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高漸離（一）

  自己很殘忍，蓋聶知道自己這樣做，很殘忍。只不過，他從來不曾後悔過。只可惜，不知道，他的摯友，會如何想？如今，他得到了答案，卻也在不知不覺間引發了所有的，壓抑在內心深處的，多年的感情！

  他在那裡，在摯友面前，流下了最後一滴眼淚，至此，他沒有再流過淚。傷心也好，無奈也好，失落也好，他從不曾，再流露過那樣真摯的，真切的感情。並不是因為他無情，而是因為他深情。並不是因為他冷漠，而是因為他經歷得傷痛太多。

  因此，在不知不覺中，他變得淡漠，只不過，他的本性，從未改變。回過神來，無意間，引起了他早先的回憶，不僅有些動容，只不過，他此時面對的，並不是荊軻，而是荊軻的一位好友，高漸離。

  擦肩而過之時，他便聽到了一聲脆響。他這時低頭看去，那把劍，已經消失不見，只有劍鞘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他低頭看著，一陣沉思，只不過，沒過多久，他的頭便抬了起來，看向了高漸離，直視著他，不帶有絲毫的感情。

  他的眼睛，愈加深邃。只不過，原本在他手中的利劍，此時此刻，指的是自己的胸口，那距離，不到五寸，看似不危險，實則是充滿了敵意。那把劍，在陽光的映射下，變得澤澤生輝，並且，他的鋒利，也讓蓋聶盡收眼底。

  從前自己拿著這把劍殺人，他們一個個在自己面前倒下，血盡人亡，他曾用那柄劍，劈開過敵人的護甲，也同樣的，刺穿過別人的胸膛，划過別人的咽喉，就這樣，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帶走過無數人的性命。

  而此時，那把劍，此時正對的是自己。自己依舊能感受到那把劍的泠泠劍氣和寒意，當然了，還有那怎麼也無法忽視的光芒與鋒利。行走之時，自己曾帶起了一片樹葉，葉子隨風飄散，飄落到了劍面之上。

  蓋聶眼看著那片樹葉，在經過劍鋒之時，被劍鋒削成了兩半。那麼輕的葉子，也是這樣的命運，可見，它的威力。蓋聶今天，當他真正面對著淵虹劍的鋒芒之時，才感受到了往日不曾感受過的東西，他的心裡，也算是有了一些釋懷。

  「看來，自己手中的淵虹劍，果然可怕。對於世人來說，這樣可怕的一柄劍握在了自己的手中，那麼，持劍的自己，或許也很可怕。」他突然之間就明白了世人他的疏離，忌憚，甚至是排斥的原因。原來，排名第二的名劍，竟是如此鋒利。

  但，即便是這樣，蓋聶看著那把劍堪堪指在自己的胸口，他並沒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他淡漠的神情持續了很久。看著眼前的人，還是蓋聶先開口了:「你還認得出這把劍？」

  拿著手中大劍，高漸離回答:「劍變了。」

  接下來，便是蓋聶平淡溫和的語氣開口:「人也變了！」

  高漸離的臉色立刻變得陰沉了起來，他冷著臉質問蓋聶:「你怎麼會在這裡？」

  面對這樣的質問，蓋聶語氣平和地答道:「有人請我來，我也必須來，因為我還有一個使命沒有完成。」

  「這個使命是什麼？是不是嬴政指派給你的，讓你清剿我們這些叛逆分子？是不是？」

  蓋聶沒有說話，他覺得此時此刻，沒有什麼好說的，即使說再多，結果也是一樣的，因此，蓋聶一直沉默不語。這時，班大師走了過來，急急開口了:「小高，快住手，蓋先生是首領請來的客人，任何人不得對他無理。」

  「為什麼他一到這裡，敵人的部隊就跟著來了？」高漸離質問著，所有的一切，皆推到了蓋聶的身上，不管是否與他有關，不管是否應該由他來承擔。只要是發生了一些事情，他們也只能想到他。

  「這件事與蓋先生無關，這一點老夫我可以做擔保。」班大師解釋著說。

  聽班大師將話說完後，高漸離將淵虹劍擲了出去，那把劍脫離了高漸離的手，直直地朝蓋聶這邊襲了過來，見到這樣的情況，眾人皆是一驚，尤其是班大師:「蓋先生，小心！」來不及作出過多的提醒，淵虹劍已經回鞘。

  這時，蓋聶一陣詫異，他抬頭看向了高漸離，高漸離一副挑釁的神情。他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轉過身，背對著眾人，默默地離開了。他沒有再說什麼，亦不會想說什麼。這裡是別人的地盤，而且，機關城危機四伏。

  不論從哪個當面看，對於蓋聶來說他都覺得自己有必要沉默。在摯友死的那一刻，蓋聶就已經知道，這樣的後果，他也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不論什麼時候，也不管在哪，他都會選擇默默承受。

  他走了，從始至終，他沒有去看任何人的目光，他早已經不在乎了。從他倆起衝突的那一刻起，便已經有人潮湧來，結束之後，人潮並沒有散去，蓋聶也沒有看向任何人，他一步一步地走遠，漸漸地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當眾。

  他從端木蓉的身側離開，只不過，沒有正對著，他側著走了過去。他在沒有走遠之時，清晰地聽到了兩個女人之間的對話:「蓉姐姐，你剛剛看起來很擔心的樣子啊？」

  端木蓉畢竟比較含蓄，開始否認:「哪有！」

  這時，傳來了雪女的告誡之聲:「離劍太近，小心被傷到哦！」

  這句話，傳到了蓋聶的耳朵中，清晰可聞，蓋聶同樣也聽得清楚。蓋聶頓了一會，還是離開了。他知道，雪女說的，的確是事實，他從未否認。

  糾紛已過，蓋聶也算是落得了一些清閒，該面對的都面對過了，今後，或許會有更大的衝突，他也想過。如今，機關城已然是危在旦夕，蓋聶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只不過，他也同樣感覺到，高漸離一心只想著他個人的恩怨，早已喪失了原有的判斷力。

  他一心糾結於過去，糾結於自己大哥的死，糾結於與自己的恩怨。所以，才會出現這種一出什麼事就往自己身上推，就往自己的身上想，完全沒有了先前的冷靜與智慧。

  如果不是機關城的外部，而是內部發生什麼事情，他第一時間絕對會懷疑到自己的頭上，然後急著來找自己算帳，讓真正的破壞者趁虛而入。蓋聶已經能夠預見到事情的嚴重性，只不過，即使蓋聶再清醒，當事人終歸是不清醒的。

  蓋聶沒走幾步，便回到了自己的石室，他走了進去，發現天明還沒有回來，看來，天明還挺能逛的，蓋聶想著，便已經盤腿而坐，他需要好好休息休息。畢竟。在不知名的地方走了很長時間，而且更重要的是，如今，並沒有自己的啥事。

  機關城目前看起來還算是安全的，至少表面看起來，即使外部打得火熱，但是，內部目前還很平靜。自己也親自去探查過，並沒有什麼異常，以此作為依據，他判定小莊還沒有動手。至於為何沒有立刻動手。

  蓋聶也曾想過，或許是時機不到，他在等待時機；或許是遇到了什麼困難，沒有來的及立刻動手。若是讓蓋聶知道，是因為自己先前的出手讓衛莊產生了忌憚之心，讓墨玉麒麟暫時收手。就是因為這個決定，蓋聶在探尋過程中，並沒有碰見潛入機關城內部的人。

  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也許，他會無奈吧！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蓋聶聰明有謀略，衛莊作為鬼谷弟子，他的應變能力，還有謀略智慧，也不差。或許，在常年的鍛鍊中，或許，他的縱橫謀略之術，勝於蓋聶。

  蓋聶有太長的時間沒有正式地應用過自己的縱橫之術，畢竟，這一段時間，他都在奔波，都在受傷過程中，並且，在機關城待了數日，算是安逸了一段時間。也許就如班大師所說「自己是首領請來的客人吧？」

  他這幾日，的確是很悠閒啊！蓋聶在石室中除了運功打坐，陪伴天明，也沒有幹什麼事。就是自己在外出過程中，探尋了一番機關城的大致情況。並且在無意之中發現了一處極其隱秘的處所，他自己也親自走了一趟。

  在這其間，算是有了一些重要的發現。只不過，還有一些不可解釋的東西縈繞在了自己的腦海，蓋聶當時沒有來得及細想，他急於離開自己所處的地方。這時，他回到了石室，閒了下來，靜坐在床榻上，閉上眼，腦海中浮現了一些場景。

  就是自己曾經在暗道之時，自己看到過的，懷疑過的情景，蓋聶皺著眉頭，開始思索了起來，一幅幅畫面開始浮現。就像一幕幕電影，一遍遍地展現在面前。