍走完他自己的人生路。他應該有自己的朋友，他值得被關心，被照顧。善良的人就應該會有善終的。他如此善良，怎麼會沒有陪他一起走下去的人呢？一定會有的，一定會出現那個人的。也許，不是自己，自己恐怕是沒有機會了。從救他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愛他的機會了。」

  「不過沒關係啊！即使沒有自己，也會有其他的人來保護你，關心你，照顧你的。對於你這樣不知道顧惜生命的人，如果靠你自己來照應自己，我真的害怕你有一天會倒地不起，那樣，誰來就救你？這樣的結果，我希望永遠都不要發生，即使我看不到。」眨了幾下眼睛，端木蓉努力保持清醒。

  僅僅只是，想要多享受一下這樣的溫暖而已，儘管是那樣的短暫。「疏離又如何？淡漠又如何？只要他好好的，不再受那樣重的傷，不再那樣不顧惜自己的性命，不會再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這樣就夠了。傻瓜，要保護好自己，你太容易受傷了，你真的太傻，太善良，太無私，太容易被人傷害了，不論是敵人還是身邊的人。」

  「明明是那樣強的一個人，明明是那麼出眾的一個人，明明應該是被世人仰望的人，卻做著救人救世的事情，卻不懂得如何保護自己，顧及自己，只會一心想著別人，關心在乎的只是別人的性命而已。」時間延續到這裡，大概已經到了極限，撐不住了，眩暈的感覺一波一波地襲來，憑藉自己目前的能力，怎麼也掩蓋不住。

  一滴清淚下，打在了淵虹劍上，順著淵虹劍的劍身落了下來，不知道這是遺憾無奈的眼淚，還是釋懷安然的淚水。也許，在當事人看來，是後者。蓋聶眼看著懷中的人徹底失去了意識，閉上了眼睛，倒在了自己的懷中。他只能靜靜地看著，沉默著，到現在，他的目光有些黯然，同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自始至終沉默著，並不代表他無情，他冷漠，他毫無感覺，若說完全沒有感覺，那絕對不是蓋聶，若說有很強烈的感情波動，難以自控，那更不是蓋聶。此時的他，低著頭，臉側的青絲隨著蓋聶低頭的動作低垂著，眼中的神色並沒有太大的波動，卻也能看出他的黯然神傷。

  如今，又有一個女子救了自己，不過，與之前的那位不同的是，這位女子因為自己而葬送了性命。以劍為生的自己，的確有的時候無力保護身邊的人不受傷害。蓋聶仿佛想起了多年前在自己的話:「學劍是為了救人，是為了保護人，而不是為了殺人。」學會了高超的劍術，讓自己變強，可以救很多的人。

  這是自己進入鬼谷的唯一想法，這再簡單不過的想法，卻換來了師父的嘆息。自己從師父的嘆息中深刻感受到了踐行這個想法的不易，究竟有多麼艱難呢？自己從未想過，也許真的很難吧！不過，只要自己夠努力，夠強大，沒有什麼困難是克服不了的，一定是可以解決這樣的問題的。

  懷著這樣的信念，自己學習了縱橫劍術，修習了強大的內力，還掌握了縱橫之術，被人稱為劍聖，自己知道自己還是不夠強大，但是，憑藉自己的劍術和能力，想要保護身邊的人，應該是有一定的把握的。自己曾經是那麼有信心做好這件事，以為自己能夠保護了自己想保護的，應該保護的人了。

  只是，走到如今，面臨今天這個局面，才發覺，自己或許真的錯了，並且，錯得很離譜。為何，自己還是要眼睜睜地看著曾經救助過的人死去，卻無能為力。就算學了很強的縱橫劍術，就算被世人冠宇各種各樣的名號，有的時候，依舊是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這也許就是自己無法擺脫的東西吧！

  離劍太近，容易受傷。那麼，離劍客太近呢，答案是一樣的，也容易受傷。劍客經歷的殺戮很多，紛爭很多，仇怨很多，整日都是生活在殺伐之中。是的，劍客的命或許都不知道是否在自己的手中，也許不在吧？有的時候，劍客的命是靠自己手中的劍來換取的。取勝，命在；落敗，命不在。

  身為劍客，有自己不可逃避的東西，自己早就知道。因此，多年前，他不告而別，偷偷離開了救命恩人的住處，是為了不給她帶來無妄之災，是為了讓她忘記自己，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無法顧及到自己的不辭而別會給那個人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怨自己也好，恨自己也罷，至少，她能夠保全自己的性命，在亂世中安然自處。

  哪怕，日後她會來親自動手殺了自己，自己也絕對不會後悔。至少，她還活著，就算要找自己算帳，自己也會釋懷，也會高興。如果可以保全救命恩人的性命，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性命。他當時很清楚那人對自己的情感，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接受，一旦接受，就意味著把危險，把死亡帶給了她，自己絕對不能那樣做，自己心裡很清楚。

  因此，他最終選擇了離開，選擇了不辭而別，他不知道那個女子懷著怎樣的心情來面對的自己的不辭而別，傷心失落？還是多了幾分幽怨無奈？他沒有去猜。他自己的內心已經充滿了愧疚，感到了自己狠心無情。雖然他沒表明過心跡，也許他本就無意於那個女子，但是，在內心深處，還是覺得自己背棄了一些東西，他人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