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憂思（一）

  而高月，則是在擔心端木蓉，她雖然不知道端木蓉為何一定要將他們一行人送進去，但是她知道，端木蓉恐怕是遇到了不小的危險，說不定將他們送進去只是權宜之計，如今，她根本不甚清楚端木蓉會在哪裡，因此，她的心中此時才會更加焦灼，不由自主地便加快了腳步。

  這兩個人匆匆忙忙的神色，也是出奇地一致，兩個人的步伐都不慢，不過天明是男孩子，速度更勝一籌。這時，他停了下來，高月正奇怪著呢，天明便開口了:「月兒，我有個建議，我們分開行動吧！畢竟大叔和那個怪女人不在一個地方，我去見了大叔，確定他安然無恙之後再來找你匯合！」

  高月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天明的建議。她還沒來得及吐槽天明對端木蓉的稱呼，就發現天明跑遠了，早已經消失不見。高月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天明，你家大叔在你心中的位置，真的是很特殊啊！」然後她也離開了，不過和天明走的方向不同。就像天明說的，端木蓉和蓋聶所處的位置原本就不一樣。

  而另一邊，少羽並沒有他們那麼火急火燎的，他正在慢悠悠地往機關城趕。至於他為何如此有恃無恐，絲毫不擔心他們項氏一族的人的安危。當然是在他進入禁地之前便已經清楚，他家的人早已經被安排進了墨核密室，他自然不用像天明和高月那樣，神情焦灼得不成樣子。少羽自然是感受到了天明的緊張。

  他的緊張，甚於月兒對端木蓉的緊張，從出來石室，與蓋聶分開的那一刻起，天明的心思就已經不定了，一直在擔心蓋聶。只不過，先前有事做，多多少少掩蓋住了這樣的情緒，只不過，當該做的事情做完之後，當他們閒下來的時候，當天明無事可做的時候，他會立刻打算跑回去找尋蓋聶。

  想到此處，少羽沉默不語，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如果有一天，蓋聶會因什麼人而倒下，永遠站不起來的時候，不知道天明會有怎樣的神情。他實在是不敢想像，畢竟面對如今的局面，蓋聶完全有能力去抵禦毒氣的情況下，天明都是這個樣子，如果是十分危險的情況呢？少羽沉默了很久，才開始往機關城趕路。

  石室內，依舊是一片靜默。毒氣散去，照理說蓋聶可以好好地休息一番了，畢竟他這連續幾天都是在修習內力，無暇顧及自己的睡眠，他休息得的確是太少了。雖然對於他來說，這樣的辛苦不值一提，在鬼谷之時，在行走江湖之時，這樣的不眠不休是常有的事情。但是，有的時候，意念得靠身體來支撐。

  這時，他發現自己支撐不住，有些睏乏了。這次蓋聶並沒有勉強自己，他閉眼開始休息。之所以如此，也是受大戰前夕的影響。蓋聶心裡很清楚，他和衛莊之間有一場惡戰，而且由於衛莊的心性，或許，這次的戰鬥，自己必須拼盡全力，不然一定保不住墨家機關城。這是蓋聶的第一想法。

  於是，他閉上了他的眼睛，打算休息一會。再過不久，或許，他就該出去迎戰了。他並不是個喜歡退縮的人，也不是個一直逃避的人，他曾經離開鬼谷，沒有和衛莊一樣，懷著決一死戰的心思，所以，在戰鬥中他兩個打得兩敗俱傷，最後，還是蓋聶硬撐著離開了鬼谷，再也沒有回頭。

  這也並不代表他怕了衛莊，他之前在鬼谷，在斷崖之上早已經回答過衛莊:「小莊，我並不怕與你一戰。」是的，他從不怕與自己的師弟一戰，就像他從不畏懼殺戮，畏懼死亡一般。但是，他還是沒有與衛莊決一死戰，這究竟是因為什麼？

  其實，很簡單，就是因為他個人覺得，自己的夢與衛莊的生死無關。衛莊活著，自己的夢也能實現；而衛莊的死亡，對自己的夢的實現並沒有任何幫助。因此，為何要選擇犧牲自己的師弟來成全自己的夢呢？這樣的結果，大可以避免。因此，從一開始，蓋聶就沒有殺死衛莊的意思。

  所以，在三年決戰來臨之際，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留下了自己唯一的師弟的一條性命。不為其他，就衝著這三年的同門之誼，也足夠他做出這樣的決定。無論如何，他不會讓自己的劍，讓自己奪去衛莊的性命。也不知道，這是他的原則還是他的心性使然。心太善良，也就沒有下殺手的決心。

  或許是第二種，蓋聶的原則，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他行走於江湖，之所以能夠纖塵不染，大部分取決於他的內心。如果說，一個人的內心夠澄明，夠善良，夠正直。那麼，什麼樣的亂世，什麼樣的污穢都污濁不了他那純潔通透的心。這也是蓋聶一直突顯出來的事實。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至少蓋聶做到了，他能夠在這個亂世中依然不改初心，依然善良寬厚，依然堅定不移，這也許便是他信念如故的表現。也許，世態早已炎涼，也許，人心也早已變得捉摸不定，不再善良。但是，對於蓋聶來說。就算世道再變，人心再變，自己的初心依舊不會有所改變，這是自己的堅持。

  白色的身影依舊靜坐在那裡，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他閉上了眼睛，打算入眠。巋然不動的身影，有一種特殊的美感，飄忽得不像凡人，似是桃源的仙人，尤其是配合上那一身白衣。更為奇特的是，與此同時，這樣的背影也帶給了人們一種靈動的美感，太過於乾淨純粹，讓人不敢靠近。

  並不是不敢靠近，而是不願意去打擾了那一份安然。當然了，還有不願意因為自己的貿然觸碰而污濁了這樣的乾淨純粹。也許，人間處處有美，但是，有些美，卻是獨特的，自然不加修飾的，永恆的。給人一種特殊到不能再特殊，美妙到不能再美妙的感覺，讓人們無法輕易忘卻。

  這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感受，並不是別人刻意去修飾，去裝扮而產生出來的效果。室內依舊是陽光照射，這幾天都是晴天，蓋聶倒是不知不覺間佩服起了衛莊的計謀。這幾天，不論哪一天放毒，都能夠釋放出毒氣，將機關城搞垮，絕對有必勝的把握。只是衛莊還是等不及，終究是提前幾天行動。

  但不論如何，自己的修煉終究是沒有被打擾。蓋聶若有所思，也許，是自己被關在這裡這一行人無從得知。或者說，衛莊是在故意等著自己現身也說不定。事實上，蓋聶在第一時間便排除了第一種可能性，而選擇了第二種可能性。在他看來，衛莊在機關城不緊不慢地發動進攻，除了有自己的計劃外，大抵也是在等待自己的出現。

  蓋聶對於此並沒有像在鬼谷之時糾結太多。一方面他從內心深處也認為，自己的確是欠衛莊一個非常正式的戰鬥，自己也應該給他一次與自己決戰的機會。而另一方面，他自己帶領著自己的流沙團體前來，不應該像在鬼谷之時，只會想著與自己決一死戰，而不顧他們的安危。

  這並不像衛莊的作風，蓋聶心裡很清楚。「也許，是該做個了結了。」蓋聶心裡想著，打過這一次，也許，衛莊就不會再執著於這三年之戰了，就能安心去做他應該做的事情了。而自己，也可以專心並且放心地去追逐自己的夢了，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這次，他都沒有不正面迎戰的理由。

  下定決心後，蓋聶放空了腦袋，什麼也不想，思想逐漸混沌，最終，蓋聶在不知不覺間就進入了夢鄉。他想，自己終於能夠睡個好覺了。

  而機關城的決戰，早已經逐步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且不說之前盜跖藉機逃了出去，衛莊立刻派白鳳去追趕，雖說最後被天明一行人用機關白虎攔下，擺脫了危機。由於公輸仇的出現，白鳳也輕易脫身，離開了此地，趕往了墨家機關城。

  就說說如今的局面吧，墨核密室內部由於墨玉麒麟的動作，他們幫助盜跖逃出去的同時，也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機關的卡殼，再加上機關無雙的破壞，墨核密室的一部分人不得不出來應戰。

  衛莊自然是逼迫出來一部分人，但這部分人並沒有絲毫妥協退讓的意思。而對於衛莊來說，他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急躁，他始終是不動聲色地站在那裡。而旁邊還跪著一些人，恆河流沙此時還有幾層沒有流逝掉，還有的是時間。就是不知道當恆河流沙減少一層，讓他們親眼看著自己殺死這些人而卻無能為力的情況下，這些人會有什麼樣的神情？

  想到此處，衛莊除了冷笑，再無其它。

  不過，與此同時，衛莊又想起了他的師哥。「怎麼？師哥，你還不打算來？你要保護的人可是快被我殺盡了。你難道也無動於衷？呵呵，他們有什麼值得你保護的？又自私又弱小又膽小！你知不知道，他們一直躲在墨核密室不敢出來，是被我硬生生地逼出來的，你一定不知道吧？」

  「不知道，這樣的行為，師哥你看了是否會寒心？師哥啊，我都替你寒心，你知道嗎？在不可抗拒的因素麵前，他們只會看著自己的同伴一個一個地死去，而無能為力。這就是弱者，師哥，你居然要保護這些人，你知道你會有多累嗎？這麼多年了，你應該有所體會。怎麼？還不打算放棄嗎？你那愚蠢而又可笑的夢想。你可真是固執得可怕啊，師哥，我真是佩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都不過分。

  衛莊除了不動聲色地繼續冷笑，再也沒有了其他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