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夢境（二）

  「你親眼看著班老頭和徐夫子遭壞人暗算，至今不知是何人，一個至今昏迷不醒，一個醒來了也處於重傷虛弱的狀態。原本危機四伏的地方，所發生的一切你卻無計可施。」

  「你親眼看著那個怪女人在禁地門前，將自己送了進去，面對未知的危險，自己只能躲在禁地深處，去另尋出路，對於外界一切未知的危險，你卻不能夠鼓起勇氣去面對。」

  下水之前，你曾說過，我能做到的，月兒，你相信我！這樣的話，在耳畔響起，在頭腦中響起，在內心深處響起，如此清晰。這是你做的承諾，對身旁的那個女孩子所做出的承諾。可如今，你被困在這裡，她卻生死未卜，你的承諾在哪裡？

  「天明，你真的能夠做到嗎？」面對著一切的未知。又想起了殘月谷，大叔獨自一人斬殺了三百秦兵，身前受了一劍，胸前血跡斑斑，而自己卻毫髮無損。自己躲在他的身後，讓他獨自一人，承擔了所有，承受了所有的危險。

  他一路前行，不顧自己的安危，不曾止步，不曾停歇，是為了讓自己不能及時發現他的傷勢，不再過多地擔心於他，他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拼了命往前方走去。這一路走來，自己何曾讓他真正安心過？自己又做了些什麼？

  自己曾經侃侃而談殘月谷之事:「在殘月谷，大叔一個人，哦，不不不，是我們兩個人，把三百個秦軍都打敗了。」

  換來的卻是別人的嘲諷:「你的聶大叔的確很強，但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啊！」

  自己卻盡力反駁:「聶大叔教過我劍法的，我可是他的得力幫手。」

  這樣的回答換來的只能是別人的輕蔑和無視:「就你那兩下子，還得力幫手，我看，他是為了保護你才受重傷的吧？」字字珠璣，透徹人心，揭示的也的確是血淋淋的現實，是啊，那一戰，自己何時出過手？自己又何曾幫過他一絲一毫？

  當秦兵衝殺過來之時，當他拔劍之時，自己做的，只能悄悄地躲在他的身後，看著他，將所有的敵人消失殆盡。殘陽下，自己曾看到過他那盡顯疲憊的身影，是那麼刺眼，那麼脆弱，那麼讓人心疼，是啊，他累了。

  不知道是心累了還是身累了，然而，即使累成那個樣子，他還是要艱難地跋涉，保護自己，而自己，不曾做過什麼。原來，這才是真實的自己麼？每天靠著他的保護躲過一次又一次的危機，卻不曾保護過他。

  「得力幫手？劍聖傳人？原來，我只是個累贅而已！」內心的另一個聲音再一次響起，淹沒了所有，自己曾經的信念和堅持，在這一瞬間，被擊了個粉碎，再無保留。

  而此時此刻，更為糟糕的是，頭腦中出現了更為慘烈的打鬥場面:「帶面具的壞人，還有，大野熊！他們在攻擊著自己的朋友。」

  驚恐的聲音響起:「他們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們啊！」

  天明想到了那場夢境:「自己的眼睛突然睜開，猛的起身，是大叔在自己的身側，盯著自己，顯露的是擔憂的神色。」

  「天明，你又做噩夢了？別害怕，只是一場夢！」這是大叔對自己的安撫，當時，對自己起到了鎮定的作用。

  「只是，一場夢？」天明此時的內心深處一片疑惑:「是啊，只是一場夢，一場噩夢！」天明的內心深處，已然出現了逃避的狀態，一場夢，終究是會醒來的。

  只是，如今的處境，卻不是夢境，天明深知。這只是不願醒來的一種逃避罷了。

  月兒從懸崖墜落，自己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也再禁地深處落下了懸崖，叫喊聲響遍了整個禁地。大叔在機關朱雀上曾看著他，似乎早已看穿了自己的內心:「在月兒落下懸崖的那一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法做些什麼，無法改變什麼。」

  「在這一刻，想要變強的念頭在他的心底里像大海般洶湧澎湃，我一定要變強，他在心裡憤怒地許下誓言。」而如今的自己，在做什麼呢？沉浸在水裡，無法動彈，昏迷不醒。自己，能保護得了誰？或許，自己誰也保護不了吧？

  一切歸於沉寂，似乎就要一直冷寂下去。只是，心中的不甘又是怎麼回事？自己的身影仿佛飄了上來，內心深處有兩個自己，一個浮於水面，一個在水面上，倒映出他的臉龐；一個睜開了雙眼，一個緊閉著眼睛，看著他，看著那個昏迷不醒的自己。

  「天明，你快醒過來啊！」他在試圖喚醒沉睡的自己，他在幫助自己，他在試圖讓自己醒來。天明意識到了這一點，便又起了掙扎之心。

  「天明，你害怕嗎？」

  「不怕！」

  「天明，你要牢牢地記住他們的眼神，這一輩子都不要忘記！因為這是弱者的眼神！」

  「天明，你不能成為弱者。」

  大叔的話又在耳畔突兀地想起，大叔對自己很少有明確的要求，他對自己第一個要求便是:「你不能成為弱者！」多少次，大叔都是在鼓勵自己，安撫自己:「天明，你不要害怕。天明，相信你自己，你一定可以做到！」

  「天明，你不能成為弱者！」

  「我一定要變強，變得和大叔一樣強！」這是自己曾經的誓言，這是自己曾經對大叔所做出的承諾。大叔那麼相信自己，大叔這一路上如此保護自己，自己怎麼能就這樣讓大叔失望？不能這樣對待大叔，我一定不能輕易放棄！

  至此，信念油然而生，天明終於又一次成功說服了自己。憑藉大叔的支持，還有自己曾經答應過的話語。他想要睜開自己的眼睛，想要掙脫這樣牢固的束縛，想要離開這裡，去保護想要保護人，去做想要做的事情。

  他在水中不停地掙扎，他的腦海中也只有一個信念，我要衝出去，我要離開這裡。夢境深處，他有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也許，在未來的歲月里，你要獨自一個人去面對危險，也許，你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樣，享受父母的呵護與溫暖。

  「但是，你記住，你所擁有的溫暖並不比任何一個人少。你的生命原本就是用巨大的代價換取的。所以，我的孩子，你不要怕，你要堅強。」這是，母親？天明此時的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也許就是母親對我的期許。

  有一種難以抗拒的感覺，自己被一種溫暖包圍，卻又感覺到讓人充滿了力量，這就是這句話的力量。

  「我這是？在做什麼？」他的夢境中，出現了自己曾經的戰鬥，在機關城在自己與秦兵的戰鬥，記憶尤深，拿起了地上的劍，一劍將秦兵殺死。還有，一拳將秦兵打飛。這是自己嗎？自己曾經，有過這樣的力量嗎？

  天明有些疑惑了，自己曾經奮鬥過什麼，自己又為了什麼？看到大野熊搶了自己的東西，自己毫不猶豫地出拳，也不管自己能否敵得過，嘴裡叫囂著:「全部都是壞人！」便沖了上去，自己之後的處境，從來不曾想過。

  「小子，還傻楞在那裡幹什麼？還在等著大哥來救你嗎？」少羽輕蔑的聲音在頭腦中想起，無比清晰地穿過了天明的耳朵，聽得真切。

  「自己就算身陷險境，也不需要你來救！」不服氣的聲音在此刻突兀地響起，儘管當時是氣話，是狠話，卻在這時起到了十足的效果。

  內心深處的抗議越來越強:「自以為自己很了不起的自大狂，少羽；每次總是看我和大叔不順眼的冷冰冰的怪女人；天生沒禮貌，老是瞧不起人的墨家怪人們，他們都在戰鬥著，怎麼可能被這些傢伙比下去呢？」

  天明此時的內心，更多的是不服和憤怒，腦海中出現的又是一個個戰鬥的場面。大叔的一次次戰鬥，擊殺無雙鬼，力戰蒼狼王，當然了，還有在機關朱雀上的那一輪擊殺。都是大叔一個人在不斷戰鬥著，他從未放棄過。

  不論是處於怎樣的境地，即使是虛弱到站不起來的地步，他還是要承擔起所有。自己在無形之中也同樣被激勵著，不能夠放棄，更不能退縮。不論在什麼時候，都應該以足夠的勇氣去面對一切。

  一段記憶在天明的腦海中閃現，那依舊是他和大叔的回憶，溫暖而又深刻。殘月谷一戰後，自己和大叔走在叢林中。看著大叔的傷痕，暗暗心疼之時又不免對大叔起了敬佩之心:「大叔受傷了，這一路上他一個字也沒有提過，這就是強者嗎？」

  「大叔，我們休息會吧？」

  「你累了？」

  「大叔，你受傷了，流了好多血，得找大夫治，不要再走了。」

  「我們要去的地方很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天明，你不是要做一個堅強的男子漢嗎？」

  「那還用說。當然要了！」

  「那你記住，這條路。你一定要堅強地走下去，不論我是否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