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憂思（二）

  心中的厭惡揮之不去，你們墨家也不過如此，親眼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個個死去，也無動於衷。也許，這就是你們的本質了。心中的冷意一直沒有散去，他突然之間只想見他的師哥蓋聶了，畢竟，若她在此，絕不會就這樣束手待斃。衛莊想過，想讓蓋聶親自來看看這些人的本質。

  只不過，又有什麼用呢？或許他早就知道了，即便這樣，也照樣會執迷不悟，一直走下去，這是他早就感受過的，再清楚不過的那個人的堅持。不論遇到什麼樣的困境和艱難，他都會一直堅持下去。衛莊想到此處，不由得頓了一頓，不過，他從來不會失態，不久之後便恢復如常，出口的是冷言冷語，充滿了嘲諷和輕蔑。

  「你們墨家也就這麼點本事了，在裡面做完縮頭烏龜以後，在外面又做膽小怕事之人。弱者就是弱者，就算知道危機就在眼前，也照樣是無能為力。更為可笑的是，你們這些人，居然還把自己看得很高，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分青紅皂白，一點腦子都不長！把應有的機會白白流失，活該你們被滅。」

  衛莊及時收斂了情緒，避免了一怒之下直接為他師哥打抱不平的打算。分分鐘感覺到了世態炎涼，人心不善的感覺。不過就算如此他還是生氣，不免在話語中隱隱透露出了這樣的意思。高漸離不是傻子，衛莊話一出口，他便明白了衛莊指的是什麼。不過真正疑惑的便是這一點，衛莊為何會為蓋聶打抱不平？

  不過高漸離還沒反應過來，衛莊繼而又開口了:「你們墨家好大的氣派，如果沒有他人的幫助，就是不知道你們能撐到幾時啊？」衛莊輕蔑的語氣不曾遠去，而高漸離似乎明白了衛莊停留在此的原因，他是在等人，等一個多年之前與他在一起學習縱橫之術的人，他在等蓋聶。

  高漸離瞳孔一縮，明白了什麼，只不過，那人，如今生死未卜，也不知道多會能夠出現。是自己太過愚蠢，糾結於往日的恩怨，讓真正的敵人趁虛而入，讓機關城遭此一劫。如果由蓋先生來調查這一切，或許事情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想到此處，高漸離除了後悔當然還有不甘。

  照這樣看來，是自己毀了墨家機關城。也是自己，讓大家陷入了危難之中。這次的遭遇，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衛莊將高漸離的神情一點不落地看在了眼裡，除了不屑還是不屑:「現在知道後悔了？就是不知道當初關我師哥的時候可曾想過有這麼一天？呵呵，這都是你們自找的，怨不得別人！」

  就這樣，機關城之內雖然危機重重，大戰似乎一觸即發。但多半是由於力量對比懸殊，而力量特別強的那一方又不緊不慢，因此機關城內此刻還算平靜，一直處於對峙狀態。不論是處于謹慎對待的一方，還是刻意等人的一方，總之，沒有一個人打算先出手，都在等待當中。

  機關城外，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在火急火燎地往回趕，似乎是怕錯過了重要的事情，或者是怕看不見什麼重要的人。這孩子除了死命地奔跑，還不忘口中振振有詞:「大叔，你等著天明，天明來救你了！哼！讓你在充滿毒氣的石室內待了如此長的時間，墨家那群人，我一定不會讓他們好過！」

  一陣怨念過後便是無盡的擔憂:「大叔你千萬不能有事啊！天明太慢了，天明來晚了。這麼久都沒有去看看你了，不知道大叔想不想天明？天明想大叔了。」天明心中雖然因思念而傷感無助，但足下生風，步伐卻是快得一刻也停不下來。天明並不知道蓋聶此時在石室遲遲沒有出去，就是在等待天明的到來。

  如果知道了這一層，不知道天明會作何感想？也許，會更為感動和溫暖吧，如今他雖然不清楚這一點，但也是馬不停蹄地往回趕。就是害怕錯過了和大叔見面的機會，此時的他，除了鼓勵自己再快一點，再快一點，也沒有什麼好做的了。

  而石室內，蓋聶不知何時有這麼一種強烈的感覺，天明一定會來，因此他沒有立刻去中央大廳，而是一直在這裡刻意等待，等待著天明的到來，與他見過面之後再去迎戰。只有確定天明無恙後，自己才能放心地前去迎戰。

  當天明氣喘吁吁地真正到達門前，喘了會兒氣讓自己平復下來之後，卻失去了打開那扇門的勇氣。記得幾天前，他得知他的大叔被人誣陷，不分青紅皂白地便被那些墨家的人關了起來，自己不服，上前理論，他們卻無動於衷，只知道用蠻力讓自己屈服。最後自己不省人事，自己還被關了起來，救助大叔更無從談起。

  鴆羽千夜將機關城的水源污染，毒氣在城中擴散瀰漫，當然自己和大叔所處的石室也不例外。為了自己的安全，大叔看似狠心地讓自己攀爬崖壁，脫離險境。他自己卻身陷囹圄，一直在那個充滿毒氣的石室里待著，無法離開。即使他有鬼谷派秘傳的吐納術又如何？這也不是他應該待在那裡的原因！

  一個心地如此善良，什麼也沒做的人，憑什麼要受到這樣的對待？天明當時不懂，此刻想起來更加氣憤。他的大叔，在這裡受盡了委屈，他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叔遭受這樣的苦難。想到此處，他的拳頭攥緊，手上似乎有千斤的重力，無法推開近在咫尺的石門。

  他在外面站了很久，久到似乎忘記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只不過，他沒有忘，也不會忘記自己來這裡是幹什麼的。只不過，此時此刻的他，只是缺乏進去的勇氣。他在那裡躊躇不前，不知道，是在猶豫些什麼？是在害怕裡面的人真的出事？還是在想著自己進入了該如何跟大叔說話？

  也許，兩者兼而有之。而石室內的人並不傻，他感覺到了有人來臨，也知道那一定是天明。氣喘吁吁，一點都不知道隱藏自己的氣息，那不會殺手的做法，就算是再普通的殺手，也不會有這麼幾乎是送命的做法，更何況是衛莊的手下。因此，他分析了一遍，一定是天明。不過，遲遲沒有動靜，蓋聶疑惑之餘，也似乎想通了什麼。

  這孩子，是在害怕，害怕自己遭遇不測而不敢貿然面對，才會如此猶豫。想到此處，蓋聶的心中除了暖意還有些無奈:「這孩子，算了，讓他自己做決定吧！這樣的情景，或許他會不斷地遇到，自己不可能一直替他做決定，還是讓他自己過了這一關才行。自己從心裡上過了這一關，或許才能夠真正釋懷。才能夠有勇氣去面對日後更加危險的狀況，這樣，他才能成長。」

  蓋聶想了許多，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率先開口讓天明進來。今天，他與門外之人僵持這麼長時間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教會天明一樣東西:「讓他以勇敢的姿態，去面對一些事情。不論是重要的人即將遭遇不測也好，有重要的東西將要遺失也罷。總之，都應該勇敢地去面對，絕不能退縮和害怕。」

  以這樣的方式教給他這樣的東西或許是近乎殘忍了，但是，這樣的方法或許是比較有效的，蓋聶一直知道，因此，當務之急，他才決定用這樣的方法，讓門外的那個孩子明白些什麼。他是在賭，如果那個孩子沒有進來，或許他連那個孩子的面都見不著。如果他有勇氣進來，那麼，他就算是成功了。

  這樣的代價也許很大，但是，蓋聶已經下定了決心，便不會再回頭，就算那個孩子放棄了，就此離開，他也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也許，那就是自己的命運，蓋聶不會後悔，不會無奈，更不會失望。也許，失敗會讓他心生痛苦，會讓他感覺到無奈和無助，但是有一點是極為肯定的，他的心，他的信念，還有他的堅持，永遠不會被困難，被危機，被失敗所擊敗，在蓋聶的頭腦中，想輕易讓他放棄，絕無可能。

  這時，石室內的人在默默堅持著；而石室外的人也不曾離開過，他不想離開，如果不見大叔一面，不親眼看到他安然無恙，他怎麼能放心地，安心地，開心地去做其他的事情。只是，自己，能否有勇氣去面對未知的一切？這的確是個問題。

  記得之前大叔經常告訴他，也經常用言語讓他安定:「天明，不要害怕。」短短的六個字，給予自己的，是巨大的勇氣，也給了自己足夠的溫暖和安心。大叔在自己身旁，自己便不會害怕，也許，這麼久以來，有了大叔的陪伴，自己才會如此安然無恙。如果沒有那個人，對呀，如果沒有那個人，自己早就死了吧？

  想到此處，天明更加痛苦，沒有了那個人，自己該怎麼在這個世上存活？自己不知，自己也不想知道，那個人，不會輕易丟下自己的，自己始終相信這一點。大叔就在這個石室里，你連進去的勇氣都沒有麼？天明，這樣的你，會讓大叔失望的，你知不知道。是生是死，是存是亡，看一眼便知。

  如果大叔真的出事，你大可以隨他而去，有什麼無法面對的，這是最壞的，也是自己最應該做的事情；如果大叔沒事，那麼，你就可以帶著大叔出去，遠離這個是非之地不就好了！想到這裡，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定般，天明推開了那扇石門。由於石室內靜謐異常，蓋聶自然是聽到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面帶微笑，自己，最終還是成功了，很好！天明，最終沒有讓自己失望，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